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日子，有宮嬤嬤各種分析梳理以后，端王妃更能沉得住氣了。因而對于蔣側妃的這點小小挑撥，根本沒放在心上，只淡淡道：“那好啊，阿鸞有福氣，咱們大伙兒不都跟著沾光么?！?/br>
    蔣側妃挑撥不成，咬了咬唇，“是啊，王妃娘娘真是大度?！?/br>
    鳳鸞悠悠道：“那你也跟著多學一點兒啊?！?/br>
    “你……”蔣側妃氣得杏眼瞪圓，可是要說點狠話，又說不出，要論嘴角伶俐她還不如鳳鸞呢。再說了，兩人明面上是位分一樣，可是鳳鸞出身高，有兒子，還有一圈兒人捧著，相差何止十萬八千里？因而只得忍了氣，扭臉不語。

    鳳鸞心下冷笑，看來蔣氏上次吃的教訓還不夠，還是不長記性。

    又看了看端王妃，她一臉淡笑恍若未見，說起來，蔣側妃如此說話不過腦子，也有主母縱容不管的緣故。

    表姐到底對自己有何打算？是何態度？還得弄清楚一點才行。

    不一會兒，請安的閑話說完，便該告辭了。

    “你們先走，我還有幾句話要跟王妃娘娘說?！兵P鸞坐著沒挪窩兒，等蔣側妃和苗夫人都走了，方才笑道：“外頭聒噪，咱們去里間細細說罷?！?/br>
    端王妃吃不準她葫蘆里賣什么藥，但是進去了。

    到了里面，鳳鸞攆了丫頭們下去，才道：“方才蔣側妃的樣子，表姐你也見了?！狈凑F在沒有外人，不怕宮嬤嬤指責自己沒規矩，難到私下還不能講講親戚情分？要是王妃敢讓宮嬤嬤處罰自己，蕭鐸不會給她們好果子吃的。

    果不其然，宮嬤嬤聞言只是眼觀鼻、鼻觀心，恍若未聞一般。

    端王妃微微一笑，“蔣氏年輕，是有些沉不住氣?！?/br>
    “豈止是沉不住氣？”鳳鸞冷笑，“無緣無故的，她就在我和表姐中間挑唆，虧得是我們都不計較，要是遇上一個心眼小的，豈不因此生分了？”又道：“再說多嘴多舌、搬弄是非，是‘口多言’，犯了七出，所以我的意思，蔣側妃上次的教訓還不夠，還是讓她繼續禁足反思的好?！?/br>
    “這……”端王妃遲疑道：“因為趕上過年，順帶就把蔣氏給放了出來。這放出來容易，要再禁足，又得找個什么理由呢？”

    “不用理由?！兵P鸞嘴角微翹，“本來她就應該禁足三個月，這是王爺說的，豈能朝令夕改？眼下放她出來，不過是因為過年、正月初一、上元節，等到過完這幾個節日，依舊讓她繼續回去呆著便是了?！?/br>
    端王妃淡笑道：“這不太好吧?！?/br>
    鳳鸞知道她要維持主母的賢良大度，不愿意做惡人，笑了笑，“這事兒不用表姐去跟王爺說，我去說好了?！?/br>
    “你去？”端王妃目光一驚，不解其意。

    鳳鸞嘆氣道：“這些天我琢磨了許久，王府里總是不斷有是非發生，小人作祟，弄得府中雞犬不寧。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她的目光清澈無比，“所以越是這種亂糟糟的時候，我們姐妹越應該同心同德啊?！?/br>
    “同心同德？”端王妃溫婉柔和的臉上，綻出一絲笑意。

    “表姐?！兵P鸞上前蹲在她的面前，握住了她的手，一副恭謙柔順模樣，“不管外面有什么流言，但是表姐你應該明白，你是王妃，我只是側妃，崇哥兒是嫡長子，昊哥兒只是庶子，這不是幾句流言就能影響的啊?！?/br>
    端王妃不好甩開她的手，保持微笑，但并不答話。

