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眾人無語。 就連陳淑香都受不了她娘的神神叨叨,忙說,“娘,不管是兒子還是女兒,都是我的心肝寶貝,沒人疼,我自己疼,” 這話卻是說給夏鶴寧和夏奶奶聽的,兩人雖然面上不顯,但眼里的失落是任誰都能看出來的。 夏鶴寧和夏奶奶也不是真的重男輕女,只是陳淑香從懷孕時就嗜酸,孩子四個月時就去照了b超說是兒子,兩人準備的嬰兒用品也都是照男嬰來著,就連名字,也是讓老爺子查字典揀男孩名字取的,幾個月的準備到頭來讓人空歡喜一場,該誰誰都緩不過來。 再有,兩人也真是想要兒子,夏鶴寧是因為他都有了一個寶貝閨女,若是有個兒子,不僅可以繼承他的衣缽,長大后還能讓沅兒有個依仗。 夏奶奶是希望兒子有后,老有所依,雖然現在都說兒子女兒都是一樣的,可中國幾千年都傳統都是娶妻嫁女,女兒是撥出去的水,不是說說而已,女兒嫁人后,生的娃也是隨夫家姓,繼承家業、傳宗接代的還是兒子。 男女平等是在有兒有女的情況下,如果只能生一個,想要兒子的絕對比想要女兒的多,千年傳統不是一句男女平等就能抹平的!? ☆、驚惶 ? 陳淑香雖嘴上說著男孩女孩都一樣,可心里,她比任何人都想要個兒子,夏鶴寧兄弟姊妹五個,除了單身的夏小蘭沒有孩子,其他兄弟包括出嫁的大姑子生的都是兒子,還是柳家妯娌幾個里唯一的男孫,老親家把那柳林都寵上天了。 二嫂柳秀紅更是因為生了兩個兒子,格外得夏家老兩口的看重,老爺子退休前,將她調進縣糧油局工作,兩個兒子一個在縣一中,一個在縣實驗小學,逢周末不是她送兩個孩子來村里陪老爺子,就是老爺子帶著老太太去縣里看孫子,每次都是大包小包的去,因此,即使她男人不在身邊,小日子也過的倍兒舒暢。 若她生下的也是兒子,依著老兩口對夏鶴寧那偏寵勁兒,也會對小孫子愛屋及烏,多疼愛幾分的。 夏小香的公公不過是個鄉鎮級退休干部,婆婆只是工人小領導退休,他兩的退休金就能讓夏小香幾個妯娌爭的眼紅脖子粗,而她公公是正廳級離休干部,享受副省級干部醫療待遇,婆婆則享受處級離休干部待遇,不說這些年的積蓄,光老兩口每年的退休工資就是一大筆收入,還有各項補助、優惠啥的,光想想就讓人心癢眼饞,不過因為沒孩子,底氣一直不足。 雖然這些年他們也沒少私下貼補夏鶴寧,可夏鶴寧一向手大腳大,不是將錢拿出去跟朋友同事胡吃海喝了,就是拿錢給夏沅添置各種吃的用的玩的穿的……到她手上的,也就每月他那點工資,還只有三分之二,這點錢看著不少,可跟老兩口的退休工資比,就少的可憐了。 如果她生的是兒子,也就有底氣讓老兩口將家用貼補給她了,她跟夏鶴寧是夫妻不假,可錢這東西只有放進自己兜里才是自己的,同時也有理由讓夏鶴寧更進一步,入縣局,甚至市局,到時候她的工作也能動一動,不是中學圖書管理員這種有面子但沒實惠的工作,她可以求求老爺子幫著活動進縣糧油局、供銷社那等有實權有油水的部門,雖然老爺子已經正式退休,但人脈還是有的,又不會像以前一樣,怕別人說他以權謀私。 她打算的挺好,只是突發情況有點大,明明照b超確定的兒子,生下來的卻變成了女兒,所謂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這對她的打擊不可謂不大,若不是因為產后虛弱,大體也會跟她娘一樣鬧上一場的,即使經過一夜的安睡和一早的心理建設,依然讓她覺得落差太大,但她到底是讀過幾年書的,雖然心里一時接受不了,但也不會像她娘一樣,認為是早產導致她兒子變女兒,只能說b超也不是百分百都準的。 