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龐倩偶爾幫他搭一把手,他也沒拒絕,周楠中和汪松又回過頭來,平和又友善地看著顧銘夕。顧銘夕對他們微笑,說:“我叫顧銘夕,你們叫什么名字?” ******** 顧銘夕和龐倩商量以后,決定上下學還是坐公交。 從金材大院到e市一中,騎車需要半個多小時,中間還要過兩座橋。顧銘夕騎車下坡實在太危險,龐倩覺得,不能拿他的命來開玩笑。 開學的頭一個禮拜是軍訓,顧銘夕沒有參加過小學和初中的軍訓,到了高中,他提出參加,班主任戴老師考量了一下,同意了。 大清早,龐倩和顧銘夕就出了門,兩個人穿著迷彩服,背著水壺和飯盒走到公車站,按著大人給他們的指示,擠上了31路公交車。 車上人真多,龐倩差點被擠扁,她推著顧銘夕不停地往里面走,終于在后半車廂找了個舒服點兒的位置,兩個人貼著站在一起。 “難道以后每天都要這樣啊?!饼嬞荒税杨~頭的汗,見顧銘夕也是滿臉小汗珠,她從口袋里掏出一包紙巾,抽了一張幫他擦臉。 顧銘夕的樣子有些不自在,龐倩也不管周圍人亂七八糟的目光,抬頭看車廂里貼的線路圖,數了數,一共要坐9站。 “要命了?!饼嬞幌氲竭@樣的生活要持續三年,心都變涼了,說,“顧銘夕,都是你啦,我最討厭擠公交車了,擠三年真會要了我的命,今天訓練結束你得請我吃棒冰補償我!” 公交車搖搖晃晃地開著,顧銘夕默了一會兒,好心地提醒她:“龐龐,你不用擠三年的,我家新房子已經在裝修了,我爸爸說,10月初就能裝完,空兩個月,12月就能搬家了。 龐倩反應過來,愣愣地看著他,嘴唇動了幾下子,說:“那以后你怎么一個人上學啊?!?/br> “坐公交車,把ic卡掛在脖子上,上車刷一下就行?!鳖欍懴σ呀浵肓宿k法,“我家那邊是總站,上車會有座位的,到了市里再轉車,也只要再坐3站就行。如果第二輛車很擠,我大不了就走過去?!?/br> “顧銘夕……”龐倩憋了好半天,才說,“以后我不能和你一起做作業了,我要是考試墊底了可怎么辦?!?/br> 顧銘夕想都沒想就給了她回答:“你有不懂的,在學校時,隨時可以來問我。要是不想讓別人說閑話,那我周末去你家給你講題,當然,得你愿意聽才行?!?/br> 龐倩笑了起來:“我當然愿意的!” 一會兒后,她又說:“顧銘夕,咱倆以后考一個大學吧?!?/br> “嗯?”顧銘夕有些驚訝地看著她,眼里閃出了一絲光彩。 龐倩瞪他:“干嗎!你不肯???” “不是?!鳖欍懴Φ拖骂^微笑,“那說好了,可不能反悔?!?/br> 龐倩用力地點頭:“絕不反悔?!?/br> 軍訓很辛苦,下午時,太陽特別大,有好幾個學生站軍姿時中暑暈倒。學校怕出事,緊急通知讓所有高一年級的孩子去教室避暑。 戴老師是個年輕的女英語老師,她沒有聽領導的話,而是帶著高一(2)班的學生在cao場角落尋了個樹蔭處,圍成一圈席地而坐。 一中cao場邊上種了幾棵樹,幾十年來已經長得枝繁葉茂,太陽雖烈,樹蔭下倒也微風習習,降了不少暑氣。 戴老師給班里同學做了自我介紹,又提出做一個小游戲,每個同學用英語做一番自我介紹,這個介紹也是與眾不同,除了講明自己的基本情況,還要用一種動物來表現自己。前一個同學介紹,后一個同學翻譯,直至全班都講完。 她是想要借此機會看看班里學生的英語水平。龐倩頭都大了,她口語很爛,坐在顧銘夕身邊,簡直恨不得挖個洞鉆到地下去。 戴老師隨便指了一個男生,讓他開頭,男生倒也大方,站起身來,張口就說了起來:“我叫xxx,來自xxx中學,我愛好xx,xx和xx,我覺得我像一只狗,忠誠,活潑,敏銳……” 他說完后,戴老師點了他身邊的一個女生做翻譯,女生翻完后,又做了自我介紹,能考上重高的孩子成績都不賴,很快就掌握了游戲規則,一個接一個地說起來。 