    宮嬤嬤皺眉道：“側妃這是什么樣子？有話好好起來說罷?！?/br>
    鳳鸞挑眉看向她，冷笑道：“我知道嬤嬤是從宮里來的，身份不一樣。但是我和表姐自幼相熟慣的，表姐疼我、愛我，憐惜我，私下從來都不拿規矩約束我，嬤嬤難道有意見嗎？難道不允許我們姐妹相親相愛嗎？”

    宮嬤嬤被她噎了回去。

    的確，這是私下，不是講規矩而是講人情的時候。要是繼續訓斥她沒有規矩，勢必要扯到王妃從前就沒規矩，不然的話，怎么會“從來都不拿規矩約束”呢？總不能說王妃以前都錯了吧。

    鳳鸞繼續說道：“表姐，你是知道我的性子的?！彼雌鹎扒?，“以前表姐懷孕險些摔倒，我二話沒說，就給表姐你做了人rou墊子，對吧？我若是有個什么歹心，不說去救表姐，指不定就暗暗推一把狠的了?！?/br>
    她說這個，端王妃也是不能否認，只能笑道：“是啊，阿鸞你素來心底良善。你救了我和崇哥兒，這份恩情，我心里一直都記著的?！?/br>
    真的記著嗎？鳳鸞心下可不敢相信。

    卻只做一臉酸澀模樣，“我就知道，表姐是個恩怨分明的人?！比缓笥值溃骸氨斫隳阋嘈盼?，只想安安分分的做一個側妃，只想把昊哥兒和婥姐兒撫養大，別的是絕不敢妄想的?！?/br>
    端王妃笑道：“好好的，怎么突然說起這些？快起來吧?！?/br>
    “表姐聽我說完?！兵P鸞有點小小哽咽，“我開始說的要和表姐同心同德，絕對不是假話，而我的誠意，也絕對不是輕飄飄的幾句虛言！比如這次，勸王爺不要放蔣側妃出來的惡人，就由我去做吧?！彼ы?，烏黑瞳仁里面閃著清澈光芒，“這樣的話，表姐你就不用為難了?！?/br>
    “阿鸞……”端王妃有一瞬的感動，伸手扶她，“起來說話?！陛p輕嘆息，“這就是你說的同心同德？”

    表妹她想要和自己連成一條線，同心同德對付別人。

    ☆、102 誰在算計？

    鳳鸞點頭道：“正是這個意思?！庇盅a充,“以后紅臉都讓表姐你唱，任性不懂事的就讓我來做,你看這樣可好？”

    端王妃張了張嘴,遲疑著,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

    “就這么說定了啊?！兵P鸞眨了眨眼,然后起身，“表姐你不說話，我就只當你是答應下來了?！彼哿藫廴棺?，告辭出去。

    端王妃一陣怔忪恍惚。

    宮嬤嬤笑問：“鳳側妃的話，王妃可是聽得心動了？”

    端王妃琢磨了一下,“阿鸞的話，雖然有她自己的私心,但并不是沒道理。要是不放蔣側妃出來,的確耳根子清凈不少?！庇职櫭?，“可是這樣一來，豈不是讓阿鸞一人獨大？苗夫人和魏氏哪里是她的對手？哎，其實蔣側妃也不是她的對手?！?/br>
    宮嬤嬤在旁邊小杌子上坐了，端茶不語。

    端王妃有些猶豫，問道：“那嬤嬤你怎么看呢？是要應了她？還是……？”

    “這個么，要看王妃怎么選擇了?！睂m嬤嬤喝了一口茶，放下了，“如果王妃想要暫時的平靜，就應了她；如果想要長遠的平靜，就不能順著她的意思來?！?/br>
    “嬤嬤請細說?！?/br>
    “假設王妃和鳳側妃連成一線，肯定是能對付蔣側妃的，叫蔣氏翻不了身。但是這樣就會像王妃擔心的那樣，慢慢的，就讓鳳側妃一人獨大了?！睂m嬤嬤勾了勾嘴角，“用幾年的平靜時光，坐等鳳側妃獨大，這筆買賣可不劃算啊?！?/br>
    端王妃頷首道：“沒錯?！?/br>
    宮嬤嬤又道：“王妃和鳳側妃之爭，嫡長子和庶長子之爭，是避不開的，所以不論早晚都會正面對上?！鄙钌钜恍?，“所以，與其要暫時的寧靜，還不如早早的就做安排打算，才能為將來鋪好路子?！?/br>
    “那我應該怎么做？”端王妃皺眉，“不管怎么說，阿鸞這都是過來示好，我要是直接和她擰著來，不太合適吧？況且，蔣氏現在也不成氣候啊?！?/br>
    意思是，就算此刻幫了蔣側妃也不劃算。

