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
88、 2006年的夏天,龐水生去銀行辦事,在atm機刷了一下卡后,他有點愣。 他去了柜臺查詢,銀行工作人員告訴他,有一筆21000元的款項從z城某銀行匯到他的卡里,匯款者是用的現金,匿名。 龐水生知道糟糕了,他立刻給顧國祥打電話,兩個人已經很多年沒有聯系,他也不和他寒暄,開門見山地說:“國祥,你最近有沒有和銘夕聯系過?” “銘夕?”顧國祥說,“我給他打過電話,他銷號了。后來他打過兩次電話給我,都是用的公話,兩次都是問我要錢。怎么了?” 龐水生著急地說:“你趕緊去銀行看看,你卡里有沒有多出錢來!” 顧國祥沒有耽擱,去銀行刷了卡,發現卡里果然多出了10萬塊錢,他有點心驚rou跳,給龐水生打電話,問:“水生,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龐水生遲疑了一會兒,說:“我覺得……是……阿涵沒了?!?/br> ******** 八月,汪松給龐倩打電話:“小倩,咱們高中班要開同學會了,你雖然只待了一年,但也是老2班的人,我們又聯系不到顧銘夕,你就一個人代表你倆來參加吧?!?/br> 龐倩去參加了同學會,曾經16、7歲的少年們,現在都是20出頭的年輕人了。大家在全國各地不同的高校念書,這時放暑假,難得地聚在一起。 班長的組織活動做得很好,絕大部分同學都到場了,但還是少了幾個特別的人。肖郁靜和謝益去了美國,而顧銘夕,沒有人知道他在哪里。 年輕的戴老師結婚了,還做了mama,她看著一群孩子長大了許多,心里十分高興。與龐倩坐在一起時,她問:“你一點兒也沒有顧銘夕的消息嗎?” 龐倩愣了一下,緩緩地搖了搖頭。 她不會告訴他們,她最后一次接到顧銘夕電話時的情景。 那是幾個月前的一天晚上,是春天?還是夏天?龐倩記得那天晚上很悶熱,寢室里已經熄了燈,很突然的,她的手機響了。 是一個z城的固定電話,龐倩拿著手機就爬下床,跑去了陽臺上,她接起電話,小心翼翼地喊他:“顧銘夕?!?/br> 她生怕他會掛掉電話,一點兒也不敢對著他嚷嚷,她只是帶著些嬌嗔的口吻說:“顧銘夕,你怎么那么久都不給我打電話?!?/br> 他如往常那樣地不吭聲,龐倩說:“我知道你沒有回b大去上課,我給那邊的老師打過電話了。顧銘夕,你放心,我不會來說你的,我想,你一定有你自己的道理?!?/br> “這個學期的期末考結束以后,我們就沒有專業課了。下個學期,我就要開始找工作。說起來,我都有點不敢相信,我要上班了呢?!?/br> 她輕聲地笑了笑,又說:“顧銘夕,你現在好嗎?我特別特別想你,上次你放我鴿子,我真是差點被你氣死,我還想著,再也不要理你了。但是……我還是想你?!?/br> “這么晚了,你在干嗎呢?我們寢室已經熄燈了,顧銘夕,你mama身體好點了嗎?我爸爸mama都很擔心她,總是問我有沒有你的消息,顧銘夕……” “咔噠”一聲,電話掛了。 幾個月后的一天,龐水生告訴龐倩,李涵可能已經去世了。 和一群老同學坐在一起,龐倩很少說話。她聽著他們說著自己的計劃,周楠中要爭取在武大的保研機會,如果爭取不上,開學了他就要準備考研。 汪松和厲曉燕不打算讀研了,準備一起回e市發展。厲曉燕家里會安排她去一家事業單位上班,汪松則打算考公務員。 蔣之雅暑假里就在e市電視臺實習了,為了上鏡,她忍痛剪掉了留了多年的長發,現在的她留著一頭短發,看起來清爽利落。她播報氣象節目,被周楠中打趣為“陰轉多云小天使”,氣得蔣之雅滿包廂地追打他。 