輪到龐倩時,她站起來結結巴巴地說了兩句,就急匆匆地坐了下去。 戴老師手點顧銘夕:“那位同學,你來翻譯?!?/br> 顧銘夕覺得為龐倩翻譯真有點丟臉,但還是站了起來:“剛才那位同學說,她叫龐倩,來自源飛中學,她喜歡看書,讀報和游泳,她覺得自己是一只螃蟹,因為……她姓龐?!?/br> 同學們都笑了起來,龐倩臉都紅透了,低著頭坐在那里,手指不停地揪著迷彩褲的褲腳。 戴老師用手勢示意大家安靜,笑著說:“那輪到你自我介紹啦?!?/br> 顧銘夕點點頭,清清嗓子就說了起來,他說得異常流利,仿佛早已經打好了腹稿。他的語速很快,發音很好聽,龐倩根本就聽不懂,說著說著,她看到戴老師面上露出了溫柔的笑。 顧銘夕說完了,戴老師指著汪松說:“同學,你來翻譯一下?!?/br> 汪松傻眼了,摸摸腦袋:“老師,我沒聽懂……我只知道他叫顧銘夕,來自源飛中學,其他的就……” “沒關系?!贝骼蠋熡謫柫艘粋€女生,“你能翻譯嗎?” 女生也紅著臉搖搖頭。 戴老師問:“有哪位同學可以翻譯的?” “我試試吧?!币粋€清脆的女聲響了起來,顧銘夕回頭看去,一個小個子、戴眼鏡的短發女生拍拍屁股站了起來,她長一張瓜子臉,樣子很文氣。 她對著顧銘夕笑了笑,大聲地翻譯起來: “我覺得我是一只鴕鳥,并不是‘鴕鳥心態’里那只自欺欺人的鴕鳥,會在敵人靠近時,把腦袋埋在沙土下,以為自己看不見敵人,敵人也看不見它。我認為自己是只鴕鳥,是因為,鴕鳥是世界上現存的最大鳥類,它的翅膀已經退化,所以不能飛。但是,鴕鳥有一雙很強壯的腿,它跑動的速度很快,腿部力量也很大,甚至可以用來抵御比它強壯許多的天敵。我像鴕鳥一樣,我也沒有翅膀,做事都要靠兩只腳,但那又怎樣,鴕鳥就是世界上最大的鳥,我相信自己也能成為一個強大的人?!?/br> 說完以后,她看了一眼顧銘夕,又看向了戴老師:“老師,我翻譯完了,不知道翻得對不對?!?/br> 戴老師說:“那就要問顧銘夕同學啦?!?/br> 顧銘夕的臉色有些白,眼神深沉如海,他“嗯”了一聲就坐了下來。 女生站在那里,微微地笑著。 龐倩拉拉他的空袖子,湊到他耳邊問:“她都翻對了?” “嗯……” “你……你自我介紹說這些干什么啊?!?/br> 顧銘夕皺起眉,也湊到她耳邊:“我以為沒人會聽懂的,很多單詞初中里從來沒學過,這是我自己以前寫過的一篇英語日記,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會聽得懂?!?/br> 這時,那個短發女孩已經做起了自我介紹:“大家好,我叫肖郁靜,我來自e市五中,初一之前,我是在南非長大的。我爸爸是一個動物學家,現在在e市動物園工作,小學時,我家養了好多只鴕鳥當寵物……” 顧銘夕:“……” 龐倩又拉拉他袖子:“她說什么呢?她是不是也說到鴕鳥了?” 顧銘夕聽得聚精會神、咬牙切齒:“別吵!” 龐倩往他腰上一擰,聲音低低的:“顧銘夕,你敢兇我!” ☆、第32章 乒乓選拔 肖郁靜說自己像一只南非小羚羊,看著個子小小的,很溫順,跳起來卻可以超過3米高。 在軍訓的過程中,龐倩終于明白,肖郁靜為何會用小羚羊來形容自己。 她很靈動,但是她的那種靈動并不張揚。她看似嬌弱,體力卻相當好,站軍姿半小時,好幾個男生女生喊了報告出列休息,她都是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紋絲不動。 肖郁靜似乎沒有認識的人,很少與人說話,大部分時間都是一個人靜靜地坐在角落里。這個女孩絕對不是像她的外表看來那樣文靜——龐倩暗地里觀察著她,在心里做了這樣一個結論。 軍訓的內容不外乎站軍姿、起步走、正步走、打軍體拳、唱軍歌之類,有很多練習的項目,顧銘夕都無法參與。 比如練習正步走時,教官分步驟教動作,會叫一排學生練擺臂,一二,一二,一二……這個時候,顧銘夕就只有站得筆直地在邊上看著了。 (2)班的學生都挺友善,至少在龐倩看來,他們似乎挺快地就接納了顧銘夕,不像初一入學時那樣,有很多同學都不敢和他說話。 軍訓間隙休息的時候,有幾個男生去上廁所,會過來問問顧銘夕要不要一起去,龐倩一開始以為是戴老師安排的,后來發現不對,來問的男生有7、8個,她才知道,他們是自發的。 甚至,還有幾個小女生來找顧銘夕聊天,其中有個女生長得挺好看,頭發留得特別長,在腦袋后面扎了一個麻花辮,她坐在顧銘夕身邊,一臉溫柔地問這問那,偶爾還會掩著嘴巴笑。 龐倩拿著水壺走到顧銘夕身后,顧銘夕沒有看到她,正在認真地回答那個女孩的問題:“……數學啊,我是滿分,物理扣了2分,化學滿分,英語扣了4分……” 炫耀……龐倩在心里哼哼冷笑,那女生一臉崇拜地說:“你好厲害啊,那你為什么不去考廣程中學呀?” 顧銘夕說:“我語文成績不夠好,我用腳答卷的,寫字速度沒你們快,寫作文又比較花時間,所以每次考試時的大作文都寫得不好……” “顧銘夕!” 顧銘夕聽到龐倩的聲音,轉過頭來,龐倩把水壺在他面前晃晃:“喝水嗎?” “……” 因為軍訓,顧銘夕穿著球鞋,如果想要自己喝水,就得脫鞋,一會兒還得龐倩幫他系鞋帶。如果不脫鞋,就得龐倩喂他喝水,兩相權衡下來,顧銘夕回答:“不用了,我不渴?!?/br> 龐倩的眼睛瞇了起來,顧銘夕一天才喝了多少水啊,這么大的太陽,大家都在cao場上曬著,別人都喝了4、5瓶水了,他上午喝了一瓶,下午的才喝了一半。 龐倩說:“你不喝我倒了?!?/br> 顧銘夕有些不解地看著她,邊上的女生居然插嘴說:“顧銘夕,一會兒你要是口渴了,我幫你去灌水!” 龐倩的眼睛已經瞇成了一條線。 顧銘夕終于捕捉到了龐倩“不開心”的眼神,他綻開了笑:“干嗎倒了啊,去灌個水還得跑老遠呢,我把它喝了吧?!?/br> 他正說著,麻花辮女孩驚喜地叫起來:“哇,顧銘夕,你有兩顆虎牙哎,好可愛哦!” 龐倩已經把水壺遞到了顧銘夕嘴邊,她斜著壺身慢慢地喂著他,邊上的女生悄悄地打量著他們。龐倩突然使了壞,水壺一斜,水就嘩啦啦地倒了出來,顧銘夕來不及躲,臉上、脖子和迷彩服前襟都被弄濕了,還被水嗆得咳嗽了幾聲。 他的樣子很狼狽,龐倩卻無辜地看著他,說:“對不起,手抖了一下?!?/br> 顧銘夕知道她是故意的,他氣呼呼地瞪著她,龐倩沖他做了一個鬼臉,滿足地拿著水壺轉身跑了。 麻花辮女孩皺著眉頭看著龐倩的背影,小聲嘟囔:“她怎么這樣啊?!?/br> 見顧銘夕衣服濕了,她拿出紙巾想幫他擦,顧銘夕直接站起來躲開,說:“不用擦了,天氣熱,很快就干了?!?/br> 女孩有些失望地縮回了手,問:“剛才那個同學,是你女朋友嗎?” 她問得那么直白,顧銘夕當然否認:“不是?!?/br> “我看你們關系很好呢,來去都一起的,軍訓時還一塊兒聊天,在教室都是同桌?!?/br> “啊,是啊?!鳖欍懴τX得有汗水滑下了臉頰,他扭著脖子在肩頭蹭蹭,說,“我和她從小一起長大的,我們是鄰居,她就像我meimei一樣?!?/br> …… 好不容易熬到訓練結束,龐倩已經快要累趴下。和顧銘夕一起走出校門時,她轉個彎就進了一家小賣店,趴在冰柜上挑起了雪糕。 很糾結地選了一個巧克力蛋筒,龐倩拿去柜臺付賬,剛拿出一張五塊錢,老板就指著邊上站著的顧銘夕說:“這個同學已經付過啦?!?/br> 說罷,他把找錢塞進了顧銘夕的褲子口袋里。 龐倩舔著蛋筒,撅著嘴說:“早知道我選個貴的了?!?/br> 顧銘夕抿著嘴笑了起來。 他們一起走去公車站,龐倩問顧銘夕:“剛才那女生叫什么名字?” “肖郁靜?!?/br> “……”龐倩一愣,“我說的是后來那個扎麻花辮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