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不!這不是你的書,這是馬文濤的書!”葉曦冷著臉說道。 被葉曦直中要害,許三皮有些慌神兒,手上一滑,書掉到地上。他俯身去撿,耽擱好一會兒才坐直身子,許是利用短暫的空隙在尋找對策,怕是沒想到啥好法子,便胡攪蠻纏起來:“污蔑,純粹的污蔑!你們憑什么把我銬起來,我要告你們非法拘役,我要求見律師!” 見許三皮跳著蠻橫指責,葉曦也一拍桌子,激動地回應:“憑什么!我告訴你憑什么!就憑你故意浪費警力、妨礙公務這條,就可以拘捕你!” “我們有確鑿證據證明,你早已知道馬文濤不在人世的消息,而且你的這本書是在他書稿的基礎上改寫的?!表n印接下葉曦的話。 許三皮猛地怔住了,呆立一會兒,癱軟無力地坐回椅子上,張張嘴,惡狠狠地說:“孫劍,我和你沒完!” “你應該感謝孫劍幫你積德了,若不是他私下對馬文濤母親做過補償,又求我不要把你剽竊的事情捅出去,你覺得我們會給機會讓你坐在這里表演嗎?”韓印嚴厲地說道,“動機?我們想知道你拋出馬文濤的動機!我勸你最好還是老實交代,如若不然,怕是我沒法再遵守對孫劍的承諾?!?/br> “你最好能說出一個讓我們信服的理由,否則你就是殺害尹愛君最大的嫌疑人,我們會24小時地盯著你,我想你叔叔不會讓一個殺人嫌疑犯做他的繼承人吧?”葉曦接著韓印的話說道。 韓印和葉曦死死盯著許三皮,許三皮梗著脖子,眼球快速亂轉,大腦中想必正經歷一番激烈的思想斗爭。 “好吧!算你們狠!”僵持一陣子,許三皮好像想明白了,貌似不甘地說,“我叔叔馬上要退休了,眼下這段時期對我來說非常關鍵,我不想與你們警方糾纏不清,以免破壞我在他那兒的形象,于是便把馬文濤拋給你們,想借此轉移走你們的注意力。其實,先前我是極力避免自己和馬文濤有任何牽扯的,所以在我出版過書籍的介紹中,刻意隱去了在古都大學那一段時期的經歷,是你們把我逼急了我才把他推出來,不過我確實懷疑過他和尹愛君被殺有關系?!痹S三皮拿起桌上的書,揚了揚,“這本書確實是我改寫的,我之所以要改寫是擔心原稿中有些情節會讓我惹上麻煩。原稿中女主人公叫尹愛郡,你們不要以為這只是利用諧音取巧,事實上熟悉那女孩的人都知道,她平時愛對別人說她叫尹愛郡而不是尹愛君,她覺得君太平凡了,有些俗氣。另外,原稿中對女主人公的刻畫與尹愛君的外貌性格非常接近,尤其書中有大量男主人公覬覦女主人公美貌的心理描寫,讓人很容易聯想到一定是作者曾經對某個女人非常癡迷,才能在文學創作中有如此表述。由此我開始覺得馬文濤的可疑,便仔細回憶了當年的一些細節。我真的曾經見過一次尹愛君去他書店買書。而且那件案子出了不久,有一天我自行車壞了,想借他的用用,結果他說他的也壞了,問題是我前幾天還看他騎過。當時覺得可能是他小心眼不愿意借,現在想想,會不會他就是用自行車把那女孩尸體扔掉的,怕我騎車看出蹊蹺呢?” 許三皮頓了頓,換上一副無比誠懇的口氣說:“說實話,我真心希望你們能順著馬文濤這條線將案子查清楚,那樣你們永遠不會再來煩我了?!?/br> “書的原稿呢?”韓印問,“據孫劍說,你之后歸還他的只是一個電子版本?!?/br> “被我燒了!”許三皮說,“留下原稿我始終覺得是一個禍害,擔心將來會成為剽竊的證據,所以在電腦上改寫之后便燒毀了?!?/br> 燒了!許三皮先前的解釋還算合理,也能解釋得通他為何在簡歷中隱去古都大學的經歷,以及當年為何沒有向專案組交代馬文濤的嫌疑。