她自己深感失望,卻希望老公和婆婆都能過來安慰她,并親口說出,男孩女孩他們都喜歡,他們老夏家不差孫子,就稀罕女孩的話,她自欺欺人想著,夏家現在也就夏沅一個孫女,其他都是孫子,夏沅又是收養來的,哪有明明白白留著夏家血脈的親孫女讓人稀罕? 可兩人的沉默和無為,將她最后一點都打散了,面上有些掛不住,心里萬分委屈和難受,本就失落的心頓時酸澀無比,她也不那種喜怒不形于色的心機之人,當下,就紅了眼圈,“寶貝,mama的乖寶貝,沒人疼你,mama疼,沒人愛你,mama愛,”說著說著,眼淚就忍不住的嘩嘩流啊,心說自己怎么就這么命苦呢? 六年就盼來這么一個丫頭片子,回頭鎮上人還不知道怎么說她呢?她可是從懷孕起,就被娘家人宣揚著整個鎮都知道她懷的是兒子,四個月確診是兒子后,她更是拿著兒子當虎符用,高調的在夏家橫行,享受皇后般的待遇,連一向厲害的大姑子也避她鋒芒,不敢跟她正面沖突,因為她不喜歡夏沅,放假第一天,婆婆就帶著夏沅回村里住了,甚至勒令夏鶴寧只準周末時才回去看孩子,一切以她為重! 現在生了個女娃,大姑子還不知怎么奚落、埋汰她呢?沒準現在就在到處跟人說她壞話呢? 如果夏小香知道她的想法,一準罵她白癡,對于這個跟她娘陳老太一樣一向拎不清自己幾斤幾兩重,還偏愛自作聰明,又愛腦補的弟媳婦是說啥也喜歡不起來,但還沒蠢到跟別人一起看她老弟笑話的地步,把她老弟的臉丟地上讓人踩,對她這個親jiejie有什么好處? 夏奶奶對這個兒媳婦乃至她的家人都有種沒法溝通的感覺,可她要是不說點啥,還不知道她要哭到啥時候,“淑香,快別哭了,你剛生下孩子,身體還虛的很,哭成這樣,以后會留下病根的,”又從陳淑香的手里將孩子抱了過來,“閨女好,咱們老夏家淘小子太多了,也該來個軟meimei綜合一下家里的陽剛之氣,” 她逗著懷里的小孫女,悄悄地跟兒子對比了一下,雖然剛出生的孩子看不出丑俊,但勉力這么一瞧,真是沒一點隨自己兒子的,瞧著跟四妞小時候挺像的,不禁在心里嘆氣,這性別不像也就算了,咋地摸樣也沒一點像的呢? 可惜她兒子的好相貌了。 “都說懷孕的女生多愁善感,愛胡思亂想,你這孩子都生下來了,咋這多愁善感的情緒還沒過去?竟說傻話,什么叫沒人疼你就自己疼,人老夏家十幾號口子人,自己的親孫女、親閨女、親侄女,咋就沒人疼了?說丫頭可憐到只有你一個當娘的稀罕,我這個當二姨的第一個就不答應,嬸,讓我抱抱孩子,” 夏奶奶將孩子遞給她,她接過抱在懷里點著小塌鼻子逗弄著,“怎么說也是咱盼了六年的寶貝疙瘩,能平安生下來就是福氣,大福氣,娘,你說是吧,” 本想找個搭戲的,不想老太太的思維還沒從二元次轉回來,這個可以理解,老人家嘛,反應遲鈍也是有的,就聽陳老太咧著她那口豁牙大嘴嚷嚷道,“福氣,啥福氣,要是晚生上一個半月,那才是天大的福氣,俺千叮嚀萬囑咐,八個月是嬰童魂魄蘊養的關鍵時刻,讓你穩著點穩著點,昨個你回家看俺時還好好的,咋說早產就早產呢?你說你恁大的人,怎么就這么不當心,穩穩的孫子都讓你給折騰沒了,俺的大外孫喲,可心疼死姥姥嘍,”捶著胸地干嚎道,“你說你好好的,咋就早產了,咋就能早產呢?