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侍衛將蘇劭宣踢跪在地上,摁著他試圖想起來的身體:“陛下,娘娘這里有個瘋子!” 蘇劭宣猛地搖頭否認,拼命的解釋,仰頭看著高高坐在馬車上的蘇纓,在看清蘇纓的那一刻蘇劭宣像是想到了什么,渾身僵硬。 但他已經顧不了那么多了,他瘋狂地喊著:“我不是,我不是,纓兒,你看看我,我是你爹爹??!” 蘇纓從蘇劭宣震驚的眼神中,猜到他想起他們在法隱寺見過一面,回想一年前在法隱寺被他無視的那一幕,她輕輕地說:“我不認識你?!?/br> 說出口的那一瞬間,蘇纓心中竟有一絲暢快! 隨后,當著蘇劭宣的面,關上了窗戶,隔開了蘇劭宣滿是希翼的目光。 得了蘇纓這句話,侍衛們也行動起來。 “來人,把這個瘋子送去策堂府,讓人好好審問!” 策堂府的前身是西廠,蘇劭宣心中生寒,狼狽地朝馬車爬去:“我不去,我不去,放開我!纓兒,纓——” 蘇劭宣的聲音忽然斷開。 “……” 馬車重新行駛,蘇纓被陸翀攬入懷中。 陸翀薄唇在她額頭落下一個吻,好像帶著無盡的溫柔,蘇纓睫毛輕顫,忽然說:“謝謝你?!?/br> 陸翀劍眉蹙起,似乎對她的話很不滿,薄唇微啟,想要說些什么。 蘇纓食指點上他的唇瓣,示意他不要出聲。 陸翀:“……” 他繃著臉,嚴肅地抿著唇。 蘇纓彎唇,親親他的唇角。 陸翀捏捏她的面頰,兇狠狠地說:“蘇纓纓,這一招沒用,再敢對我說謝謝,我就,我就……” 蘇纓眼睛帶著笑意,好奇地等著他說話。 陸翀自然不能拿她這么樣,惱羞成怒低頭咬著她的耳朵:“我就弄……” 剩下的話,只能她們兩個人聽,蘇纓面頰一瞬間爆紅,輕輕地推了他一下:“我困了?!?/br> 蘇纓扭過頭,背靠著他,聽他在她頭頂上哼聲,也不敢抬頭,只裝傻一樣,做著自己的事情,她伸手掖了掖小奈奈身上的毯子,看著她恬靜的睡顏,慢慢地笑了笑。 現在的她可真幸福??! 第62章 三十一束光 除夕夜(小修,多了八百字…… 新年好呀!蘇纓纓!你又長大一歲了。 ——《陸翀自我攻略手記》 - 蘇劭宣一夜未歸, 許淑慧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出門打聽,街上都在說昨晚有人沖撞了御駕被收入了策堂府詔獄,進了詔獄就算沒事, 也得脫層皮才能出來。 許淑慧再仔細打聽, 聽說是個得了癔癥的瘋子,還自稱是國丈。 這不就是蘇紹宣嗎?許淑慧心中又驚又懼, 深怕被別人知道那人是她的丈夫?;艔埖刳s回家里,卻發現宋氏母子不見了,連帶著他們行李都沒了,問在床上睡覺的兒子。 蘇綜不耐煩地告訴她, 他們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說完蓋上被子蒙頭繼續睡覺。 許淑慧怒氣填胸,站在屋里大罵他們沒良心:“富貴的時候上桿子湊過來, 一住就是十幾年, 現在落魄了,就想撇清關系了, 我告訴你沒門!蘇綜你就知道睡覺,也不看著他們說不定還順走咱家的東西!” 蘇綿從外面進來, 無在乎地說道:“這家里破破爛爛的,還有什么值錢的東西?!?/br> “你手里的簪子哪里來的!”許淑慧看著她拿在手里觀望的發簪,疑惑地問。 蘇綿臉上閃過心虛, 把簪子藏到身后:“什么簪子, 我不知道!” 許淑慧飛快地走到床頭,拿起枕頭,壓在下面的錢袋子沒有了,這是她們離開用永城候府時, 許三夫人塞給她的體己錢,不多只能勉強用來應急。 她猛地轉頭看蘇綿,眼神像是要吃人一樣,蘇綿緊張的把布袋子丟到她身上:“給你就是了?!闭f完就跑出去了。 許淑慧打開錢袋子,里面粗略地看了一眼,那幾塊稍大一些碎銀子不見了。 許淑慧一口氣沒上來,踉蹌著,摔在了地上。 就在此時,蘇綿又跑了回來,慌亂地指著身后,許淑慧頭眼昏花地看過去,是錢莊的人來要息錢了。 等錢莊的人走了,那錢袋子里又少了幾塊碎銀,許淑慧抬手就朝蘇綿抽過去:“快,快去把簪子給我退了!” “不要,我都好久沒有買新首飾了?!碧K綿一邊閃躲著,一邊大喊:“娘,你看看你現在的模樣,就像個瘋婆子,一點以前的風姿都沒有?!?/br> 許淑慧頓在原地,悲從心來,半天都說不出話來,可她能怎么辦,蘇劭宣是死是活都不知道,那錢莊的人天天準時上門要息錢,永城候府也不會再收留她們。 許淑慧不知道為什么她會落到如今這般田地,心中灰敗。 見許淑慧冷靜下來,蘇綿坐到一旁,隨口問:“阿娘,我爹呢!” 