但他懷疑馬文濤的基礎是那本書稿,現在又說原稿燒毀了,豈不又是一個死無對證? 韓印和葉曦對視一陣,葉曦轉過頭瞪了許三皮一會兒,招手讓警衛把他帶出去辦理釋放手續。 葉曦這樣做實屬無奈,畢竟已經證實了許三皮與“1·4碎尸案”無關,而以目前“1·18碎尸案”的證據,頂多能關許三皮24小時而已,對破案來說于事無補。 韓印和葉曦都很清楚,目前頭疼的是:許三皮的話到底幾分真幾分假?若是真話,那馬文濤嫌疑真的很大,若是假的,那兇手必屬許三皮。還有一個問題是韓印一直在考慮的,就算鎖定兇手,時隔16年要如何取證?單靠面對面交鋒是肯定不行的,一定要找到有力度的證據或者證人——看來只能把希望放到余美芬身上。 據葉曦說,她已經安排人手在各個招待所和賓館之間尋找余美芬的蹤影,目前還未有消息。韓印提議,鑒于余美芬的經濟條件,把巡查重點放到一些出租床鋪的客舍上面去,葉曦表示同意,并即刻安排下去。 第二十六章 嫌疑閨密 午夜時分,韓印還是毫無睡意。 韓印可以確認余美芬在“1·18碎尸案”中的關鍵作用,她肯定知道尹愛君失蹤前最后接觸過的男人是誰。但她是否與眼下的“1·4碎尸案”有關系這一點,在韓印心里還很模糊。 裝神弄鬼的女人到底是誰?她為何要徘徊在碎尸殘骸第一發現地華北路? 為何會時常出現在尹愛君的宿舍?又為什么要給自己打求助電話?她真的是余美芬嗎?不對,韓印驀然發覺,自己先前的思路太過狹窄。除去兇手故弄玄虛,除去余美芬,難道沒有第三個人選了嗎? 當然會有!那么動機呢?是想通過這種裝神弄鬼的不理智的手段,讓警方重新關注“1·18碎尸案”?還是說她因為對“1·18碎尸案”有深度癡迷,導致患上某種精神疾病呢?最關鍵的是,她是不是一個知情者?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此女子如此費盡心思,想來必定與“1·18碎尸案”有某種瓜葛。 次日一早,韓印急著到專案組找付長林,原因很簡單,沒有人能比他更了解“1·18碎尸案”,韓印希望他能給出一些當年在案件調查中表現反常的女性名單。 付長林現在是專案組積案組兩頭跑,可謂異常辛苦,但絲毫沒有改變他早到的習慣。平日里他總是第一個到專案組報到的那個人,但今天有些例外,當他走進辦公室時,韓印在里面已等候多時。 “今天怎么這么早?有新線索?”做刑警的大抵都會有些直覺,而且很準,付長林先是感到意外,隨即笑笑說。 “是,是有個事要向您請教……”韓印把自己的來意向付長林道出,強調此條線對破案有多少幫助還不好說。 付長林如今對韓印已是十分信任,所以對韓印的請求也未有他想,他放下包坐到椅子上,仔細回憶了好一陣子,說道:“說起舉動怪異的女人,倒還真有一個。其實我給你那本許三皮寫的書并不是我買的,是有人快遞到積案組的。我當時覺得郵寄人的舉動有些蹊蹺,懷疑這個人可能知道內情,便順著快遞上寫的郵寄人信息查找一番。結果發現信息是假的,后來通過郵政大廳監控終于發現郵寄人的身影,之后又費了些周折才找到她。她叫蘇瑾,是尹愛君的高中同學,兩人在高中時關系特別好,畢業后尹愛君考到古都大學,她也考到本市師范學院。她說她一直關注尹愛君的案子,偶然買到《禮物》那本書,發現其中有影射案子的情節,便給警局寄來一本,希望能對破案有些幫助。隨后我們對她進行了調查,未發現可疑之處。但事情到這還沒算完,2008年年底,本地一個網絡論壇上出現一篇全面分析‘1·18碎尸案’的文章,文章雖只是個人臆想,與案子風馬牛不相及,但在當時還是造成不小的影響。