足足早了一個半月啊,這要是穩穩地等到日子滿了再生,妥妥的孫子呦……” “……” “……” 看著笑容瞬間僵掉的陳秀,夏沅抱著她爸的大腿躲在后面捂嘴笑,這是典型的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不過,陳秀顯然很擅長應付這種突發狀況,且還能駕輕就熟地扭轉局面,“娘,這不干小妹的事,小妹的脾氣你還不知道,刀子嘴豆腐心,這不是擔心沅兒,不放心她,就拉著俺一起過來瞧瞧,哪想有的人就愛以好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非說小妹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這不就把小妹給氣著了,然后就動了胎氣,八個半月的身子啊,要不是小妹命大,連這小外孫女您都見不著了……”點點夏阮阮的小鼻尖,寵愛地說,“小可憐,長大你得知道孝順你娘,你娘為了生你,真是遭大罪了,” 看似勸解的話,實則是在提醒夏鶴寧和夏奶奶,她妹子早產都是夏沅和夏小香害的,要不是夏鶴寧小題大做,非讓一點小傷的夏沅住院觀察,卻將懷孕八個半月的妹子扔在家里不管不問,她能一時沖動叫上大嫂來醫院大鬧? 要不是夏小香嘴巴厲害,說的話刺激到了小妹,她哪可能早產?要是小妹真有啥好歹,老夏家的名聲也就毀了,大姑子言語惡毒,將懷胎八個半月的弟媳氣得一尸兩命,這惡名聲要是落下了,夏小香以后還想進縣醫院?啊呸,怕是連鎮醫院都呆不下去了,說不定還會影響她男人的工作和名聲,看她還仗著自己是干部子女官太太的名分處處囂張跋扈不? 還敢嫌棄她妹子生的是女兒,不給她妹子,他們老陳家一個交代,這事沒完! “芳子,你說的都是真的,你家妹子是被氣的早產的?”陳老太拍著大腿又開嚎起來,“俺就說了,好好地,咋說生就生,一點先兆都沒有,俺的大孫子哎,這是被小人給克跑了,” “……娘,這是醫院,你小點聲,”張淑香很無奈,明明她姐是在替她打抱不平,是在逼婆婆和丈夫給她一個交代,是想激怒年齡越大越發潑辣的老娘大鬧一場向夏家施壓,替她找補點面子和好處回來,而老娘也鬧了,但是,鬧得不在點上。 “我小聲啥,小聲啥,當初大仙就說你命犯小人,讓你當心點,你不當回事,現在想吃后悔藥都沒地買……”陳老太罵完閨女后,繼續拍著大腿嚎她的大外孫,跟她能把外孫嚎回來似的,那叫一個賣力。 夏沅嘴角抽搐,她一直覺得這個便宜的外婆是出來搞笑的,思維方式永遠不在正常人的范疇內,偏她還能把這種胡攪蠻纏的行為以一種非常嚴肅認真的方式表達出來,跟傳銷似的,先把自己迷惑住了,然后再去拉人入伙時,就不覺得那是在騙人了,而是有錢大家一起賺的大好事! 就像現在,她深信自己閨女懷的是男娃,只是時辰弄錯了,投胎的男娃沒趕上,以致被很可能是孤魂野鬼的女嬰搶了個先。 許是因為年輕時吃苦太多的原因,以至年齡越大越發牛心左性,認定的事別人就是說破了嘴皮她也聽不進去,就像她重男輕女,哪怕兒子被廠里開除,也要追生男娃,不然就天天鬧,日日鬧,鬧的全家不寧,就像她認準夏阮阮是搶了她大外孫出生的機會,哪怕陳淑香是她最喜歡的閨女,她也對這個外孫女喜歡不起來。 