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詞盯著她看了半晌。

    那雙好看的眼睛突然彎了一個弧度，他笑著問了一件與此毫不相干的事：“你第一次物理考了多少分？”

    “......”顏路清愣了一下，而后胡亂說了個數，“記不太清了，六七十吧，反正我物理沒沒上過八十?！?/br>
    “我也記不太清了，”顧詞說，“但應該沒低過九十?！?/br>
    顏路清：“？”

    突然炫耀物理成績你有事嗎？

    “大家都是第一次學物理，我為什么比你考得高？”顧詞用她的邏輯反問她，“我是跟物理談過戀愛，對嗎？”

    ‘跟物理談戀愛’六個字讓顏路清愣了五秒。

    這對話為什么如此似曾相識。

    她回過神來，猛地想到在高中那會兒，她也是因為什么事情質疑顧詞，問他你這么懂，是談過戀愛嗎。

    他當時應該是騎著車子載著她，聲音從她耳后飄來，少年輕描淡寫地答，我還懂物理，我是跟物理談過戀愛嗎。

    原來再過這么久，她質疑他的腦回路還是一樣；再過這么久，他的反駁也和當年一樣。

    顏路清突然生出一股極為神奇的感受，就好像……這兩段時光重合了一般。

    她出聲道：“顧詞，你記不記得......類似的話你曾經也說過？”

    顧詞點頭：“顯然你沒能理解，不然也不會現在又問一次?！?/br>
    “......”

    顧詞當然也想到了那時候的場景，也為這么久以來她腦回路沒丁點變化而覺得無奈。

    “你為什么覺得熟悉一件事，一定要先談個戀愛才行?！?/br>
    不等顏路清回答，他又說：“這種事是需要有經驗才會的么?！?/br>
    語氣雖然溫和，但顏路清太能腦補，聽起來莫名像是在接受嘲諷。

    ——這種事還需要經驗嗎？你不會難道不找你自己原因？

    “......”

    有被自己的腦補氣到。

    她凝神靜氣，正準備換個話題，沒想到顧詞卻又親自把話題繞到了她最初問的問題上——

    “就算我真的報了班，”他聲音一停，面上有淺淺的笑意，“教我的導師也是你顏路清?！?/br>
    ？

    顏路清一愣：“我？”

    “是啊?！?/br>
    顧詞的眼睛被此時照進來的陽光映得十分好看，他說著說著，語調突然帶了幾分不正經，“見到你，什么都會了?！?/br>
    “......”

    -

    一個早晨的交心聊天，最后以某家主兩耳朵通紅去洗漱為結局。

    顏路清一邊刷牙還一邊時不時摸摸自己的耳垂，耳邊仿佛縈繞著他剛才說的那幾句話。

    ——就算我真的報了班，教我的導師也是你顏路清。

    ——見到你，什么都會了。

    草。

    他是真的會。

    犯規！太犯規了！職業選手禁止撩菜鳥啊啊啊??！

    今天顧詞也得出門，但他走前特地告訴了她一聲，暗示意味極為明顯：“今天事不多，飯我會準時回來吃?！?/br>
    顏路清當時就在心里給他鼓了掌——

    高情商：飯我準時回來吃。

    低情商：今天你別搞事。

    高情商的公主詞走了之后，顏路清打開手機跟小麻花聊了會天。

    她剛回來的時候微信幾乎要炸掉，其中有百分之五十的消息都是小麻花發來的。雖然她發的內容都十分無厘頭，但顏路清看了后覺得心里很暖。

    瑪卡巴卡還模仿她的語氣也給小麻花含糊地報了平安，但小麻花當時竟然問了一句：【你不會手機被偷了吧？你說說咱倆干過啥事?！?/br>
    幸虧瑪卡巴卡知道不少，這才搪塞過去。

    【小麻花】：寶，沒幾天就要開學了！終于要見面了！

    “……”