吳旻的學業依舊優秀,他說他申請了國外的幾所大學,基本都給了明確的答復,他會好好選擇,等到畢業后繼續去國外碩博連讀。 …… 后來,不知怎么的,大家聊起了顧銘夕,蔣之雅小聲地哭了起來,戴老師的眼睛也濕潤了。顧銘夕是她教過的最特別的一個學生,她還記得那個少年在高一軍訓時說的話。 他抬頭挺胸地站在樹蔭下,說:“鴕鳥是世界上最大的鳥,我相信自己也能成為一個強大的人?!?/br> 三年光陰,顧銘夕踏踏實實地一路走過,他有一雙沉靜又溫和的眼睛,有一雙靈活有力的腳,他的話不多,但是看著人時,臉上總是會露出羞澀的笑。 他也很倔強,很固執,有著自己的堅持,他甚至像這個年紀大多數的男孩子一樣,心里藏著一個女孩。 沒人注意的時候,戴老師對龐倩說:“要是哪一天,你找到了顧銘夕,龐倩,你什么都不用對他說,不用問他去了哪里,不用問他這些年都經歷了什么,不用問他苦不苦,累不累,你只需要給他一個擁抱,就可以了?!?/br> 九月開學,龐倩大四了,學校已經沒有了專業課,同學們有的準備找工作,有的準備考研,有的準備出國。財大的學生找工作幾乎不用愁,龐倩念的又是金融學院,她只是去了幾次學校的定向招聘會,就有三家公司對她拋出了橄欖枝。 咨詢過老師,龐倩選擇了一家位于陸家嘴的國際投行,作為她職業生涯的第一站。 國慶以后,她上班了。 龐倩買了幾套不那么正式的職業裝,穿起來照鏡子,她自己都有點想笑。 她開始每天坐公車、轉地鐵上下班,頭發一絲不亂地綁在腦后,臉上化著淡妝,腳上蹬著小高跟鞋。 以前念書時,龐倩坐地鐵,總能看到車廂里有剛剛下班的年輕人,他們抱著包或坐或站,都是一臉的疲憊、麻木,那時候的龐倩和楊璐、吳飛雁在邊上嘻嘻哈哈,她想,這些人可真會裝,上班哪里會這么累嘛。 輪到她自己上班以后,她才知道,人家說的學生時代的輕松,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龐倩的直系領導叫鄒立文,30歲,很年輕,能力很強,但是,也很兇。 他的兇不是會拍著桌子罵人,而是,他會一臉冷漠地看著你,眼里滿是對你工作成果的鄙夷,他會留下兩個字:“重做?!崩碛啥疾唤o,顧自離去。 龐倩偷偷地掉過幾回眼淚,在公司加班到晚上12點,寢室已經關了門,地鐵也停了,她干脆就趴在桌上熬過了一晚。 新人龐倩的工作很雜很雜,整理數據、做ppt、學著給客戶報上市方案、做估值模型、給監管機構報文件……她一遍又一遍地給客戶、律師和會計師打電話溝通問題,忍受著各方的責難,還要想方設法地協調解決,另外就是幫領導打印、傳真、裝訂、定快餐、買咖啡、訂機票…… 鄒立文對龐倩的態度向來一般,本來,他是想招一個男孩子的,但人事部卻給他招來了一個女孩,而且這女孩看著也不像是很精明的樣子,有點兒直腸子。鄒立文對這個女孩唯一的好感是她是他的老鄉,都是e市人,鄒立文想著先用用看,要是不行,實習期結束就打發她走了算了。 鄒立文對龐倩印象改觀是在這一年的圣誕節,平安夜剛巧是周日,他在公司加班,突然要一份龐倩做的報表,鄒立文給龐倩打了電話,讓她把文件發過來。龐倩在電話里愣了一會兒,說:“領導,你稍微等我半小時?!?/br> 半小時后,龐倩來到了辦公室,她穿得很漂亮,還化著煙熏妝,身上有著淡淡的酒氣,顯然是和朋友們在外面玩。 她心急火燎地去開電腦,鄒立文說:“你公司電腦里也有?那你告訴我在哪個文件夾就行了,我自己可以找?!?/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