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節
一名身量提拔的男子策馬狂奔而來,長相頗為英偉,面容冷峻,特別是那黑色的暗金線長跑,手中的佩劍,更給他添了幾分光華凜冽。他催馬上前,二話不說,便將那個美貌女子抱了起來,放在自己的馬上,“別怕,沒事了?!?/br> “你是……”伊勒莫打量著對方身上的裝束,似乎用的是四爪龍紋,再看他身后跟著的那些侍衛,一個個都是訓練有素。聽說中原來了一個什么端親王,要和霍連商議牛羊馬匹的進獻事宜,以及中原朝廷給霍連冬日補給的合約,想必就是此人了。 蕭鐸將身上夔龍紋披風一卷,把鳳鸞裹了進去,冷冷道:“我們走!” 伊勒莫騎馬追了上去,問道:“你是中原來的端親王?” 蕭鐸語氣不善,“正是本王?!?/br> “等等?!币晾漳w快琢磨了下,看來這個女子是端親王的侍妾,所以才會跟著托婭出來玩兒,因而咧嘴一笑,“聽說你們中原遍地都是美貌女子,端親王在中原肯定不缺女人,不如把這個侍女讓給我,不白要你的,我用牛羊和奴隸跟你換?!?/br> 蕭鐸的眉頭跳了跳,雙眼微瞇,“用牛羊和奴隸跟本王換?” 這在草原上是常有的事兒,伊勒莫越是得不到,越是心癢癢,大方道:“我名下有的是牛羊和土地,奴隸上千,除了土地不能給你以外,別的條件你只管提,保證讓你滿意!” 鳳鸞有心讓這人死得更快一點,輕輕一笑,笑靨美麗迷人。 伊勒莫看著更加心動了,又對蕭鐸追加條件,“我還有幾個長得也不錯的侍妾,端親王要是喜歡,也送你一個?!币娝聊徽Z,皺了皺眉,“不就是一個長得好看點的女人嗎?你已經很占便宜了,還不行?到底要多少先說說看?!?/br> 蕭鐸眼中寒芒四射,“這種話,本王不想再聽到第二遍!” 伊勒莫是從小在草原上稱王稱霸長大的,從未被人威脅過,便是對方是朝廷派來的中原親王,也不由動怒了,“說了又如何?你還敢殺了我不成?” 蕭鐸收回了劍,薄薄的唇勾起一個冰涼的笑容,“不妨一試?!?/br> 伊勒莫哪里受得了這份羞辱?當即招呼侍衛一擁而上,怒道:“給我打!” 霍連的人天生就喜歡打架,幾句不和,頓時兩邊的侍衛都打了起來,偏偏蕭鐸的侍衛功夫很好,王詡更是以一敵十,伊勒莫的侍衛根本靠近不了蕭鐸和鳳鸞,更別說搶人了。 他看得著急,怒道:“連一個小白臉你們都打不過?” 狠狠一馬鞭子抽了過去!王詡勒住韁繩躲開,然后一把抓住韁繩,他功夫雖高,但是身份卻低,并不好直接跟霍連的未來王儲對打,因而只是處于防御的狀態,但是伊勒莫卻被激怒了。 草原上最崇拜力氣和勇士,他的馬鞭被人抓住,抽不出來,這個臉實在是丟的太大了,往后簡直沒法做人!不由怒道:“待我先殺了你這個小白臉,消我心頭之恨!還有那個女人,今兒我是要定了!” “唰!”的一下,蕭鐸目光凝定看著對方,拔劍一削,編織金線的馬鞭頓時斷成兩截!他冷冷道:“小心點兒,不要傷到了大王子?!?/br> 言下之意,對方的仆從們就不用留了。 草原的勇士更擅長騎馬射箭,這種近距離的搏擊,反而不如中原人靈巧,沒幾下工夫,伊勒莫的侍衛不是斷了手,就是斷了腿,一片哀嚎之聲。 王詡的劍上面染滿了鮮血,順著劍身,一滴滴往下掉。 托婭樂得看哥哥吃癟,嘲諷道:“哥哥,你的奴仆好想不怎么中用啊,哎喲喲,你可千萬別做了孬種,躺在地上裝死啊?!?/br> “你敢弄壞我的馬鞭?這是父王賞賜給我的!”伊勒莫一聲大喝,拔了彎刀,想著他懷里帶了一個女人,行動不便,惡狠狠的砍了過去,“我要你好看?!