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知道大太太的心這是又軟了,錦繡心里一嘆,在一旁湊趣道,“太太一抱他,他便笑了?!?/br> “生下來就沒了親娘,是個可憐的?!贝筇p聲嘆道。 “還得太太疼六爺?!逼抛颖阍谝贿厓杭泵φf道。 “我既然允了,便不會反悔?!贝筇乜戳诉@婆子一眼,將她看得一縮脖子,這才一邊逗著這嬰孩兒一邊問道,“可有了乳母?” “都是備好的?!逼抛淤r笑道,“國公爺知道大太太受累了,這不,在西海沿子得了點子東西,都造冊送來了,只盼著太太喜歡呢?!币姶筇樕弦琅f淡淡的,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賠笑奉承了大太太幾句,這才想著告退。 錦繡跟了出來,一同清點這回給大太太帶回的東西,便見里頭大多是各種的皮毛寶石人參鹿茸,還有些洋緞哆羅呢琺瑯器物,最貴重的卻是一匣子剔透閃亮的金剛鉆,耀眼奪目,竟叫錦繡手都在顫抖,然而見那婆子還在一旁賠笑等著,她方才將這些收了入庫,這才從懷中取了一個裝了兩個小梅花樣兒的金裸子的荷包,塞進了這婆子的手里,含笑道,“請mama喝酒?!?/br> 這婆子穿得也十分干凈,又能在這樣的機會里露臉,只怕在西海沿子也是國公爺的心腹。 “多謝姑娘了?!边@婆子也不客套,捏了捏里頭的裸子,面上露出了笑容。 “剛才太太見了六爺歡喜壞了,竟也沒問,國公爺在外可好?”錦繡便笑吟吟地問道,“姨太太,五姑娘可好?” 見她便是說起與大太太彼此不對的姨太太,臉上一點兒的厭惡的情緒都沒有,仿佛是真心關心,這婆子心里就一突,猶豫了片刻,還是回道,“主子們都好?!币姶藭r,這眼前的小女孩兒竟是仿佛不經意地拉著她,之后手心一涼,偷偷低下眼,竟是一顆方才被她送入庫的指頭蓋兒大小的紅寶石落在了手里,這婆子臉上糾結了半天,這才壓低了聲音說道,“姨太太,聽說以后生不出孩子了?!?/br> 錦繡心里一跳,面上卻不動聲色,看著這婆子悄無聲息地將那紅寶石收好,這才挑眉笑道,“那,姨太太房里的jiejie們可要受累了?!蹦艹鲆粋€六爺,誰知道以后這姨太太急上了房,不再弄出一個來? “國公爺不喜歡別人謀算他的子嗣?!倍颊f到這份兒上了,這婆子也干脆了許多,咬著牙湊到了錦繡的耳邊,小聲道,“在那頭兒服侍國公爺的,都被灌了藥,只怕以后也難了?!彼⑽⒁活D,見錦繡竟是并無狂喜,心里發寒,繼續道,“五姑娘身子不好,被國公爺送到庵里清修去了?!?/br> “都是國公爺的一番慈心了?!卞\繡念了一聲佛,在這婆子看妖怪一樣的目光里嘆道,“也只五姑娘有福,得以守在國公爺的身邊?!彼门磷影戳税囱劢堑?,“可憐我們姑娘,思念父親,竟是日日不得安歇,前兒個還閉門抄寫經書幾十卷,就為了國公爺在外平安呢?!彼龖┣械?,“等mama回去的時候,務必將我們姑娘的心意帶回去,也叫國公爺別忘了咱們姑娘?!?/br> 老太太當初最愛叫六姑娘抄書,別說幾十卷,就是百卷,六姑娘也拿得出來。 婆子都有些懵了,張著嘴看著錦繡飛快地說了這些,竟覺得放紅寶石的地方在微微發燙,許久之后才強笑道,“一定!一定!”說完,便頭也不回地飛快地走了。 見這婆子跑了,錦繡便露出了幾分笑容。 聽了國公爺的一番安排,莫非,這是五姑娘干的好事兒被發現了? 活該! 臉色陰沉了片刻,錦繡方才露出了笑容來,捧著冊子往大太太的房里去,就見得此時,幾個大丫頭都圍在那嬰孩兒的周圍,好奇地看著,想要伸手,卻又怕碰了這孩子的細皮嫩rou,小心極了,這才含笑上前,對著抱著嬰孩兒的大太太道,“太太,已都收拾好了?!?