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從二樓某個狹小的儲物間里，找到舒蔻時。他腳邊，以及樓上樓下趴著一地，被他踹翻的許家手下。

    “許先生只是想嚇嚇她！”

    “許先生可沒想要她的命！”

    “許先生只是想關她兩天，讓這小丫頭吃點苦頭……”

    許攸恒相信這些手下的話。

    可這樣突如其來的遭遇，對于一個還不滿十歲的小丫頭來說，她一定被嚇壞了吧！

    他小心翼翼地蹲在舒蔻面前，正尋思著該怎么安慰她，陡然聽到她平緩而均勻的……鼾聲！

    對！沒錯！

    這小丫頭居然睡著了！

    一個被蒙著眼睛，縛上手腳的人，居然就這樣坐在地上，靠著墻板睡著了。

    他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他三下五除二的幫她解開繩索，抱起她，下了樓，然后，把她塞進停在外面的車內。

    這整個過程，舒蔻依舊酣睡如泥，咧開的嘴角，甚至還淌下了一絲亮晶晶的口水。

    許攸恒在駕駛座上望著她，忍不住伸手一捏，想把她的嘴巴合起來。

    誰知，她竟然閉著眼睛一揮手，就像在吆喝一只討厭的蚊子，爾后，叭嗒叭嗒兩下嘴巴，扭了扭身體，換了個姿勢又睡著了。

    真是豬！

    許攸恒不由在心里暗暗罵道，隨后，如釋重負的發動起車子。

    他開得很慢，他不想吵醒身邊的人。

    但……

    沒一會兒，他就發現不對勁。

    他的剎車，好像失靈了！

    不，肯定是被人動過手腳。

    剛才一路上山，他心里又惦念著舒蔻，所以，竟然大意的一點兒也沒察覺。

    而他們現在一路下山，前方還有兩個極其危險的彎道和陡坡！

    他該怎么辦，他要怎么辦？

    豆大的汗水，順著他的額頭不停地往下淌。

    至于他剛剛平靜下來的心，又隨著失去控制的車速，七上下八，瘋狂地跳動。

    當車子經過一片減震帶，劇烈的顛簸起來。

    在座位上被甩來甩去的舒蔻，終于睜開了眼睛，“怎……怎么回事，這……這是哪兒？我……我為什么會在這兒？”

    “豬，你醒了?！痹S攸恒一邊大罵，一邊果斷地解開自己的安全帶，“車子現在停下來了，如果不想死，快解開你的安全帶?！?/br>
    “為……為什么？”舒蔻發覺他們的車，好像隨時可能沖下山，早就呆若木雞傻了眼。

    “再不跳車，我們兩個都玩完了?！痹S攸恒一只手控制著方向盤，一只手伸過去，強行幫她扯開安全帶，最后，再瞟了眼后視鏡，確定后面沒有車子駛來，才抱著她，當機立斷地跳了下去。

    兩個人在路中間打了兩個滾。

    可還不及松口氣，一輛轎車突然從后面冒出來，刺眼的燈光，和刺耳的喇叭，讓他根本無法做出正確的反應，只順手把懷里的人甩向路邊……

    那輛車幾乎是碾著他的衣角，開過去的。

    他忙不跌的爬起來，邊叫著，邊跑向舒蔻：“丫頭，你怎么樣？你沒事吧！”

    可那個躺在路燈下的身影，蜷成了一團，紋絲不動。

    他把她抱起來，翻過身一看。

    血！

    她的頭，不知重重的磕在那兒了，全是血！

    而她緊閉的雙眼，任由他怎么呼喚，卻好像再也不會睜開……

    故事講完了。

    許攸恒就讓他的回憶，定格在多年前，醫院的某間病房里，醫生正諄諄地告訴舒父，“對不起，以目前的醫療水平，還很難讓你女兒恢復光明?！?/br>
    而他，手里則捏著那件沒有送出去的新裙子，在病房外，默默地站立了許久……

    舒蔻看得出來，許攸恒極其不愿描述最后的那一部分。

    僅管，他幾乎是輕描淡寫，一筆帶過的，但舒蔻依然能清楚的感覺到，當時的驚心動魄，以及他內心無窮無盡的痛苦和懊悔。

    她咽了下口水，在床上挺直身體，緊緊地抱住了許攸恒。

    “那車，是你二叔動的手腳吧！他想害的其實是你父親，可惜，車子卻被你借走了?！彼^口不提自己失明的事。她知道，她懷里的這個男人，已經盡力了。他已經把懊惱和悔恨，埋在心里獨自承受了這么多年……

    “是?！痹S攸恒第一次把頭埋在她胸前，淚流滿面，“可如果我不把你的事，告訴父親，也許后面什么事都不會發生?！?/br>
    “不?！笔孓蒯斀罔F地說，“也許受傷，甚至丟掉性命的，會是你父親。像這樣，最后只有我一個人犧牲了一雙眼睛，不是一個很不錯的結局嗎?！?/br>
    “對不起，舒蔻，對不起……”這又是許攸恒頭一次一口氣，對她連說了那么多的對不起，“我不該放手的。我當時不該松手把你扔出去的。舒蔻，你說的對，我就是個懦夫……”

    “別傻了?！笔孓⒚髅鞑幌肟?，她明明只想笑，可眼淚還是禁不住在眼眶里打著轉，“如果你不丟開我，說不定，那輛車就從我身上碾過去了。那我不是死得更慘嗎?！?/br>
    “呵，”許攸恒似乎被她古怪的腔調，又逗樂了。他把臉，從舒蔻的臂彎里露出來，甕聲甕氣地說，“舒蔻，其實四年前，我找上你。不管是因為煙，還是因為愧疚，最重要的一點是因為……因為我愛你?？墒?，我又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你?！?/br>
    “我知道了?！笔孓е念^，就像摟著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還寵溺般的搖晃了幾下身體，“我現在什么都知道了。我又沒怪過你。而且，你老是不經我同意，就擅自作主，幫我買一大堆的裙子，就是因為當初那條沒有交到我手上的裙子吧！”

    “是?！痹S攸恒乖巧的答。

    “那……為什么我對這一段記憶，一直很模糊，斷斷續續，總是記得不太清楚呢？”

    “那是因為你太害怕，你頭上受得重傷，你內心的恐懼不想讓你記住它吧！”

    “那……”

    夜，還很長……

    他們倆，想說的話還很多……

    *

    一個禮拜過后。

    離舒母正式下葬，都過去好幾天了。

    連和家父子，以及許家的老爺子，老太太都一本正經的來參加了舒母的葬禮。

    但蘇妤，卻一直沒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