有一次，她給顧詞拍照的時候也習慣性點開了花里胡哨的軟件，想著打都打開了，不如先照一張看看。

    結果給他開過美顏之后，不知是不是那個特效太過夸張，那照片簡直比他本人丑了幾倍不止，臉太尖眼太不自然，哪哪都變得失真。

    所以在那之后她和大美人拍照，為了還原他的美貌，都用原相機，或是后置。

    哎……

    對準鏡頭后，顏路清在心里嘆氣。

    用原相機真是考驗人的表情管理和皮膚狀態。

    幸虧她最近管著顧詞的生物鐘，自己也過得十分健康，不然真照不出好看的照片。

    她微微偏頭，大概靠在他脖頸的位置跟顧詞合影，非常心機地把自己地臉躲了一小半。

    顏路清滿意地查看圖片。

    “怎么想起來照相?！鳖櫾~在她旁邊問。

    “因為這有紀念意義啊?！鳖伮非謇硭斎坏氐?，“第一次，事后，日上三竿……嘖嘖嘖，太有意義了?！?/br>
    看著看著，她突然一愣，微微瞇起眼睛，放大照片——

    自己鎖骨上竟然有一處非常明顯的紅痕。

    大概是別處地感受更為強烈，顏路清對這兒沒有絲毫印象，但也確實記得他吻了不少地方。

    她愣愣地看向顧詞，直白問道：“你啃的？”

    顧詞眨了一下眼睛。

    這是肯定的回答了。

    “……”顏路清閉了閉眼，咬牙，“現在越來越暖和了，都早已經立春了，你能不能注意點位置！”

    顧詞笑了笑：“這也不是我想注意就能控制的?！?/br>
    顏路清瞪他，他卻毫不在意地從被子里伸出手，修長的指尖點了點自己的鎖骨：“那公平起見，下次你來?！?/br>
    “……”

    -

    兩人賴床賴了好久，上午的課沒去，本來準備下午一塊出發的，結果吃完午飯他們又睡了午覺，把下午的也睡過了。

    于是次日去上學的時候，面對小麻花的盤問，顏路清匆匆答復，含糊地招了。

    當聽她說完之后，小麻花像是被震住，愣了好幾秒才驀地張大嘴：“啊——”

    除了第一個音節，后續的被顏路清及時捂住，才沒發出任何女高音。

    但后續的她也一直相當興奮。

    上著上著專業課，顏路清右耳是老師的各種晦澀難懂的只是，左耳傳來小麻花的問句。

    ——“do了？你沒騙我”

    “……”

    上著上著英語課，右耳是老師嘴里的“do”，左耳是小麻花嘴里的——

    “真的do了？”

    “……”

    顏路清忍無可忍地一把揪住她的麻花辮，壓低嗓子，用只有她們兩個能聽到的聲音咬牙切齒道：“do了do了do了！昨天沒來上學就是因為周日do了！別他媽再問了！”

    小麻花臉唰地就紅了。

    她“嗚嗚嗚”了一會兒，又在午飯的時候時不時詢問她點不算太露骨的細節，顏路清能答的都答了，太具體的或是太羞恥的話自然沒跟她講。

    吃完午飯，小麻花搗鼓了一會兒手機，非要拉著她上游戲。

    顏路清無奈上線，就收到了她的邀請。

    原來她給自己改了個游戲名。

    ——【我cp終于do了】

    -

    補考成績在五天后全部下來，收到郵件分數的時候正是周六。顏路清考得很理想，畢竟惡補的時候她是真的投入全力，再加上家里那位神級家教的押題和教導，就連最不擅長的科目，也考了八十多分。

    總之，這種期末成績對于轉專業應該不會有太大的拖后腿現象。

    隨后顏路清按照校園網要求下載了個轉專業表格，但還沒到申請開放時間，所以她記下了開放的日子，暫時把這件事擱到一邊。

    對她來說，有個更為重要、一周以來一直耿耿于心的事情。

    周六一早顧詞就出了門，似乎晚上還有個飯局。顏路清在晚上六點的時候給他打了個視頻電話，說好了不喝酒。

    跟他視頻的時候，顧詞當時坐在不知道哪個辦公室里，還沒換上那種正經西裝，身上穿著她很喜歡的白襯衫，袖子挽起來到手肘。

    她看到了他的手臂。

    一周過去，手臂那行紋身周圍的紅印消的差不多了，看起來沒了最初的觸目驚心，舉手投足間偶爾露出來，跟他還有種奇異的和諧。

    掛斷電話后，她呼叫瑪卡巴卡，問：“我現在能看到最初那本書的全文嗎？”

