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意識到了這個問題,陸翀被她觸碰的地方瞬間燃燒,大腦一片空白,耳邊好像響起嗡鳴,心臟控制不住砰砰直跳,手腳仿佛不受控制了。 隔著一層衣服,蘇纓的手掌直觀地感受到他皮膚上的的溫度。 片刻的功夫,他怎么燒得更嚴重了? 蘇纓用著力,呼吸急促: “你發燒了,快回去躺著??!” 陸翀騎虎難下,僵著身體,同手同腳的被她推進屋,躺回躺椅,脫離她懷抱的那一刻,渾身泄力,終于回到了一個傷員該有的狀態。 這回他是真暈了! 這張躺椅其實與陸翀高大的身形不匹配,他躺直了,一雙大腳是懸在外面,暴露在蘇纓眼下的。 他赤腳在外面走了一圈,腳底除了有些臟外,還硌了幾塊細碎的小石子,隱隱約約像是破了皮。 腰腹纏繞的白色棉布一點點加深顏色,是醒目的血色。 他說是要在這里養傷,但養著養著,他的傷怎的還更嚴重了! 蘇纓皺著眉,耳邊陸翀的呼吸聲更是越來越粗重。 蘇纓看他滿面紅潮,虛弱無力,好像被人欺負了的模樣,呆了呆,不合時宜地想,他長得可真好看??! 蘇纓悄悄地想著,身體也忙活起來,她跑出去,重新打了井水,浸濕了巾子,輕輕地搭到陸翀的額頭。 冰涼的濕巾子讓陸翀眉目舒展。 蘇纓沒有照顧別人的經驗,笨拙地模仿著記憶里秋嬤嬤的手法,等巾子被陸翀烘熱,就迅速地換上另一條。 又時不時的叫他一聲,讓他別真的昏死過去。 幾番折騰,蘇纓坐在蒲團上,手肘支在他身側,撐著下巴,一邊觀察他的情況,一邊回想自己被他拎小雞崽子似的拎起來的樣子。 蘇纓想不通他為什么要把她拎起來呢?沒討到好,反而讓自己的傷勢加重了。 難道是腦子燒糊涂了? 不應該??! 難不成以為她要跳井? 蘇纓抿抿唇,應該……不會吧! 但他驚慌驚恐的表情,讓她覺得,這可能就是答案。 陸翀意識迷糊,燒得神志不清,耳邊恍惚地聽到一道柔和又焦急的聲音。 “你還好嗎?” “喂!你別睡呀!” “你傷口疼了嗎?” …… 這聲音太溫柔了,溫柔到令他心煩,但又莫名地讓他安心。 不過她一句一個“你”,一句一個“喂”,陸翀想她這是在和誰說話?是他嗎? 他是誰? 他是陸翀?還是周玄焱? 是十一年前家破人亡的襄王世子陸翀?還是如今軍中頗有盛名的軍師周玄焱? 陸翀腦海中閃過火海中父母毅然赴死的身影,血海中襄王府、晉國公府上百人的尸骨,為他舍去一切的弟弟…… 過往種種,仿佛一座座大山壓在他心口。 陸翀擺在身側的手忽然攥緊,蘇纓剛給他換了涼巾,嚇了一跳,垂眸看他骨節分明的手背慢慢凸起青筋,不知道他發生什么了,。 忙伸手裹住他的手:“你,你怎么了?” 昏昏沉沉的意識中,陸翀忽然陷入了一團棉花中,他掙扎了一下,沒掙脫開。 陸翀陡然升起勝負欲,用力往上使勁,仿佛用盡了畢生力氣,結果也只是睜開了眼睛。 陸翀啞聲說:“沒死呢,別叫了,還有我有名字,陸……” 陸翀頓了一下:“周玄焱?!?/br> 聽她小嘴兒叭叭在耳邊說話,就算到了閻王面前,也得被她喊回來! “哦!”蘇纓松了一口氣,沒理他暴躁的口氣,探手摸摸他的額頭,眼眸一亮,已經沒有一開始那般燙了人了! 蘇纓只覺得心中成就感爆棚:“你好像退燒了!” 看她興奮的笑容,陸翀有些不自在,這會兒窗外天空已經蒙蒙亮,她就這樣守了她一夜? 蘇纓沒有領悟他復雜的眼神,坐回自己的凳子,他說他叫周玄焱,蘇纓有些緊張,生疏又含羞地說道:“我叫蘇纓,濯纓的纓?!?/br> 蘇纓在很認真,很慎重的和他解釋自己的名字。 陸翀別開眼,喉嚨滾了滾,真是…… 陸翀決定,等他離開時,給她一大筆銀子,讓她換個好點的宅子,再找幾個仆人伺候她,省的過得這么辛苦。 也算報答她的照顧了! 