/br> “你做事兒,我放心?!币蛑架埔蕹鋈チ?,大太太的私庫便開始叫錦繡接手,大太太只將那單子放在一旁,溫聲與她說道,“給小六她們姐妹的準備些,剩下的,你們喜歡什么,自己去拿便是?!?/br> 錦繡低聲應了,這才也湊過去看那小嬰兒,大太太便笑道,“國公爺給他起名兒叫齊堅,我方才給他起了一個小名,就喚平安吧,雖平常些,到底寓意極好?!?/br> 錦繡見短短一會兒功夫,大太太連自己的指甲都剪了,便知道她并不是在作態,便笑道,“只是六爺是不是要給老太太看一眼?”見大太太收起了笑容,便低聲道,“不然,只怕老太太也是要念叨的?!边@一回府里動靜這么大,說老太太不知道都不可能。 “她自己兒子都發了話,想必不會與我折騰?!贝筇p聲道,“只盼著這孩子以后,不會叫我后悔?!?/br> “太太心善,誰不感激呢?”錦繡覺得,只要不與老太太搭上邊兒,這府里的姑娘少爺們就都很靠譜,聞言便小聲道,“老太太年紀大了,哪里有精神頭兒照看小孩子呢?” “你說得對?!贝筇c了點頭,又見錦繡在一旁欲言又止,便含笑道,“還有事兒?” 這屋里都是大太太身邊的心腹,錦繡也不瞞著,只將方才那婆子說的話說給了大太太聽,說完了,見大太太若有所思,便低聲道,“我想著這些應該不是假話,況且國公爺在外頭這么多年,也不過多了這六爺,應該心里多少有譜?!?/br> “你沒見過他,并不知道他是個什么樣的人?!贝筇吐暤?,“那是個最無情的人,他……”苦笑了一聲,又想起了從前的往事,大太太便覺得心里難受,搓了搓自己的臉,這才含笑道,“你還是個孩子呢,不必想得這樣多?!?/br> 她見錦繡還帶著幾分猶豫,便含笑道,“可巧兒,這幾日忙亂的很,我竟忘了,你還有一件喜事兒?!?/br> 見大太太笑得溫和,錦繡冷不丁就想起了當日長興的古怪來,臉上一抽,正要說些什么,便聽到大太太笑著拍著懷里的齊堅,口中說道,“你嬸子前幾日與我說了,你與紅玉姐妹情深,又一個人在府里孤苦伶仃的,倒不如與紅玉做對兒真正的姐妹?!?/br> “太太這話是何意?”錦繡詫異道。 “你愿不愿意多個干娘?”大太太溫聲道,“以后,你也就算是有親人了?!?/br> 所以,長興那天就是這么個意思么? 這有什么可羞澀的呀! 錦繡只覺得一想到長興含羞帶怯的模樣,臉上都抽得厲害,一旁的紅玉還在撫掌笑道,“怪不得這幾天娘與哥哥神秘兮兮的,又收拾家里的屋子又買新家具,原來是在籌備這個!”她本就與錦繡好,今日真是意外之喜,歡喜了拉著錦繡的手叫道,“錦繡一定是愿意的!從此以后,咱們就是親姐妹!” 錦繡看著身邊歡喜得又蹦又跳的紅玉,只覺得心里暖洋洋的,似乎一開口,就會掉下淚來,從前在府里一個人的孤單也淡去了許多,此時只飛快地點頭,嘴里卻似乎梗住了,說不出話來。 從此以后,她又有家人了。 過幾日,果然在大太太的院子里,錦繡認了宋氏做干娘。宋氏歡喜得不行,從手上抹下了一個羊脂玉的鐲子便套在了錦繡的手上,聽說這鐲子還是宋氏出嫁時大太太特意給的,意義不同,錦繡心中更加感激,對著宋氏也越發有禮。 因著宋氏喜歡她,也在家里給她留了房間,錦繡便時不時出去,也有了一個落腳的地方,從此與宋氏一家感情越發深厚,不說與紅玉親近,便是長興,她也真心喚了一聲哥哥。 她這才知道那日長興為何會那樣歡喜。 家里的meimei都是活蹦亂跳的小魔頭,長興想要一個乖巧懂事兒的meimei很久了,錦繡的存在簡直滿足了他對meimei的一切的向往,不過兩個月,長興的眼里,便只有錦繡沒有紅玉了。這倒是叫紅玉氣得狠了,找了個時間又與長興鬧了一場,越發地叫長興覺得這meimei以后一定是個母老虎。 日子在這樣的時間里過得飛快,一轉眼,六爺齊堅到了大太太的屋里已經兩個多月。