我們通過ip地址找到發帖的人,竟又是那個蘇瑾,訊問動機,她說希望引起大家關注,從而讓案子能得到重新調查的機會?!?/br> 付長林果然是“活字典”,給出的人選正是韓印要找的嫌疑人類型,他急切地問道:“蘇瑾在本市嗎?” “在。她大學畢業不久就嫁人了,丈夫是她的同班同學,本地人,家境非常優越,支持她開了一家美容院?!备堕L林從包里拿出一本外皮有些破舊的筆記本,打開來,翻找了一會兒,須臾,他把筆記本沖向韓印,指著其中一頁道,“喏,這就是她美容院的地址,還有她的聯系電話?!?/br> 韓印隨手從身邊辦公桌上找到一張白紙和筆,瞅著付長林的筆記本記下蘇瑾的信息。完事揚了揚手中紙片:“謝了付隊,待會兒我去會會這個蘇瑾?!?/br> 付長林客套地說:“要不等早會結束,我送你過去吧?” “不用,您那邊也是一大攤子事,我自己打車去就行?!表n印說。 蘇瑾開辦的美容院,名號便是以她名字命名的,叫“蘇瑾美容院”。位于j市繁華區域,緊鄰一條城市主干道,共有三層樓,規模不小。 韓印推開美容院大玻璃門,即刻有一位身著粉色制服的女接待笑吟吟迎上前來,“先生您好,您是來做美容的嗎?”見韓印笑笑搖頭,接待員又機靈地問,“那您是來接女朋友的吧?您說一下她的名字,我幫您找一下?!?/br> “也不是?!表n印笑著解釋,從褲兜里掏出警官證遞給女接待,“我是市刑警隊的,想找你們老板了解點事情?!?/br> 女接待雙手接過警官證,仔細看了一眼,奉還給韓印,指著玻璃門邊的沙發,得體地說:“韓警官,您先坐著稍等一下,我去看看老板在不在?!?/br> “好的,麻煩你了?!表n印點頭笑道,目送女接待由白色木質盤旋樓梯上到二樓。 屁股剛沾到沙發上,還沒來得及仔細打量四周,韓印便聽到二樓樓梯口傳來一陣高跟鞋的聲響。先露出身子的是女接待,緊隨其后是一位身著白襯衫、灰色休閑褲,時尚白領打扮的女子。她身材纖瘦,容貌姣好,但眉宇間似隱隱帶些疲憊。 “這就是韓警官,這是我們老板?!睆臉翘萆舷聛?,女接待引著老板來到從沙發上站起的韓印身前,為彼此介紹之后,女招待禮貌地退到一邊。 “您好,我是蘇瑾,請問您找我是……”蘇瑾禮貌沖韓印伸出手,一臉職業的微笑。 韓印輕輕握了握她的手,手很軟?!跋牒湍阏務勔鼝劬??!?/br> “太好了?!碧K瑾的笑容變得真誠許多,“是不是你們又開始調查她的案子了?”見韓印笑笑,不置可否,蘇瑾忙指著樓梯說,“走,到我辦公室談去?!闭f完轉頭沖候在身后的女接待輕聲交代,“沏兩杯茶來?!?/br> 緊隨蘇瑾踏著樓梯而上,韓印來到一間潔白帶著清香的房間。坐下不久,茶水便端了上來,蘇瑾熱情催促韓印先喝上幾口茶潤潤喉再說正題。 蘇瑾如此盛情,韓印倒不好一上來就提有關她嫌疑之題,只能先拿尹愛君鋪墊。他端起茶杯,淺抿兩口,想了想說:“您和尹愛君是好朋友吧?” “對,我們在高中時期關系最好?!碧K瑾垂下眼簾,把玩著茶杯把手,稍顯低沉地說,“愛君出事之后,我難受了好久,簡直沒法相信,幾天前我們還睡在一張床鋪上,轉眼她人就沒了,而且是永遠的分別?!?/br> “她失蹤前,你見過她?”韓印問。 “是??!”蘇瑾不無感傷地說,“1月7日是我的生日,當年正好趕上周日,我邀請她和幾個朋友一塊出去聚了聚,晚上她留宿在我那兒,我們聊了一整宿,說了好多高中時候的事……” “你們有沒有提到過有關男女朋友方面的話題?”韓印又問。 “我問過她,她說剛到學校沒多久哪來的男朋友,”蘇瑾頓了一下說,“不過她說認識了一個男作家,但也只是認識,連朋友都算不上?!?