陸翀干澀的薄唇微動,別別扭扭地說了聲:“謝謝!” 說完謝謝,他自己的臉倒是先熱起來了。 陸翀轉頭,避開蘇櫻熾熱的目光。 蘇纓笑瞇瞇地搖搖頭。 沒關系呀!他說要給錢的!既然要收他的錢,她也要盡心呢! 想到這兒,蘇纓也很認真地說:“還有昨晚我沒有要跳井的意思,但還是要謝謝你!” 艸!艸!艸! 別說了! 陸翀扒拉了一下自己的頭發,這么丟臉的事情,就別說了! 陸翀羞恥得覺得他還是昏過去為好。 不過,跳不跳井,她還有的說呢,畢竟她還真有可能做得出來這種事。 陸翀心里頓時底氣十足,要不是她不按常理出牌,他怎么會誤會。 他剛準備把舊事拿出來數落她,不小心掃了眼窗外的大樹,大樹上的繩子不知道什么時候被她收起來了。 天際剛泛起霞光,繁茂的樹枝隱隱看出一團濃郁的翠綠,即將溢滿生機。 陸翀輕輕地哼了一聲,:“知道了!” “等過會兒天亮了,我就下山,你要吃什么嗎?”蘇纓貼心地問道。 “你看著辦吧!隨便買點?!标懥垷o所謂地說道。 “你也給自己買點吃的,穿的!”陸翀懶洋洋地靠在躺椅上,自信地說道,“那玉佩估摸能當不少銀子,少說也有幾百兩吧!” - 高高的柜臺上,當鋪伙計朗聲唱道:“雜玉有瑕裂紋佩飾一個——,四十兩——” 蘇纓:…… 〔銥誮〕 雁衡山下只有一家藥鋪。 蘇纓抱著包裹走進去,看見藥柜前的大夫,彎彎眼睛:“葉jiejie!” 葉清轉身一瞧,沒想到是蘇纓,連忙關好藥柜,迎過去:“你怎么下山了?” 這家藥鋪是葉清夫婦在打理,平時病人不多,前來看病的都是附近的商戶農戶,山上的寺人和蘇纓了。 “我下山置辦一些東西?!碧K纓說道。 “最近身體可好?”葉清拉她坐下,摸著她的臉詢問。 蘇纓紅著臉,點點頭:“我都好,jiejie呢?” 葉清眼睛里閃過羞澀,忽然湊過蘇纓耳邊嘀咕了幾句。 “哇!”蘇纓眼睛都亮了,低頭看葉清的肚子“恭喜jiejie!” 葉清手掌撫摸小腹,臉上帶著心滿意足,將為人母的幸福笑容。 “不說他了!他還小呢!等他出來,再帶著他陪你玩!對了,你等等,我給你拿些吃食,是路上吃還是回去后再吃,都隨你?!比~清起身說道。 蘇纓趕緊扶住她,深怕她碰到了:“不用了,不用麻煩了,葉jiejie!” 葉清捏著她的手,微微使力攥了攥:“又不是什么好東西,給你吃著玩的。 你??!一個人也要照顧好自己,知不知道?渴了喝水,餓了進食,熱了減衣,冷了添衣……” 蘇纓輕輕地應了一聲,心里軟軟的。 葉清輕嘆,也不再多言:“以后遇到什么困難,身體不舒服或者心里難過了,就來找我,別一個人悶在心里,也別怕麻煩,我就喜歡照顧人!” 說著,葉清讓藥鋪里的伙計拿些新鮮的瓜果給她。 “謝謝葉jiejie?!碧K纓手里多了一籃瓜果,她微微吃力地提著,說起最重要的事情。 “葉jiejie,你幫我開點給治療刀傷的藥吧!” “你受傷了?”葉清一驚,拉著她的胳膊上下打量她。 蘇纓忙否認:“不是我,是,是,是我撿到了一條受傷的狗!像是被刀砍了?!?/br> 蘇纓心中緊張,咽了咽口水,再肯定地點點頭。 這是心虛的表現,但葉清忙著找她受傷的地方,沒注意到她的神色。 “這好辦,”不是她,葉清就放心了,走到藥柜前,拿桑皮紙包了一包藥粉,叮囑她,“一日兩次涂抹在傷口處?!?/br> 蘇纓捏著藥粉,小臉紅撲撲的,清澈的小鹿眼有些閃躲,似乎在為自己撒謊感到羞愧:“好像有些不夠?!?/br> “喲!難不成是條狼狗?” 葉清知道山上經常有人放夾子捕獵動物,她以為蘇纓撿了條被捕獵夾傷到的小狗,這一小包藥粉的量涂抹七天估計就能傷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