這孩子似乎知道大太太是真心疼他,雖還不曉事兒,然而對大太太卻是真心依戀,一錯眼看不到大太太,便會哼哼唧唧地哭起來,然而大太太一來哄,立時就會露出乖巧的笑臉。 這般依戀,大太太心里的那點隱晦的疏離便慢慢地淡去了,日日看著這小孩子在自己面前爬來爬去,流著口水扭著軟綿綿的小身子撲到自己懷里,竟也覺得屋子里多了些熱乎氣,更何況老太太曉得這孩子不過是個婢女所生,更是看不上,對大太太愿意養著這么一個小東西,也只當看不見罷了。 錦繡卻在一旁看大太太日子過得忙碌鮮活,也覺得心中歡喜。 這一日,主仆兩個正坐在床邊,看著齊堅張著小手在床上來回地爬,就見簾子一挑,芳芷匆匆地進來,臉上帶了急色道,“太太,安平侯府里傳了話兒,說郡主生了?!?/br> “這么快?”雖算著日子,然而大太太也沒想到永昌郡主會在今日發動,因此并未想著去看望,聞言便急聲道,“男孩還是女孩兒?” 見她焦急地起身,似乎想要去看望一二,芳芷急忙上來扶住她,輕聲道,“是位小少爺?!?/br> “這真是得償所愿?!贝筇冻隽诵θ?,雙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就要錦繡給她尋衣裳準備去看看,錦繡正答應了一聲起身,就見芳芷依舊是欲言又止,不由好奇問道,“jiejie還有話要說?” 芳芷遲疑了一下,這才低頭回道,“安平侯,沒了?!?/br> “什么?!”大太太驚呼了一聲。 之后,對視了一眼的主仆二人,心里竟然陡然同時升起了一個念頭來。 永昌郡主這動手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第52章 “真的不是我?!庇啦ぶ饕呀洸恢雷约菏堑趲状芜@樣回答了,無奈的是大概她平日里塑造的形象太成功,面前的福昌郡主與大太太依舊是一副“都是自家姐妹何苦瞞著呢呵呵……”的表情。 如果不是在坐月子,永昌郡主真想掀把桌子! 她真冤,真的! 她是想著要干掉安平侯,可是這一回,還沒等她下手,安平侯自己,死了。 永昌郡主心里也很憋屈好吧? 抱著懷里睡得正香,無憂無慮的小兒子,永昌郡主狠狠地喘了一口氣,目光落在錦繡懷中攬著的,已經換上了喪服的同壽郡主的身上,猶豫了一下,對著錦繡使了一個眼色。 曉得這是郡主有事兒要與兩位主子說,錦繡心里也并不好奇,只低頭對著死死抓著自己衣襟的同壽縣主小聲道,“我陪縣主回去歇會兒?”小姑娘的臉色發白,身子還微微發抖,錦繡心里便忍不住升起了幾分憐惜。 同壽縣主身子一顫,目光向著自己的母親看去,見她抱著自己的弟弟忐忑地看著自己,就低下了頭,輕輕點了點。 護著同壽縣主回了自己的院子,才一進屋子,同壽縣主便將屋里的丫頭們都攆了出去,自己撲到了床上,小聲地哽咽了起來,見她傷心,錦繡忙上前攬住她,輕聲道,“侯爺的事兒,咱們都難過,只是死者已矣,縣主務必要保重身子?!彼娡瑝劭h主將頭埋進了自己的身前,摸著她的頭發說道,“還有郡主,如今身子還不好,縣主如今更要堅強起來,不叫郡主費心?!?/br> “反正母親一心想著弟弟,哪里見到我呢?”沉默了片刻,同壽縣主小聲說道。 她從小受到郡主全心的疼愛,如今呼啦啦來了一個弟弟,雖然早有準備,可是看到永昌郡主抱著自己弟弟狂喜的表情,還是感覺心里有什么被割碎了一般的疼痛,一時她便有些茫然,有些怨恨,低聲道,“母親有弟弟就夠了,我是多余的?!?/br> 錦繡心里一突,竟愕然發現,同壽縣主的心結竟然還沒有完全解開,到底可憐她年紀小便遇上了這么多的事兒,便急忙安撫道,“縣主這樣說,豈不是叫郡主傷心?”