/br> “所以當你看到《禮物》那本書中有影射當年碎尸案的情節,于是把它寄到了警局,希望我們警方能查下那個作者,是嗎?”韓印接下她的話問道。 “對??墒悄銈兙旌孟褚矝]對那個作者有什么動作,倒是查了我一通?!碧K瑾語氣微帶著些不忿,“所以我又在網絡上發表了一篇分析案子的帖子,我知道我的觀點很幼稚,不過我的目的是希望大家都來關注愛君的案子,從而促成你們重新調查?!?/br> “不,你誤會我們了,其實那本書的作者我們一直在調查,只是沒查到什么證據而已?!表n印這算是替付長林解釋,接著又問,“你確定尹愛君和你提的那個作家就是《禮物》一書的作者嗎?” “不、不!”蘇瑾連連搖頭解釋,“那本書只是我偶然買的,愛君沒提過她認識的那個作家的名字?!?/br> “噢,是這樣……”韓印沉吟一陣,開始引入正題。他拿出手機,查了查來電記錄,說出兩個日期,問蘇瑾能不能記得自己當時在哪兒,在做什么。 “這兩天怎么了?不是要談愛君的案子嗎?怎么問起我的問題?我有什么問題?”蘇瑾十分詫異,一臉莫名其妙拋出一連串問號。 韓印不可能透露有關案子的情況,只好歉意地笑笑說:“不好意思,案子詳情我沒法和您說,我知道冷不丁問您這樣的問題有些唐突,還請您不要介意,配合我們的工作?!?/br> “我當然介意,但我也沒什么可隱瞞的?!碧K瑾臉色暗淡下來,不快地解釋,“你說的這兩天,我想我都應該在婆婆家。上個月,我婆婆被查出胃癌,我和老公便搬到婆婆家住,以方便照應老人。從那時起我的行動只有三點:單位——婆婆家——醫院,而且晚上從不出門,更不會那么晚出門。我愛人和公公還有小保姆都可以證明我的話?!?/br> 蘇瑾如此說,想必人證方面不會有問題,而且蘇瑾眉宇間疲憊的神情,也許正是被婆婆患病所累,那這個話題暫且不說了。韓印再次表現出極大的歉意,但仍舊不放過追問她在元旦前夜以及元旦假期之間的活動。 這回由于過了幾個月的時間,蘇瑾需要稍微回憶一下,好在元旦期間的活動讓她記憶深刻,所以也沒用多久便給出答案?!霸┣耙鼓峭?,我和老公還有公司的員工先是在新界口美食城聚餐,飯后到‘曼哈頓酒吧’一起迎接倒數,再后來又換了一家叫作‘夜色’的酒吧續攤。其余三天,1日放假,2日、3日我們正常上班?!?/br> 蘇瑾說完這番話,仰著頭盯著韓印,眼神中帶絲敵意:“我就不明白了,我怎么就會牽涉你們要查的案子里去呢?你們警察辦案總要證據吧?我就是想知道你們無緣無故怎么找上我的?” “這個……”面對蘇瑾一連串逼問,韓印忍不住,只好有所保留地說,“元旦期間本市發生了一起碎尸案,案情與當年尹愛君的案子有些類似。怎么,你沒聽說過這個案子嗎?” “沒啊?!碧K瑾一臉茫然,“真沒聽過,也可能這段時間我心思都放在婆婆身上,與外界接觸得比較少吧?!碧K瑾態度有所緩和,“是當年的兇手又出來作案了嗎?” “這個不能和您透露,怎么說呢……”韓印停下話,斟酌一下說,“我沒法向您透露我們是如何界定嫌疑人的,但是我可以跟您說一點,基本上當年與尹愛君有過接觸的人,都在我們的調查范圍內,所以還請您千萬不要介意我的唐突?!?/br> “這我能理解?!碧K瑾此時已對韓印少了很多戒意,臉上多了絲笑容,甚至帶些嬌態問,“我解釋了元旦前夜的行蹤,那是不是就可以排除我的嫌疑?” “當然,不過還要訊問您的員工為您證明?!表n印笑著說。 “這沒問題,你可以隨便問,他們那天晚上在曼哈頓酒吧玩得可瘋了?!?/br> 蘇瑾顯得急切要證明自己的清白,“要不要我現在叫來幾個你問問?” “不用,不,等等,你剛才說的是‘曼哈頓酒吧’?”