夏奶奶從年輕那會就沒法跟陳老太交流,思維不在一個水平線上,成了親家后,漸漸地就學會了無視她的所有怪異行為和迥異思想,趁著她歇氣的功夫吩咐老兒子,“寧子,還不快給你大娘倒杯茶讓她潤潤嗓子,醫院空氣干燥病菌又多,你大娘說了這半天的話,再不潤潤嗓子,晚上回家喉嚨就會受不了,明天一準扁桃體發炎,” 夏鶴寧麻利地倒了一杯水,殷勤地遞了過去,“大娘,喝茶,” 陳老太比夏奶奶大了近十歲,又因為年輕時吃苦太多,又不懂保養,因此特別顯老,跟夏奶奶一比,就是太奶奶級別的,夏鶴寧小的時候,不大記人,叫人就按年齡來,一直管她叫奶奶,糾正了幾次都沒改過來,后來就隨他叫,后來娶陳淑香,喊岳母叫不出口,就折中喊大娘。 按說女婿遞茶,這是孝順,但陳老太只是性子左吧,又不傻,自然知道這是親家讓她喝茶閉嘴的意思,要是別人,她就敢將這熱茶直接潑出去,然后跳著腳指著她的鼻子罵上一通,可遞茶的是她女婿,女兒剛給人家生了個賠錢貨,她們這邊不占理啊,半張著嘴,這茶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還是陳秀機靈,“這茶怪熱的,冷冷再喝,” 接過去放到一旁茶幾上,又狀似無意地問,“嬸子,大香子呢?怎么沒見她過來?我記得她今天是白班來著,” “我讓她跟晚班的護士換了下班,晚上的時候好幫著照看下孩子和淑香,” “這樣啊,這當大姑的,自己弟媳剛生下孩子,按說她就是不上班,也該來看看的,” “我姐昨天在這看了一夜,是我跟她說,讓她今天不要來了,” “她看了一夜?跟誰沒看似的,還要給她論功行賞不成!再說,這也是她應該做的,要不是她拿話刺激我妹,我妹能這樣?” 夏奶奶眉心跳了跳,“貴嫂子,你陪淑香在這說會話,我回趟家給她和孩子拿幾套換洗衣裳來,” “娘,我送你,順便給沅兒辦出院手續,” “好,” 夏奶奶丟下話,頭前走,夏鶴寧牽著夏沅后頭跟著,留下面面相覷的陳家母女三人,“香,你婆婆這是啥意思?” “啥意思?不想提這話茬唄,” 陳淑香氣的眼淚又要飆出來了,婆婆這是根本沒打算給自己一個交代,想糊弄過去呢? 辦完出院手續后,夏鶴寧就不打算帶沅兒回病房了,但因陳淑香是早產,孩子身體弱,怕是要在醫院住上幾天了,家里沒人照顧夏沅,算將她送到大姐家住上一天,明天再送她去上學,中午和晚上,保姆會回家做飯,待沅兒吃完飯后就送她去學校,晚上再去接。 去大姑家的路上,正好路過街東的小洋樓,一股熟悉的氣息從里面傳來,夏沅突然叫道,“爸爸,停下,” “怎么了,沅兒?” 夏沅指著不遠處的小洋樓,“我要去那邊,” 夏鶴寧愣住了,一臉驚惶,以前,他帶著沅兒都是避開這條路走的,但今天趕時間,避開這條路會繞很遠,心里想著這么多年沅兒都沒提過小時候的事,大概真跟他娘說的那樣,三歲小孩沒記性,再加上他能感覺的出,沅兒是真拿他當親爹看的,很是依賴和信任,一點都沒懷疑過自己不是他孩子的事。 所以,他也從來不許別人在她面前說她是養女的事,只當是他夏鶴寧的親閨女,三年了,已經三年了…… 顫著音磕磕巴巴地問,“寶貝,怎么突然想去那邊,” “我聽見里面有人叫我進去,” 