    宮嬤嬤悠悠一笑，“繼續讓蔣側妃禁足這事兒，王妃可以答應?！?/br>
    “可以答應？”端王妃有些沒太明白，道：“還請嬤嬤再說細一些?！?/br>
    宮嬤嬤接著道：“首先，王妃娘娘答應鳳側妃，讓她去說服王爺，上元節后繼續禁足蔣側妃三個月，這樣全了鳳側妃過來做的人情；其次，蔣側妃若不受點苦頭，怎么會老實？就是要讓她知道，就算宮里有恭嬪娘娘，但這王府里面，恭嬪娘娘也是伸手管不到的。第三，蔣側妃被繼續禁足后，王妃娘娘可以時不時的關照一下，她就會明白，在這王府里，只有王妃娘娘可以依靠；第四，再讓人去蔣家吹吹風，提點提點，讓蔣家的人好生勸一勸蔣側妃，讓她站到王妃娘娘這邊來?！?/br>
    “我明白了?！倍送蹂c了點頭，“先順著阿鸞的意思，把蔣氏給關三個月，等她被關老實了，我再向她伸出橄欖枝，讓她乖乖的主動站在我這邊來?！?/br>
    “對?！睂m嬤嬤笑道：“王妃娘娘正是需要這樣一個幫手，一把刀，讓她事事沖在前面，免得臟了王妃娘娘的手?！?/br>
    三言兩語，就把蔣側妃狠狠的算計了一把。

    ******

    回了暖香塢，姜mama有些擔心道：“側妃你說，王妃能和你站在一邊兒么？”

    鳳鸞笑道：“當然不能?！?/br>
    “那……，側妃說那些有什么用？”姜mama不解，“還替王妃做了惡人，去王爺面前給蔣側妃上眼藥，回頭王妃一轉頭，把這事兒告訴蔣側妃怎么辦？”

    “mama，我就是想看看表姐的打算?！?/br>
    “打算？”

    “對?！兵P鸞的目光漸漸清冷下去，光芒凌冽，“要是表姐還記得一點點姐妹情，還記得我曾經救過她，那么……，看在我如今老實規矩的份上，就應該彼此相安。至少眼下孩子都沒有長大，還不是爭斗的時候?！?/br>
    繼而話鋒一轉，“如果她忘恩負義，不管我怎么退讓隱忍，都存心要除掉我這個眼中釘，打算現在就開始動手的話?！毙θ堇锩鎺С鲆唤z譏諷，“那……，為了孩子，我也只好拼個你死我活了?！?/br>
    姜mama不是太明白，問道：“側妃，你覺得王妃會怎么做？”

    “她若是真的賢良大度，念著我的恩情，應該會暫時和我一起對付蔣側妃?！兵P鸞輕輕撥著茶盞，發出“鈴?！贝囗?，“她若是已經打算開始對付我，則會恩威并施于蔣側妃，讓蔣側妃成為她手中的利刃，用來對付我?！?/br>
    姜mama面色一驚，“側妃是說，王妃打算和蔣側妃聯手對付你？”

    “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吧?！兵P鸞笑了笑，“別緊張，咱們又不是傻子，更不是讓人隨便搓扁揉圓的面團兒，見招拆招就是了?！?/br>
    “側妃，碧落進來回話?！?/br>
    “進來吧?！兵P鸞收回心思，碧落一向是在外院行走的，她的消息，基本都是比較重要的，等人進來問道：“何事？”