她將懷里的同壽縣主緊了緊,這才說道,“郡主舍命生下了小少爺,又是為了誰呢?” 見同壽縣主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上來,她便含笑道,“不過是為了以后,能夠個為縣主做靠山的兄弟,也叫縣主日后有個主心骨。至于郡主,”她沉吟了片刻,方說道,“比起小少爺這短短的幾日,郡主對您花了多少的心血?若說嫉妒,應該是小少爺嫉妒你呢?!?/br> “這話,我也只能對你說,”同壽縣主也不過是一時想不開,見錦繡費心開解自己,臉上便露出了一絲笑容來,嘟著嘴說道,“別人,我不信她們,自然不會與她們說心里話?!彼滞\繡的身邊靠了靠,“也只有你,才會一心為我開解這些了?!?/br> “縣主信任我,我自然不能辜負縣主?!币娡瑝劭h主的臉還有些發白,錦繡忙扶她半躺在床上,這才笑道,“至于旁人,我也是不理的?!彼植皇鞘ツ?,若非同壽縣主真心待她,便是以后有個心理問題,也與她有什么關系? “你上來?!卑彦\繡拉到了自己的身邊擠在一起,同壽縣主方才感覺到些許的安全,向著外頭看了看,見并沒有人,這才小小地吐了一口氣,湊到錦繡的耳邊輕聲道,“你知道我爹,是怎么死的么?” 錦繡臉色微變,卻還是強笑道,“不是說,是急病沒了?” “急病,是什么急病呢?”同壽縣主的眼睛垂了下來,現出了幾分沉穩與譏諷,“我與你說,這一次,我爹的死真與我娘沒什么關系。真正害死他的,”她的聲音帶著幾分陰沉地說道,“是老太太!” “不能吧?”錦繡只覺得這個答案太過匪夷所思,簡直叫她不能相信。 這府里的老太太應該知道,如今她仰仗的,只有安平侯這么一個兒子罷了,害死了安平侯,換了永昌郡主當家,她還能有什么好日子過不成? 瘋了吧? “還真就是她?!蓖瑝劭h主露出了一個似哭非哭的表情,也覺得這個家族之中,竟都是這樣的人而心生倦怠,小手緊緊地抓著錦繡的手,輕聲道,“若不是她……她賞了爹兩個美貌丫頭,爹也不會那樣死在了女人的身上,這樣沒有臉!” 她在安平侯死訊傳來,永昌郡主卻只用急病這么個名頭搪塞的時候,就知道不對,然而探查之后的真相,卻叫這小姑娘感覺惡心透了,還有那牽線兒的老太太,也叫她不敢相信,這是侯府老太太能干出來的事兒。 就因為覺得兒子奉承郡主太過,不敢如從前一般納妾,她便在后頭偷偷地給安平侯安排了兩個美貌丫頭,卻不想久曠多時,安平侯一時興奮過頭,竟是死在了這兩個丫頭的身上,這要是說出去,只怕安平侯死后的名頭都要臭了。 “郡主既然不愿縣主知道,縣主便只做不知便是?!卞\繡想起方才永昌郡主對自己使眼色,顯然是不愿叫同壽縣主知道安平侯的真正死因,免得污了她的耳朵,便勸道,“這是郡主的一番慈心,縣主也別叫郡主cao心了?!?/br> “我理會的?!庇H爹死了,哪怕這親爹真不是個東西,同壽縣主若說一點都不難過,那才是假話,更何況,還有一種不知以后如何的茫然,只是心里頭想得多,累得狠了,如今在錦繡輕輕的拍打中,便慢慢地睡了過去,見她入睡,錦繡這才坐了起來,下了地坐在一旁發呆。 其實她覺得,與其死在永昌郡主的手里,安平侯這樣的死法,才是以后叫人不心生芥蒂的最好的結局。 真要是永昌郡主動手,天底下哪里有不透風的墻呢?只要被外人知道一星半點,日后,永昌郡主與她膝下的兩個孩子,又如何做人呢? 心里這在沉思,冷不丁她便見臥房的簾子一挑,文心對著她在外頭招了招手,心里一動,她便走了過去,放下了簾子低聲問道,“jiejie有事兒?”文心可是同壽縣主身邊的大丫頭,慣來穩重,如今的臉上卻帶了些怪異的顏色。 “老太太不行了?!豹q豫了一會兒,見錦繡一怔,文心便拉著她的手低聲道,“好meimei,我知道你素來聰明,縣主又與你好,我只先告訴你,你慢慢與縣主說,便叫她驚著了?!