夏鶴寧小心肝亂顫,這是撞邪的節奏,更不敢帶她進去了,“沅兒,今天爸爸很忙,咱們先去大姑家好不好,乖,” “是mama在叫我,我聽見mama在叫我,” “……” “沅兒,mama在醫院,你聽錯了,” “沒有,我沒有聽錯,醫院里的不是我mama,我mama是住在這個小洋樓里的,” “誰跟你說的,誰跟你說你mama住在這里的,”夏鶴寧一臉嚴肅,他最先懷疑上了陳淑香,是她,一定是她! “你不用騙我了,我想起來了,我都想起來了,我知道我mama就住在這個小洋樓里,醫院里的根本就不是我mama,我mama長的比她好看,雖然我看不清她的摸樣,但我知道她長的跟我很像,她會唱歌,會跳舞,還會種漂亮的花花草草,最喜歡帶著我在園子里跳舞,我問她爸爸去哪了,她說爸爸是解放軍叔叔,在很遠的地方當兵,還說因為離的遠,不能?;貋砜次?,但是奶奶會代替爸爸疼我的,后來你回來了,她卻沒了,我知道mama不是你的媳婦,你們沒有結婚,你娶了別人,我是你的私生女,對不對?mama不想破壞你的家庭,所以她走了,現在她給你生了新meimei,所以昨天mama入我夢里,讓我來小洋樓里來找她,” 夏沅說真的,昨天晚上真有一個聲音告訴她,讓她回小洋樓一趟,只是也不知道她這番童言學的像不像,會不會讓人覺得太過妖孽! 但她必須進這小洋樓里,但又不想老爸知道她已經知道自己不是他親女的事了,只能半真半假地說著上面那番話,寧可當私生女,反正也不是沒當過! “……” 夏鶴寧的心情就跟上面的省略號一樣,有點懵了,不,是非常懵! 又跟坐云霄飛車似的,忽地上去了,忽地又下來,太刺激! 360°大逆轉有木有!? ☆、五行陣 ? 秀水鎮是古代南北的交通樞紐,有是上溯黔東,下達蘇皖的運輸要道,“左包洞庭之險,右扼五溪之要”,素有“荊楚唇齒”、“滇黔咽喉”之稱,是歷代封建統治者開發西南的門戶,又是江南聞名遐邇的“魚米之鄉”,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這些年隨著改革的春風吹遍大江南北,也吹進了秀水鎮,因為地勢優越,鎮民的腰包漸漸鼓了起來,華夏人手上有了錢,頭一件事就是蓋房子,這是祖輩幾代留下的規矩,在沒有名車的年代,房子好不好是評價你腰包鼓不鼓,家里有沒有錢的唯一標準,這個年代也不流行低調、淡定,秀水鎮民風潑辣,在計劃生育沒普及前,家家都秉著多生娃子多掙錢的觀念可勁兒地造孩子,鎮上跟夏鶴寧一個年代的,哪家沒有五六七八|九十個孩子,低于這個數都不敢跟人吵架,這就跟鬧革命一樣,人太少,就等著挨打吧! 孩子大了就得娶媳婦嫁女兒吧,娶媳婦,人家女方要房子要彩禮,嫁女兒,對方家也要有房子有彩禮,不然誰家好白菜舍得要野豬拱,誰家大肥豬舍得只給爛白菜吃,所以決定你是野豬還是爛白菜就看你家房子蓋的好不好。 近兩年鎮上攀比越發嚴重,有錢沒錢,都跟風蓋房,一家比著一家往高里蓋,兩層都算矮的,臨街三、四層是普遍現象,五六層的都有好幾棟,不過都是用來做賓館、酒樓生意的,這都是私人房產,政府單位房不在此列。 可也因為大家都攀比著往高處建,土豪有余,精致不足,就跟農村仿造的鄉村別墅一樣,怎么著都透著一股鄉土氣息,所以,即使夏家小樓只有兩層,但是它在秀水鎮居民的心中依舊是不一樣的存在。 小樓是建在東街最頭頭的位置,周圍還有些閑置的田地,孤零零的矗在那兒,倒顯得有些荒涼和寂寥,站在院門外隔著鐵門朝里看,這棟漂亮的小洋樓像是籠罩在一片朦朦薄霧中,看的不大真切。 不過熟悉的氣息,讓夏沅有種非常強烈的感覺,上輩子她肯定錯過了一些對她來說很重要的東西,這些東西就在這棟小樓里等著她去探尋、去破解,很有可能包括她的身世。 