    碧落回道：“有關蒹葭的出身來歷?！?/br>
    “哦？”鳳鸞頓時來了精神，緩緩坐起來，知道她不會沒有收獲就提話頭，不由微笑道：“看來打聽的事有進展了?！?/br>
    “是?！北搪涞恍?，然后道：“蒹葭原是太醫之女出身，父親林太醫原本在太醫院供職。建武十六年，段謹嬪忽然暴病而亡，皇上震怒之下處置好幾名太醫，林太醫就是其中一個。蒹葭因此淪為犯官之女，成為官奴，最后進宮做了宮女，后來分到了王爺身邊做事，直到現在?！?/br>
    “段謹嬪？”鳳鸞眉頭一皺，那不就是成王蕭湛的生母嗎？當年段謹嬪暴卒，其中自然有很多故事，沒想到……，這還牽扯到了蒹葭的身世。宮闈秘案暫不可考，眼下還是先琢磨蒹葭好了，因問道：“那她可還有什么故人親眷？”

    畢竟馬兒驚厥那件事需要外應，單在內宅，是不可能處理周全的。

    “本家這邊沒有近支親戚了?！北搪鋼u搖頭，“不過蒹葭有一個舅舅，名叫胡三，原籍在河北那邊兒。因為父母死得早，每年靠著jiejie和姐夫救濟度日，林家倒了以后，胡三就成了偷雞摸狗的小混混。前幾年，大約是打聽到了蒹葭的消息，就摸到京城來，隔三差五的找蒹葭打秋風，還在京郊住下了?！?/br>
    “哦？”鳳鸞悠悠問道：“現在人呢？”

    碧落面色一沉，“在胡三京郊的住所沒有找到人，聽周圍的人說，胡三前些日子忽然不告而別，不知道去哪兒了?！?/br>
    “不告而別！”鳳鸞猛地坐直了身體，這個時間……，太可疑，“這么說?！彼錾竦淖哉Z喃喃，“胡三有很大的嫌疑啊?！?/br>
    無賴、混混，不務正業，手頭缺銀子花，原本找外甥女打秋風多日子的，卻突然不告而別下落未知，難說不是替蒹葭辦了什么事，拿了大筆銀子走人了。

    至于蒹葭作弄這一切的原因，也不難猜。

    她一直在蕭鐸身邊服侍，蕭鐸雖然冷酷無情、又自私，但就本身來說，的確算得上一個英武俊逸的男人。蒹葭在他身邊呆久了，有那么一點點女子情懷不奇怪。只要王府姬妾斗得雞飛狗跳的，蕭鐸心煩，自然就去梧竹幽居躲清凈了。

    上次馬兒驚厥的時候，蕭鐸厭煩王妃，忌憚對自己動了情，不就是住在梧竹幽居的嗎？再配合蒹葭發誓終生不嫁人，一輩子呆在梧竹幽居，她做這些是多么合情合理、順理成章啊，簡直就是水到渠成！

    說起來，書房大丫頭比做姨娘舒服多了。至少蒹葭不用每天給王妃請安，書房那邊清凈，王爺也是經常過去的，沒準兒魏氏還羨慕她呢。

    不過這些都只是自己的猜測，得抓到胡三，有了真的證據才能確定！

    鳳鸞皺了皺眉，“胡三那邊，你們好好派人四處打聽?！毙南伦聊テ?，“我估計王妃那邊手不夠長，多半不會打聽到外省的事兒。所以，咱們寧可多花費一點人力，多費一點銀子，也要把這件事給查清楚了?！?/br>
    比對手搶先一步占了先機，總是沒錯的。

    碧落應了，“是，側妃放心?！?/br>
    鳳鸞又道：“花了多少銀子在我賬面上支?！狈凑约翰蝗便y子，想了想，“像胡三那種無賴閑漢，就算手頭有點銀子，肯定也花不久，你們派人一直盯著他的住處，什么時候回來，都給我把人帶到跟前來！”

    “是?！北搪湔珣溃骸耙呀浥扇俗≡诟浇?，很是方便?！?/br>
    鳳鸞又道：“這事兒小心一點進行，別讓王妃知道，也別讓王爺知道?！?/br>
    自己明明說了魏氏懷疑蒹葭，蕭鐸卻只對魏氏生氣，認為她搬嘴弄舌，而沒有去查蒹葭的意思。不是他傻，他笨，而是他太過信任蒹葭，而且男人都一種短視心理，總覺得身邊的女人都愛他，都不應該算計他。

    所以，還是有了確切證據再說。

    鳳鸞又看向姜mama，問道：“魏氏最近有什么動靜？”

    姜mama搖頭，“沒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