彼睦镞€是有分寸的,沒敢直接殺蕭鐸,而是砍向馬腿,想讓他們從馬上掉下來出個大丑,以便挽回一點掩面。 只聽“叮嚀”一聲,彎刀被利劍格擋,王詡用足內勁狠狠一推,頓時讓伊勒莫順著起勁兒摔下馬去,跌個狗啃屎,簡直不能更狼狽了。 “你們膽子不??!”伊勒莫氣得從地上爬了起來,連連跳腳,高聲道:“回頭我就告訴父王,你們殘殺了我的侍衛,還欲圖害了我,叫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托婭當即怒道:“你胡說八道!” “meimei別生氣?!苯釉挼?,不是蕭鐸和鳳鸞,而是匆匆趕過來的阿日斯蘭,他騎著一匹烏黑的高頭大馬,催馬過來,不屑的看著地上的伊勒莫,“大哥,你只剩下告狀這一條路子可以走了嗎?你這么沒骨氣,孬種樣兒,只怕父王知道以后不會給你做主,還會當場打你一頓?!?/br> “你們等著!”伊勒莫情知弟弟說得實話,父王生平最討厭軟骨頭,打架輸了去找父王告狀,純屬自討沒趣兒,剛才不過是嚇唬人罷了。 ☆、第204章 蛇毒 “等著就等著?!蓖袐I哼道:“有膽子你就去父王面前告狀啊?!?/br> “我不告狀,也不會讓你們好過的?!币晾漳凰︸R鞭子,翻身爬起來,朝地上橫七豎八□□的奴仆喝斥,“一群飯桶,還不快點起來走人!” 蕭鐸目光陰冷,此人覬覦阿鸞不說,嘴里還說些不三不四的腌臜話,殺了他,都污染了自己的劍,但是就這么輕易放過他,更不可能!因為對方是霍連王的嫡長子,不能當眾動手,然而心頭那口惡氣實在咽不下去,等不下去! 他心念一動,旋即轉頭看向王詡,低語道:“寧國?!?/br> 王詡的目光像是寒星一閃,轉瞬明白其意,頓時像利箭脫弦一般沖了出去,手中利劍直指伊勒莫,好似下一瞬就要殺了他! “你做什么?”阿日斯蘭大驚失色道。 雖說自己不論是出于私怨,還是爭王儲的心,都想殺了伊勒莫,但是大庭廣眾之下殺了他卻不行。到時候不僅端親王和表妹脫不了干系,自己和meimei也會受到牽連,當即高聲喊道:“不可莽撞!” 只一瞬,王詡便沖進了侍衛堆里面,驚得一群殘兵四處亂躲逃竄,伊勒莫更是驚嚇的臉都白了,慌張道:“我是霍連大王子……”他長得人高馬大,卻只有一身蠻力,情知對方武功幾近詭異,不由本能的抱頭一躲,“救命!” 王詡等得就是這個機會,趁著混亂,趁著他沒有看見,和當初對寧國公主做手腳一樣,用內力催動石子,將馬鐙震出一道裂縫! 阿日斯蘭快馬加鞭追了上去,拉住王詡,喝斥道:“退下!” 王詡已然得手,只做一臉不情愿,不得不老實聽話的模樣收回了劍,然后眼睜睜看著伊勒莫倉惶逃走了。 阿日斯蘭這才松了一口氣,“我大哥雖然跋扈了些,但……”原本還想說幾句虛偽的兄弟情深,想想沒必要,干脆直接道:“伊勒莫為人睚眥必報,十分記仇,所以你們在霍連的這段時間,記得當心一些,盡量別當面跟他起沖突了?!?/br> 蕭鐸客套道:“多謝提醒?!蓖豕F族們的馬鐙都比較精致,外面包了牛皮,從外觀上看不出任何端倪,但愿王詡這次沒有失手,能夠一舉功成。不求摔死伊勒莫,只要摔傷了,就是一個要他命的切入口。 “托婭,你陪著表妹他們回去?!卑⑷账固m看向meimei,說道:“我先去父王跟前解釋一下,免得伊勒莫添油加醋亂告狀,或者挑唆大妃生事?!?/br> 托婭點頭,“哥哥你去吧?!?/br> 蕭鐸笑了笑,“走,我們也回去?!?/br> 鳳鸞扭頭看他,眉宇間一抹隱隱壓抑的怒色。 蕭鐸知道她在生氣什么,卻不便多說。一行人回了帳篷里,送走了托婭,攆了王詡去了外面,才凝目道:“生氣了?你就那么擔心他?!?/br> “啪!”