    “以前是沒法給你看的，只能我念給你聽?！爆斂ò涂ㄩ_心地道，“但是我最近剛升職！多虧了瑪利亞和瑪利亞的大佬男朋友！升職之后權限提高，就能給你共享我的畫面啦?！?/br>
    顏路清面前果然出現了瑪卡巴卡共享給她的畫面，是塊十分有科技感的屏幕，上面密密麻麻的字正是她找的原文。

    跟瑪卡巴卡形容了一下，搜索關鍵詞，顏路清一下子怔住。

    原來書里的他也有紋身。

    雖然沒提內容，沒提原因，但也是紋在手臂內側的一行字。

    跟現在相同的位置。

    -

    顧詞到家的時候九點半，已經是能夠盡早離開的極限。

    他回到房間的時候，顏路清正躺在床上看手機，看見他之后一下從床上坐起來，張了張嘴，似乎有什么話想說，卻又欲言又止地吞了回去。

    他了然道：“有話要說？”

    顏路清點點頭：“嗯?！?/br>
    因為喝了酒，目前這個距離她應該聞不到，顧詞沒走近，直接拿了衣服準備進浴室，“洗完澡說?！?/br>
    等他出來，顏路清還是維持著剛才的姿勢，像是在專門等他。雖然外表正常，但看起來跟平常有點不一樣。

    補考成績他已經知道了，除此之外，最近似乎沒什么大事值得她這么單獨拿出來提。

    顧詞走過去坐在床沿，顏路清立刻正色道：“你今天不準撒謊?！?/br>
    “……”他微微一愣，而后笑了下，“我以前撒過謊？”

    “當然?！鳖伮非迤鋵嵅惶_心，但還是很穩地說，“今天，我就是要揭穿你的謊言?！?/br>
    “是嗎？”顧詞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眉，“來揭穿我聽聽?！?/br>
    他穿著純色短袖，顏路清一把拉住他的左手臂，翻到內側，露出那一行地址。

    她直勾勾地看著他：“這不是你第一次紋身吧?！?/br>
    “……”

    顏路清上周就覺得不對勁，卻因為當晚發生的事，那種不對勁被沖淡，忘了幾天，直到今天她才想起來去找了原文——原來那時覺得不對勁，是因為自己曾經看過，留了個印象，顧詞以前也有紋身。

    “你別撒謊?！鳖伮非鍐?，“你之前……是不是也紋的這個？”

    “……”

    “你是不是……”她突然有點說不下去，停了幾秒，才繼續道，“根本沒忘了我？”

    “……”

    怎么不該聰明的時候突然聰明起來了。

    顧詞沉默良久，看著她認真的神情，選了個合適的措辭開口：“也不能說‘根本’，因為我的確忘記過?！?/br>
    他語調淡淡地敘述：“最初的時候，偶爾會忘；到了后來，偶爾會想起來?！?/br>
    “那個紋身，就是在偶爾會想起你的時候……去紋的?！彼曇纛D了頓，“我是想留做個提醒?！?/br>
    “……”

    房間內安靜了一會兒。

    有水滴“啪嗒”落到被子上的聲音。

    顧詞眼底泛起無奈，伸手蹭過她的眼睛：“……也不能怪我撒謊?！?/br>
    其實他講的，跟顏路清想的差不多，自己想通的時候，她就已經很難受了，但是聽到他親口說出來，那種難受根本不是語言能形容的。

    他為什么會選擇死亡，又因為執念重生，那執念是什么……這些似乎都不需要再問了。

    她在他們分開之后，會總是覺得哪里空落落的，但她從來沒有想起來過，她在那個房子里遇到過另一個世界的少年。

    顏路清簡直不敢想——如果自己當初記得全部，卻明知道再也見不到他，她會難過成什么樣子。

    有時候無知反而最幸運。

    而顧詞……在他們分別之后，記得所有，也承受了所有的難過。

    她也不像是以前那樣出聲哭，就非常安靜地流淚，淚珠大顆大顆往下掉，越擦越多。

    顧詞手背全濕之后，索性不擦了，把她摟到懷里，手指穿過她的長發。

    “后來想想，我選這個地址，也不全是因為想要提醒自己?！?/br>
    顏路清靠在他肩上，眼淚都融進了他的衣領里。

    她聽到顧詞在自己耳邊說話，聲音格外溫柔：“我很感謝這個地方?！?/br>
    “這個……讓我能遇見你的地方?！?/br>
    哪怕被帶走一切記憶，也依然慶幸遇見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