見蘇瑾使勁點頭確認,韓印拽了拽頭發,心里暗罵自己,差點漏過了重要線索——“曼哈頓酒吧”,不正是“1·4碎尸案”被害人王莉最后出現的地方嗎! 王莉與蘇瑾當晚在一家酒吧,怎么會這么巧?韓印滿臉狐疑,道:“你們大概幾點離開‘曼哈頓酒吧’轉到另一家的?” “新年倒數之后不長時間,老公說那里還不夠high,所以要換一家酒吧……”蘇瑾皺著眉頭短暫回憶了一下,“應該在凌晨1點左右吧?!?/br> “凌晨1點!”時間正好也是王莉離開酒吧的時間,韓印忍不住提高聲音追問,“你確定是1點左右嗎?” “怎么了?這時間點很重要嗎?”被韓印這么一咋呼,蘇瑾有些不敢拿準,又費力回憶好一會兒,才緩緩點頭說,“應該是那個時間,我記得我好像看了一下表,要不我問一下公司員工或者我老公吧?”蘇瑾拿出手機,欲撥號,隨即又停住了,嘆口氣說,“唉,沒用,他們當時都喝高了,估計更拿不準。哎……”蘇瑾眼睛一亮,“對了,我記得我們離開‘曼哈頓’時,在門口碰見一個美容院會員,既然你這么重視時間點的問題,要不我給她打個電話問問吧?” 蘇瑾說著話,手里擺弄手機翻看通訊記錄,找了一會兒,可能是沒找到,嘴里嘟念了一句:“我好像沒有她的電話號碼?!蹦盍T,拿起辦公桌上的座機,撥了一個簡單的號碼,沖話筒里吩咐,“營銷部,我是蘇瑾,幫我查一個會員的電話號碼,她叫王……對,叫王莉……” 什么?王莉!真的會如此巧合?“曼哈頓酒吧”“凌晨1點”,莫非蘇瑾口中的王莉即是“1·4碎尸案”的被害人王莉?韓印趕緊掏出手機,調出儲存在手機里的王莉照片,舉到蘇瑾眼前,“你說的王莉,是不是她?” 蘇瑾盯著手機看了一眼,疑惑地說:“就是她,怎么了?” 得到蘇瑾的確認,韓印指著蘇瑾手中的話筒,沉沉地說:“那你把電話放下吧,王莉就是我們案子的被害人?!?/br> “??!”蘇瑾張著嘴,眼睛瞪得大大,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除了兇手,你很可能是最后見到王莉的人?!表n印說,“請將當晚你們碰面的情形詳詳細細說一遍,盡量不要有遺漏?!?/br> 蘇瑾顯然還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手里仍舉著座機話筒,樣子呆呆的。韓印無奈只好把剛剛的話又重復一句,這才把她拉回到談話。 蘇瑾扣下電話,羞怯地笑笑說:“不好意思,我有些失態,不過還真沒想到,竟然這座城市有兩起碎尸案都能和我扯上關系。噢,當晚的情形是這樣的……”蘇瑾輕咳兩聲,穩了穩神說,“我們一干人從‘曼哈頓’出來的時候,看見王莉站在街邊打車,我便過去打聲招呼,問她怎么走得那么早,她說身子不舒服,要回家休息,可是一直沒打到車。我說可惜我們還要繼續玩,不然可以送送她。她笑笑,說了幾句謝謝。之后我們就分手了。就這么簡單?!?/br> “還有呢,你再好好想想,你們分別之后,她還在酒吧門口嗎?”韓印追問道。 蘇瑾想了一下說:“呃,對,那晚我們一干人除了我不會喝酒比較清醒外,其余的人都喝高了,我老公更是醉得厲害,在進‘夜色’之前他蹲在街邊吐了好一陣子。我在旁邊照顧他,幫他拍背,在我用紙巾幫他擦嘴時,不經意沖遠處望了一眼,那時王莉已經差不多走到街頭,我看到她身邊停了一輛車,她好像沖車里望了一眼,便拉開車門坐進去了。之后我就扶老公進了酒吧?!?/br> “那車是什么牌子?什么顏色?車牌號多少?”韓印急促地問。 