鳳鸞抬手就是一個耳光,卻沒打著他的臉,而被他抓住了手,她的眼里盡是掩不住的怒氣,“你不要惡人先告狀!你讓王詡以身犯險,萬一事后敗露,你大可推說我的奴才太沖動,交了王詡的人頭,與你端王殿下一分一毫都不相干!” “你心疼了?”蕭鐸緊緊握住她的手,問道:“難道王詡他不是一個奴才?難道他不應該為主子盡忠?難道你要我親自上去做手腳,然后鬧出中原朝廷的皇子殺害霍連王子的傳聞,讓你、讓孩子們,讓整個端王府都擔上風險?”他完全不能理解,“我又不是讓王詡去死,你居然……,為了他和我發脾氣?!” 鳳鸞針鋒相對的看著他,一句“那又如何?”,涌到喉頭,旋了半晌,最終卻沒有說出來。自己和蕭鐸怎么鬧都行,王詡卻是摻和不起,何苦害了他?呵呵,端王殿下算計人心果然厲害,把王詡當槍使,還能叫自己乖乖的閉了嘴。 她的身體輕輕搖晃,轉過頭,不再看他。 “又不生氣了?”蕭鐸狹長的鳳目微微瞇起,其中寒芒閃爍,嘴角卻勾勒出一抹笑容,“你心疼他,怕惹我生氣牽連了他,所以有再大的火都不敢發,對不對?”心里是難以言喻的苦澀,以及疼痛,“阿鸞,你可真會傷人?!?/br> 鳳鸞閉上了眼睛,涼涼道:“反正我吵是不對,是為了他;不吵也是不對,還是為了他?!彼p輕一笑,“那端王殿下想讓我怎么做?你說,我做?!?/br> 蕭鐸被她問得愣了一下。 沒錯,她為了王詡和自己吵架,自己心里不好受;但她為了王詡強忍怒氣,自己心里更不好受。要怎么做?倒不是多么復雜,讓王詡死,她肯定不會答應;那么,“讓他離開你?!?/br> “憑什么?!”鳳鸞眼中泛出晶瑩的淚花,她讓自己不要哭,可是不知道是憤怒、委屈,又或者是別的什么,就是控制不住。她努力的瞪大了眼睛,要看清眼前這個薄情寡義的男人,一聲聲質問,“憑什么我的心就可以被你懷疑,被你試探?你對我不好,還不許別人對我好嗎?我為何非要一輩子守著你,為你傷心和難過?” 她憤怒的淚水沖出眼眶,“你憑哪一點值得我為你這樣做?!你不配!” “我們可以重新來過?!笔掕I懇求道。 “呵呵……”鳳鸞笑得淚水飛濺,好似一枝雨后梨花帶著露珠兒,“你自己摸著良心數一數,這話你說過幾遍了?你想要就好,想懷疑就懷疑,然后一句重新來過就可以抹去一切,對嗎?”她斬釘截鐵,“告訴你,我不想重新來過了?!?/br> “阿鸞,你要這樣怨恨我一輩子?!?/br> “恨人也是需要力氣的?!贝藭r此刻,鳳鸞突然明白了母親當年的心境,為何對父親放任自流,對龔姨娘等人不管,與其把精力花在一個薄情的男人身上,還不如自己找點樂子,總好過哭哭啼啼的一生。 她嘴角微翹,“你放心,我連恨都不想恨你?!?/br> 這大概是世界上最絕情的話語了。 蕭鐸不自禁的松了手,有點恍然,心里像是被人挖走了一大塊,就連之前因為她護著王詡而動氣,都在一瞬間消散。心里空蕩蕩的,好似什么都存不住一樣,“阿鸞?!彼D難說道:“我只當你這是氣話,不相信,你心里生氣,我等你……,總有一天你會消了氣的?!?/br> “那你等到天荒地老吧!”鳳鸞擦了臉上淚水,拂袖出去。 秋高氣爽,清風徐徐,此刻正是晚霞滿天的五彩絢爛時光,往前眺望而去,奶白色的帳篷在下面星星點點,點綴其間,一片天蒼蒼草茫茫的景象。 王詡就站在帳篷外面的不遠處,見她出來,不由扭頭看了過去。 鳳鸞卻轉身去了另外一頭。 王詡的腳步動了動,但最終……,還是沒有跟上去。 ****** “王!”霍連大妃跪在地上哭道:“伊勒莫出去打獵,卻被端親王的人欺負,護衛們都受了重傷,沒有一個能看的?!