對于生母,上世時夏沅也曾向生父童世翰打聽過,但童世翰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她叫夏商婉,是他在大學放假回家的路上遇到的,似乎因為受到什么刺激,以致除了名字外,其他都記不得了,之后,童世翰將人帶回家,欲娶她為妻,不過因為夏商婉身上沒有任何證明她身份的證件,他們并沒有領證,只是擺了幾桌酒席,告訴大家他們結婚了,甚至夏商婉連彩禮都沒要,當然也沒有嫁妝,屬于兩手空空就嫁過來的人。 這樣來路不明,又身無分文的人,哪個婆婆會喜歡?尤其她長的跟妖精似的,將自己聽話的兒子勾的神魂顛倒,竟然絕食逼著父母將家里內定的門當戶對的婚事給退了,若不是家里只有他一個兒子,童老爺子就敢打斷他的腿,雖然最后當父母的妥協了,但對夏商婉也帶了怨氣。 童世翰不忍媳婦被老娘刁難,就帶著她在外面租房子住,一邊上學,一邊打零工養媳婦,吃了不少苦,后來還是老娘不忍兒子在外吃苦,求兩人回去住,并保證不再為難兒媳,后來家里安排他去m國深造,并說如果他愿意,等他在那邊站穩腳跟后,就將接夏商婉過去,他同意了,不想身處異國身不由己,待他兩年后回來,迎接他的不是嬌妻,而是嬌妻留給他的一封離別信,說她已經恢復記憶,去尋找親人了。 在找尋一段時間無果后,童世翰被父母逼回m國,直到夏沅十三歲時他回國發展,遇到少時玩伴,無意中從他口中得知,夏商婉在離開他時,曾做過身體檢查,當時已有兩個半月身孕,他便開始走各種渠道找人,用了兩年時間在c市找到夏沅,得知夏商婉已死后,便要將她接回了童家。 那時夏沅剛從夏阮阮口中得知自己不是夏鶴寧親女只是夏家養女的真相,因一時受不了,就糊里糊涂的跟童世翰走了,而童世翰不等她回過神來,就打包著將她帶去了m國。 十七歲,夏鶴寧飛機失事喪生,那之后她就再沒回來過,小洋樓也被她留給了夏奶奶,隨便她處置,至于是給了夏阮阮,還是賣給了別人,她都不知道,也再沒來看過。 “爸爸,我們進去吧,” “……好,” 夏鶴寧的聲音有些顫抖,這個地方他每年都會來兩次,一次是夏沅的生日,一次是商沅的忌日,然后定期讓人過來打掃房間,休整花圃,但從未像今天這么緊張過,深呼一口氣后,才從脖子里掏出一把鑰匙,打開鐵門,牽著夏沅的手往里走。 夏沅不知道身邊的老爸有什么感受,但她一進來便感覺園子里的生氣特別濃郁,一點都沒有長期間沒人住的蕭索和冷寂,而是滿園的春色和清馨,一陣微風拂面而來,有種薄霧散去,讓人眼前一亮頓時豁然開朗的感覺,這種感覺越往里走越真切,待看清小洋樓真實面貌后,一種熟悉的感覺撲面而來…… 這棟房子用小洋樓來形容,真是太過籠統了,它其實是一棟中西合璧的鄉村式花園小別墅,非常非常漂亮,主體是英國鄉村式的建筑,但敞廊帶有中國式的構架,老虎窗,雙坡屋面,屋頂和長廊是紅色的,墻面是純白色的,大草坪和周圍的亭臺榭閣是綠色的,交相輝映,別說放在古樸的小縣城鎮,就是放在魔都,也讓人驚嘆的,它的內在結構根本不像外面看到的那般簡單,而是非常豪華。 亭臺樓閣,假山池水,雖小,卻應有盡有,花園里,有山有水有小橋,初秋時節,這里仍然是滿園春色,楊柳依依,風景如畫。 “竟是五行風水陣法格局,”夏沅低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