蘇瑾瞇著眼睛,考慮片刻,說:“沒看清,距離太遠了,光線也不好,只模糊地看著好像是一輛轎車?!?/br> 乍聽蘇瑾目擊到王莉失蹤當晚上了一輛車子,韓印別提有多激動了,可惜隨后蘇瑾無法提供有關車子更詳盡的信息,他心里又是一陣失落。不過就此次走訪結果來說,應該還算不錯,本來奔著蘇瑾的嫌疑來的,沒承想有意外收獲——能夠確認王莉最后失蹤的地點和方式。如果蘇瑾的話是真實的,那么王莉當時是自己主動坐上車的,意味著她與兇手很可能相識甚至是熟人,同時也意味著韓印的側寫報告中,對兇手與被害人之間關系的描述是錯誤的。在他的判斷中,雖然兇手所要報復或者懲罰的對象具有固定形象,但從兇手擄獲王莉的地點和時機來看,顯然是缺乏預謀的,顯示出一定的隨機性和運氣,也就是說兩人并不相識。 此時韓印內心無比矛盾,亦喜亦悲。悲的是:事實竟然與他的側寫報告有如此大的出入,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專案組的同事,更無法面對葉曦;喜的是:如果兇手與王莉在生活中存在交集,那么嫌疑人的范圍要比現在縮小很多,最終成功抓捕兇手的希望就要大得多。 當然,蘇瑾的話只是她一面之詞,還需要證明。所以離開美容院后,韓印找到她老公,又登門拜訪她的公公以及小保姆,最終排除了她所有的嫌疑。 從蘇瑾婆婆居住的小區出來,韓印順著馬路漫無目標地亂逛了一陣——心亂如麻。雖說犯罪側寫作為一門學科而不是科學,是無法做到嚴絲合縫的,不可能不出現任何差錯,但這種方向性的錯誤是致命的。他無法原諒自己在報告中犯下如此大錯,更羞于面對葉曦。除去對她的好感不說,就是那份無比堅定的信任,已足以讓他難以承受。 怎么面對?怎么解釋?怎么彌補……糾結。只能是糾結而已。結果是注定的。無論作為一名公安院校的講師,還是作為一名專業學者,還是作為一名警察,都必須謹遵“客觀事實”,這是社會責任,也是起碼的職業道德。所以糾結不過是一種自我心理輔導,罵自己兩句,可憐可憐自己,讓自己心里稍微好過點就罷了,最終還是要守住底線,不能用錯誤去彌補錯誤。 好吧!還是回到案子上吧!如果兇手與被害人存在交集,那么就要重新審視王莉的社會關系。此時最應該做的,就是全面審閱“1·4碎尸案”的調查卷宗,同時把突然出現的新線索如實向葉曦匯報。 韓印從褲兜里掏出手機,面色異常悲壯地撥下葉曦的號碼……晚上8點,新界口廣場,酒吧一條街,“夜色”酒吧門前。 接到韓印電話,葉曦比想象中要鎮靜,沒有多余的話,只是讓韓印先回專案組再說。 碰面之后,韓印的尷尬自不必說,惹得葉曦是一通安慰。不過葉曦的話并非只是為了讓韓印心里好過一些,而是確實有一定道理。 葉曦提出一個觀點:有沒有可能兇手既與王莉相識,同時又與尹愛君有聯系呢? 對??!這種可能性完全存在!如若這樣,雖然先前的調查方向有些偏頗,可并不影響結果!葉曦一句話,猶如一針強心劑,立刻讓韓印眼前一亮,精神隨之振奮起來。 隨即,兩人調出“1·4碎尸案”調查記錄,由王莉的社會關系入手,首先篩選可能與王莉和“1·18碎尸案”共同存在交集的人,結果令人失望。接著,兩人全面研讀每一個接受過調查的嫌疑人記錄,但從中也未發現有可疑之處。卷宗顯示:每一個嫌疑人不在案發現場的證據都很充分。這并不意味著他們中就沒有兇手,也許有些人先前給出的信息和證據是假的。于是,韓印和葉曦根據年齡、私家車等信息,劃定了幾個人選,由于天色已晚,只能留待明天再詳細追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