鳖D了頓,她的手心也發涼地說道,“那頭兒已傳了太醫,只是連太醫,都叫咱們府里預備后事了?!?/br> 這府里也不知中了什么邪,多大點兒功夫,侯爺沒了,老太太也只剩下一口氣了。 “這事兒郡主知道沒有?”錦繡急忙問道。 “已去與郡主傳話了?!蔽男牡偷偷匾粐@。她在府中地位不低,對安平侯的死因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如今便搖頭道,“老太太只怕是一時沒想開,這才……”竟是自己將兒子送上了西天,再強大的心臟也受不了這個啊。 錦繡張了張嘴,卻也知道這里頭沒有自己一個丫頭置喙的余地,卻還是輕聲道,“勞煩jiejie給縣主備些爽口的東西,最近事兒多,不能叫縣主虧了身子?!币皇匦?,只怕同壽縣主也不好肥雞大鴨子的,更何況,也沒有那樣的心情。 文心點了點頭,見里頭同壽縣主睡得正香,便與錦繡道,“你先去郡主那兒看看去,若是沒事兒,便求你們太太叫你留下來陪縣主幾日?!?/br> “我理會的?!蓖瑝劭h主如今精神不濟,錦繡也舍不得離開她,便應了,一路往永昌郡主處而去,便見得安平侯府精致高雅的樓閣亭臺,竟都帶了幾分的破敗,還有些不認得的穿得有些精致的婦人在路邊掩面哭泣,猜到那大概是沒了靠山的安平侯的姬妾,錦繡卻覺得生不出什么同情心來,只低著頭走了。 剛剛走到屋外頭,錦繡便聽得里面一聲“嘩啦!”的脆響,之后,竟傳來了永昌郡主的破口大罵聲,再之后,便見幾個宮中內監模樣的人狼狽地沖了出來,里頭還傳來永昌郡主的喝罵聲道,“回去告訴那賤人!別以為她得了幾日寵愛就以為自己成了鳳凰了!一個妾,就是個地里打滾兒的雞!皇后容她放肆,本郡主可看不上!再在我的面前放肆,索性我就進宮去,撕了她那身妖精的皮!我還想看看,圣人是不是要我的命!” 話音剛落,便有丫頭冷著臉將一堆的古玩字畫掀簾子扔了出來,那幾個內監一臉的怨恨,抱著這些東西飛快地走了。 錦繡束手看著這一切發生了,竟有些沒有反應過來,倒是那幾個剛才還一臉殺氣的丫頭見了她,便換了笑臉將她迎了進來,含笑問道,“縣主休息了?” 錦繡一邊點頭一邊走到了永昌郡主的床前,見她此時頭上勒著抹額,帶了幾分嬌弱,臉上卻十分剛烈,不由退到了大太太的身后。且聽著對面的福昌郡主嘆道,“你何苦給她沒臉?”為冷笑一聲的永昌郡主掖了掖被角,福昌郡主便說道,“不過是得了圣人的幾日寵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不過,咱們也犯不著得罪她?!?/br> “我是宗室郡主,怕她一個貴妃?!”永昌郡主尖聲道,“皇后都沒有對我說過一句重話,她倒有臉在我的面前訓斥?!呸!”她冷笑道,“賤人!” 福昌郡主卻知道,有時候枕頭風是很厲害的,又想到如今的朝中局勢,便頭疼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有個好兒子?!?/br> 聽到這,錦繡便猜到,這說得是宮里那位很有名,擠兌得連圣人的元后嫡子都站不住腳的薛貴妃,只是永昌郡主向來精明,都是宗室,也無需有什么站隊,卻又為何對這薛貴妃這般厭惡,連表面文章都不做? “她兒子還不是太子呢!”永昌郡主強撐著身子唾了一口道,“皇后的膝下,兩位嫡子,圣人再偏心,莫非還能越過這兩個嫡子去?”她將懷中似乎有些被驚醒的兒子叫丫頭抱到外屋去,這才撫著胸口順氣道,“便是以后四皇子當上了皇帝,莫非還能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