    提起這個就煩。

    她十二月雖然屬于突然消失，但顏家那個爺爺又不可能讓她徹底失學，顧詞似乎也給她提交了個什么證明……總之，她開學可以接著讀，但必須要通過期末考試的補考才行。

    補考是在開學后一周，也就是距離現在不到半個月的時間。

    顧詞一直沒提讓她開始學習的事情，大概率是心里有數能教會到她及格。

    但顏路清愁的不是這次補考，而是今后。

    她現在是她自己，徹徹底底的她自己。既然如此，為什么要學別人考的專業？

    她高考考得很好，而且非常不想再經歷一次高三，但……她現在覺得，如果能夠學自己想學的專業，那重新經歷一次高考似乎也沒那么難接受了。

    ——再怎么難也沒有讓一個文科生學計算機四年更難！

    顧詞中午準時回來吃飯，顏路清跟他提了這個事情。

    他沒有絲毫意外，并且也表示支持，只是他說：“不用重新高考，一會可以看看你們學校轉專業的跨度允許范圍，以及轉專業標準?！?/br>
    顏路清說好，兩人吃完飯后查了一下，她那所學校對于轉專業相當寬容，只要完成大一課程、提交申請、通過轉專業的考試，想從哪個轉到哪個都可以，跨越文理、藝術系都沒問題。

    查完后顏路清心情好了不少，顧詞問她：“想學什么？”

    顏路清雖然原先報的是中文系，但她從小到大都感興趣的卻是美術，只不過因為錢的問題，再怎么感興趣，她也沒生出過自己要學美術的念頭。

    她還沒說出自己的想法。

    顧詞又淡淡地道：“美術怎么樣?！?/br>
    “…………”

    讀心術實錘了！

    她忍不住問：“你為什么會建議這個？”

    顧詞回答也很簡潔：“因為你喜歡?！?/br>
    顏路清愣了一瞬，而后莫名想到了高中那會兒的事。

    以前她有跟同學吐露過自己想學畫畫，想走藝考的路，他們全都覺得沒必要——因為她文化課成績很好，所以沒必要。

    但顏路清從來不這么想。

    人總得有點自己真心喜愛的事情，她從小到大都喜歡畫畫，要不是沒經濟條件，她一定走那條路——

    美術不是很多人眼里學習不好的出路。

    它還是她曾經沒機會觸碰到的夢想。

    ......

    “對，我就是很喜歡?！鳖伮非妩c了點頭，又繼續追問，“就只是因為這個嗎？因為我喜歡？”

    “還因為?！?/br>
    “你畫在墻上的那扇門，讓我覺得……”顧詞笑著看她，里面有著在筍國公主眼里幾百年見不到一次的、類似于贊賞的情緒，“你不去畫畫，是件很可惜的事?！?/br>
    “......”

    如此真誠、完完全全褒義的話，從他嘴里說出來。

    這就像是什么呢，一個雙腿殘疾的美人突然站起來給她挑了一支高難度的舞。

    顏路清生出了一股難以言說的感動。

    她握虛握手指成小小的拳頭，然后當成話筒遞到了顧詞的嘴唇下方，用像是采訪一樣的語氣問道：

    “那請問顧詞同學，你愿意投資一下未來的大畫家顏馬良嗎？”

    顧詞垂眼笑了一下。

    他今天穿的是顏路清很喜歡的一件白色毛衣，中和掉了氣質里的冷感，顯得整個人都溫溫柔柔。

    笑了幾秒后，他重新抬頭看著她的眼睛，溫聲道：“房子都給大畫家了，你說呢？”

    -

    那天之后，顏路清瞬間來了學習的動力。

    ——轉專業的最低要求是絕對不能掛科，分越高越好。哪怕為了成功轉專業，她也得瞪起眼睛把補考考好。

    只是那些該死的科目實在是太折磨人。

    開學前一天，顧詞給她布置好了題目，而后他臨時有事出了趟門。

    顏路清絞盡腦汁，把自己能做完的都做了，顧詞還是沒回來，她便一邊跟角落里的瑪卡巴卡閑聊，一邊打開手機跟小麻花聊微信。

    【小麻花】：明天就能見到你了，我親愛的寶。

    【小麻花】：補課呢？

    ......

    【小麻花】：萬萬沒想到寒假你也沒給我斷了糧食，好家伙，那校慶直播讓你倆玩的，我每天晚上都得復習一遍呢。

    ......

    【小麻花】：還沒補完？別是補到床上去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