币荒槕嵟?,“縱使端親王是中原朝廷的皇子,伊勒莫也是你的長子啊,不能這么眼睜睜的看著他被人欺負……”她擦著眼淚,哽咽道:“求王給伊勒莫做主,不然的話,我們草原的雄風都要被中原人滅了?!?/br> 阿日斯蘭站在旁邊,抿嘴不語。 塔司圖則是眉頭緊皺,兩道濃黑的眉毛擰成了彎曲的劍,目光凌厲,“伊勒莫自己為什么不來?事情總有前因后果,叫他來,給我說清楚了!” 霍連大妃怨恨的看了阿日斯蘭一眼,是他,一定是這個小崽子,提前在王的面前搬弄是非了。只是不敢當面發作,更不敢說兒子是膽怯不敢來,哭著解釋道:“伊勒莫摔著了腿,行動不便,我、我這就叫人去傳他過來?!?/br> “不必了!”塔司圖怒道:“他闖了禍,連過來見父親一面的勇氣都沒有,還指使母親前來告狀,算什么草原王子?!你回去告訴他,懦夫不配做我塔司圖的兒子!” 霍連大妃心里一驚,不好,告狀沒告成,反倒惹得王上火動怒了。 塔司圖心下十分清楚長子的性子,從小囂張跋扈,又好強,如果這件事真的是他占理,早就跳腳過來告狀了。想來情況正如阿日斯蘭所說,是伊勒莫先羞辱了meimei,然后又想強占meimei的“侍女”,那可是端親王妃,端親王如何能夠不動怒?然后伊勒莫被人收拾了,打不過,又不敢前來告狀,只好把母親指使過來了。 霍連大妃擦了擦眼淚,“王,我這就去伊勒莫過來?!?/br> 結果她去了沒多久,又回來,跟發瘋了似的沖進帳子,失聲痛哭道:“王!伊勒莫摔下馬了,他被馬鐙絆住沒有掙脫,頭先著地,摔著了脖,已經說不出話了?!?/br> 阿日斯蘭聞言一驚,“父王,咱們過去看看?!?/br> 塔司圖也是皺眉,眼里閃過一絲厲色,旋即大步流星的快步走出了帳篷。 而另外一頭,鳳鸞在外面吹了一陣涼風,天色黑了下來,不得不回去。像小姑娘一樣不顧身體的賭氣,做不出來。弄得頭疼發熱的可不是鬧著玩兒,這里又是草原,醫療條件不如中原方便,別再把小命給折騰掉了。 她回了托婭的帳篷,王詡跟著,一路不遠不近的沒有說話。 托婭一見鳳鸞,不免露出詫異之色,“你怎么又回來了?”指了指蕭鐸那邊,“晚上不用和端親王在一起嗎?” “不用?!兵P鸞微笑道。 托婭還要再問,卻見王詡在背后輕輕搖頭,不由吐了吐舌,背著她,做了個口型問道:“吵架了?”見他點頭,趕忙也點了點頭,上前笑道:“表姐,今晚咱倆一起說悄悄話?!?/br> “好?!兵P鸞不是很有精神,敷衍道。 托婭性子天真明朗,但并非完全不懂事,見她不想多說話,上了床,只嘀咕了幾句便翻身睡去,沒再打擾她了。 鳳鸞多少有點擇床,而且又是跟陌生人睡在一起,更不習慣,加上有心事幾乎完全睡不著。因為怕翻來覆去的吵醒托婭,只能硬生生躺著不動,結果這么熬了一夜,不僅起了眼圈兒,還渾身腰酸背痛的難受。 早上一起來,王詡見她便是皺眉,“昨夜沒有睡好?!?/br> “嗯?!兵P鸞站在帳篷外捏著肩膀,瞅著蕭鐸朝這邊過來,不想理他,可又不便扭扭捏捏的,再說還能躲一輩子嗎?微微欠身,“王爺早?!?/br> “你來?!笔掕I語氣溫和,拉著她的手回了自己的帳篷,頓時沉下臉來,“你和我賭氣也罷了,就這么作踐自己?寧可睡不好也要在外面煎熬?”指了床,“等下吃了早飯,自己去睡個回籠覺!” 鳳鸞低頭不語,吃完東西,實在架不住困意去躺下了。 蕭鐸在旁邊靜靜坐著,臉色沉沉,不知道在思量些什么。不一會兒,高進忠悄悄溜了進來,低聲道:“外面傳出消息,說是伊勒莫王子昨天摔著了脖子,現在躺著起不來呢?!?/br> “幾時摔的?”蕭鐸只關心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