許淑慧盯著蘇綿,咬咬牙,忽然說:“咱們也快收拾東西?!?/br> 京城是不能待了,她算是看透了永城候府的無情,什么親爹親娘都不可靠,竟然真的狠心看她們一天又一天的擔驚受怕,被人催債羞辱。 等到她們還不起息錢的時候,那些地痞無賴一定不會放過她們的。 許淑慧又恨又怕,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躲回西北。 “那我爹呢!”蘇綿被她不情愿地拉起來。 在許淑慧心里,只有她拋棄蘇劭宣的份,絕對沒有蘇劭宣拋棄她的,讓他待獄里也好,這樣他就老實了! 許淑慧神色不明,說:“我們給他留個信,等他看到了會去找我們?!?/br> 許淑慧帶著蘇綿蘇綜剛出城門,錢莊的人就收到了消息,趕忙找到了衛肆。 衛肆搖搖頭:“自作聰明,等她們在西平安頓妥當了,再找過去?!?/br> 那邊等周津延休完了半個月的婚嫁,回到策堂府時,蘇劭宣瘦得不成樣子了,隔得很遠都能聞到他身上散發的臭味,走進看到他蜷縮在地上,嘴里似乎還在迷迷糊糊的嘀咕著什么。 周津延只淡淡地掃了蘇劭宣一眼,看向孟春。 孟春低聲說:“陛下說再磨他兩天,就放他出獄?!?/br> 陸翀可不愿意讓蘇劭宣就這么死了,死亡對他而言太過輕松。陸翀要他活著,要他親眼看著唾手可得的榮華富貴從他眼前消失,要他一輩子窮困潦倒,病苦不堪。 蘇劭宣聽到他們要放自己出去,似乎看到了希望,手指動了動,忽然發出一陣嗚咽聲,凌亂頭發擋住了他大半張臉,也擋住了他激動的神情,蘇劭宣只以為他們已經查清楚了自己沒有說謊,呼吸加快,唇瓣顫抖,想要說些什么,但太久沒有進食,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沒有人對他的話感興趣,周津延已經離開。 光線昏暗,寒氣逼人的詔獄內只剩下刑官敲打鐵欄,讓他老實點兒的聲音。 * 而從此以后,蘇纓沒有再聽過蘇劭宣的名字,也沒有聽再到與他有關的事。 她甚至都沒有空閑想他。 大雪漫漫,寒冬臘月,此時已經將近年關,蘇纓正忙著準備過新年。 這是他們在一起度過的第一個新年,第一次總是代表著不同意義的。 從進了臘月到大年三十,拜佛請神,宴會祭祀,雖然忙碌但蘇纓很喜歡這樣熱鬧充滿生機的日子,每一天都樂呵呵的。 這就導致每日都粘著她的小奈奈也是個愛笑的小姑娘。 蘇纓在聽衛十六說明日的日程安排,小奈奈也不打擾她們,就乖乖的安靜地坐在一旁等她。 六個月大的小奈奈已經會坐了,這會兒她也不需要人扶,自己坐在軟塌上,仰頭看著在她面前來來回回走動的人,甭管是侍女還是內侍,她都笑瞇瞇地看著人家。 小白蹲在她身前,跟著搖尾巴。 小奈奈轉頭,小白也轉頭,一樣的動作,一樣的幅度,分外和諧。 蘇纓時不時瞧她們一眼,忍不住發笑,辦完事情,就趕忙把這個惹人疼的小家伙抱起來。 這幾日宮里點了花燈,這個時辰天色擦黑,蘇纓打算抱她出去轉一轉。 結果剛出門,就碰到了在陸翀身邊伺候的內侍德安。 德安道:“陛下吩咐奴才請您去前殿,晉國公夫婦已經到了?!?/br> 小年那日陸翀就停筆封印了,剛才有急報,他才離開一會兒去處理。 蘇纓幫小奈奈帶好毛茸茸的小帽子:“那我們先去和叔叔叔母吃晚膳好不好呀?等明天阿娘和阿爹一起陪咱們奈奈看花燈?!?/br> 小奈奈“嗚嗚啊啊”地回答她。 除夕內廷家宴,應是熱熱鬧鬧的。 但此時諾大的宮殿雖燈火通明,異常華美,哪怕擺上不合規矩的溫馨的大圓宴桌也顯得冷清空曠。 一直到小奈奈熱鬧的小奶音在殿中響起。 鮮活的小生命沖淡了宮殿與生俱來的冷酷。 陸翀接過小奈奈,牽著蘇纓落座。 小奈奈現在還在喝奶,但她看到擺滿了圓桌的豐富膳食時已經激動的在陸翀手臂上蹦跶了。 沒有比她更捧場的了! 蘇纓都有些不好意思,幸好在場的都不是外人。 也沒有人笑話小奈奈。 這是陸翀時隔十年后,第一次吃團圓宴,多喝了幾杯酒,美酒醉人,他看著蘇纓,眼神像藏著鉤子,蘇纓沒有飲酒也覺得臉紅。 夜色漸深,但還不能散去,要坐在殿中聽戲守歲。 陸翀拉著蘇纓臨窗坐著說悄悄話。 小奈奈這會兒到了她叔母紀幼安懷里。 小奈奈對紀幼安已經很熟悉了,粉嘟嘟的側臉嬌嬌地靠著紀幼安,對她甜甜地笑。 紀幼安心都化了,也學著小奈奈的聲音,咿咿呀呀的逗她。 結果逗著,逗著,小奈奈就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