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年齡、特征、時間點、醉酒等情況都高度符合?!蔽艺f,“一個小鎮子哪會有這樣的巧合?而且這樣性壓抑的人通常性格內向。你們不去動手抓人嗎?” 偵查員點點頭,說:“我馬上和支隊長匯報,你可以回賓館等我們的好消息了?!?/br> 偵查人員在秘搜老羅家里的時候,就基本上敢肯定這個外表看起來忠厚老實的老文書就是這起案件的兇手。 老羅大名叫羅峰,今年四十五歲,當了一輩子的政府文書,卻沒能混上個公務員的身份。他性格內向,收入微薄,小鎮上他能看得上的女人都看不上他,看得上他的女人,他又看不上,怎么說,他也是個文化人嘛。 就這樣,他孤單到了四十五歲,精神依托則是那一摞摞的色情光碟。 二十七日其實是羅峰去相親的日子,鎮長給他介紹了一個離異的婦女??赡苁悄菋D女聽說羅峰不是公務員,所以爽約了。郁悶的羅峰就來到經常喝酒的小酒館里喝了個爛醉如泥。醉酒后,他胸中的yuhuo更是燃燒得無法抑制。他尾隨了一個年輕的女子,卻跟丟了,而酒精的作用又讓他迷失了方向。 羅峰信步走著,就走進了物業公司。在這片空曠安靜的土地上,他和劉杰一樣,聽見了浴室的水聲。 在鎮政府工作,多少知道一些物業公司的情況。他知道這里有幾個漂亮妞,說不準正在洗澡的,就是呢? yuhuo就要從嗓子眼兒里噴射出來,羅峰沖到了浴室門口,一腳踹開了浴室的大門。姑娘的尖叫,無異于火上澆油。 謝林淼和黃蓉都認識羅峰,羅峰也看慣了這兩個“婊子”對鎮長書記的獻媚。他要求黃蓉跪下來,學著色情光碟上的女人那樣。 畢竟是十六歲的女孩,除非是老總安排的獻身工作,除此之外,裸體暴露在男人面前讓她們羞愧無比,甚至失去了反抗的意志。不反抗,但有抗拒。黃蓉跪在地上嚶嚶地哭,死活不張開嘴巴。而謝林淼則看準時機,想要逃離出去。 眼看謝林淼就要逃離,羅峰的血液就像是要沸騰了,他沖過去抓住謝林淼的頭發,把她摔倒在地上,機械地把她的頭顱撞向地面。浴室的地面很快就被鮮血染紅了,謝林淼死了,黃蓉被嚇壞了。 黃蓉再也不敢反抗,乖乖地按照羅峰的要求去做。 事后,為了不讓黃蓉告發,羅峰用同樣的手段殺死了黃蓉。 欲望的排泄和殺人的體力消耗,讓羅峰癱軟在地上,他似乎清醒了不少,因為他感到了無比的恐懼。他聽說人死后用泥巴抹臉,冤魂就會被困住,于是拿出了隨身的鋼筆,擠出墨水抹在兩名死者的臉上后,慌不擇路地逃離了現場。 羅峰想去自首,卻又害怕死亡,而每晚的噩夢又折磨得他無法安生。所以在民警站到他面前的時候,他乖乖地束手就擒。 “服法,也是一種靈魂的解脫?!贝髮氄f了一句讓我們刮目相看的哲語。 第五案 墳場縛術 孩子害怕黑暗,情有可原;人生真正的悲劇,是成人害怕光明。 ——柏拉圖 【1】 “我家小狗超級乖的,從來不在外面亂吃東西的,也不會亂跑,每次我一聲喊,它馬上就能跑到我身邊?!毖矍暗倪@個婦女怨尤地看了一眼腳邊趴著的寵物。 這樣的眼神我見過,當初我沒能考上一本,我mama看我的眼神就是這樣。 “這不是……小……狗了吧?”大寶強調了一下“小”字。 這條松獅突然站了起來,抖了抖身上蓬松的毛,伸出它沾滿了口水的紫色舌頭,呼呼地喘氣,嚇得林濤往后躲了躲。 “你怕狗???”我問身后的林濤。 林濤說:“你才怕狗呢,我是怕它那口水滴到我皮鞋上,新買的?!?/br> “老貴了?!蔽覍W著林濤的習慣,和林濤異口同聲道。 “是不小,你這松獅比其他的要肥不少?!眰刹閱T說。 “誰說的,”婦女蹲下來,撫了撫狗的毛,說,“它一直很健碩好吧,一點兒都不胖,只是毛蓬松了點兒?!?/br> 十分鐘前,我們接到龍番市局的電話,說是有條狗發現了一根骨頭,有群眾覺得不像是動物的骨頭,就報警了。 十一根手指的案件一直在牽動著龍番市公安局和省公安廳每一名刑警的心,尋找第十一根手指主人尸體的工作也一直在開展,所以只要一聽到有人骨什么的,法醫都會第一時間到達現場。胡科長在接到110指令后,帶著韓法醫來到了位于龍番市西北的一個郊區住宅區。今天早晨,一個男子報警說,他的鄰居養了條狗,這狗不知道從哪里叼來了一根骨頭。他以前是殺豬的,所以他覺得這根大骨頭不是豬的骨頭,于是報了警。 眼前的松獅目露兇光,到嘴的美食被人奪了,心存不忿。 “根據這骨頭的形態,我們可以果斷判斷,這是人的肱骨?!焙崎L說,“肱骨頭、大小結節、肱骨滑車、冠突窩、三角肌粗隆。這完全符合一根肱骨的所有解剖特征?!?/br> “這個說不準就真是十一根手指的主人呢?!贝髮毰d奮地說,“那個……骨頭是在哪兒發現的呢?” 人群安靜下來。 “您這是問誰呢?”我對大寶的問題很詫異。 “哦,對,”大寶眨巴了下眼睛,“這是狗叼來的?!?/br> “你這狗一般都去哪兒轉悠呢?”偵查員強忍著笑,問婦女。 婦女說:“就在附近,從來不跑遠的?!?/br> “我覺得吧,”我說,“方將的尸體是在一個鬧市區小區內被發現的,我們分析兇手的目的就是讓我們盡早發現。那么,如果本案是和方將被殺案一樣的話,尸塊也應該就在這個住宅區呢?!?/br> “不可能?!焙崎L說,“我們當時分析手指的主人被殺是在方將之前,那么,這至少都一個半月過去了,這種熱天,尸塊肯定臭到不能聞。如果在住宅區內,早就會被發現了?!?/br> “那這兩起案件應該不是一串?!蔽矣行┚趩?。 “別放棄,先找到這具尸體再說,說不定有轉機呢?”胡科長是我的老師,他拍拍我肩膀,鼓勵道,“三十余名民警已經開始搜索工作了,主要范圍是住宅區周邊的廢棄工廠和農田,我們也加入吧?!?/br> 烈日炎炎下,三十余名民警揮汗如雨地搜查著。警犬對腐臭仿佛不太敏感,在烈日下也有些精神不振。搜索工作進行到了傍晚,對講機里才傳出興奮的聲音。 “發現尸體,住宅區西北方向,沿小路走約兩公里,就在路邊?!睂χv機“刺刺啦啦”地響著,“三組、五組已經在現場,正在布置保護工作,請法醫支援?!?/br> 石子小路很窄,勉強能通過一輛勘查車,大家都坐在車上沒說話。我想,如果是第十一根手指的主人就好了,多條線索,就多一些破案的可能。至少,也能解了我一個月以來的心結。 現場在石子路邊的草叢里,偵查員們已經在現場周圍拉起了警戒帶,我們剛到,幾十名村民就尾隨而來,打算圍觀。 “這條小路是通向一個墳場的?!迸沙鏊L說,“這有一小片墳場,有些年頭了,市里曾經想組織移墳,結果一個村民去市政府差點兒自焚了,所以計劃流產。這一片墳場也就保留了下來?,F場是在路邊,沿這條路再往西北走幾十米是個岔路口。岔路一條通往墳場,另一條通往一個小磚窯。不過那個磚窯倒閉十幾年了。也就是說,這一片地帶,除了清明、冬至祭奠一下祖宗以外,是沒人來的?!?/br> 我們迫不及待地鉆進警戒帶,一個民警指著草叢中說:“都快爛沒了,還是迪圖發現的?!?/br> 迪圖是一只警犬,正坐在民警身邊,耀武揚威地伸著舌頭。 路邊的雜草有半人高,如果不是仔細搜尋,還真不會注意到草叢里有一堆爛rou??赡苁沁B蒼蠅都覺得這堆rou沒有了利用價值,并沒有想象中的蠅蛆滿地。但在這堆已經就快腐蝕殆盡的尸骨旁邊,有很多蛆殼,還有很多死蒼蠅。 “看來前面十幾天中,這里是蒼蠅和它們的孩子們歡聚的地方,可惜它們選錯了地方,尸體有毒啊?!蔽艺f完看看林濤,“怎么樣,現在我說話也文雅了吧?” “看來這至少放了一個多月了,就快完全白骨化了?!绷譂f。 溫濕度高的環境下,在空氣中暴露的尸體,只需要一個多月就可以完全白骨化。 “是碎尸!”我用樹枝撥動白骨,發現幾根長骨的中段都被砍斷,砍痕錯綜交叉,有十幾條。加之這么多死蒼蠅,說明尸體可能含毒。這是和有著第十一根手指的“六三專案”極其相似的地方。 尸體沒有完全白骨化,還有著一些軟組織相連。我讓駕駛員打開勘查車頂部的探照燈,把這里當成臨時解剖室,開始了初步的尸骨檢驗。有四五個法醫同時工作,尸骨檢驗工作進展十分順利,發現也越來越多。 “死者骨盆和股骨相連,但是股骨中段被砍斷。腰部骶椎被砍斷?!贝髮氄f,“這和‘六三專案’的尸體分尸部位完全一致?!?/br> “等等,等等,”韓法醫叫道,“股骨是被一條繩索纏繞打結的,如果不出意外,應該和‘六三專案’中尸體的骨盆、大腿被割槽捆綁一模一樣?!?/br> “死者的頭部和軀干沒有被分離,頭及軀干處于俯臥位,所以頸部軟組織靠地面,沒被蒼蠅和蛆們吃掉?!焙崎L說,“我正在找頸部的血管,看有沒有什么發現?!?/br> “這附近沒有發現死者的衣物?!绷譂唵无D了一圈,說。 “死者的內臟組織應該都在?!焙髞碲s來支援的王法醫說,“距離尸骨一米半距離,有一堆雜草倒伏區域。這里有一些腐敗得相當嚴重的物質,目前看是內臟,附近也有很多死蒼蠅?!?/br>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負責記錄的實習生有些混亂。 我趕緊戴上橡膠手套,幫助王法醫把那堆粘滿了蛆殼的爛rou一點點翻出來看。每翻一次,我們的周圍就彌漫出一股惡臭。 “心肝脾肺腎腸,都在,”王法醫說,“上面應該還有氣管和舌頭?!?/br> “而且器官之間沒有被割斷的痕跡?!蔽艺f,“和‘六三專案’一樣,死者的整套器官,是被兇手用法醫常用的掏舌頭法,整體取下的!” “串案依據充分?!焙崎L挑了挑眉毛,“這兩起案件應該是一個人作的案?!?/br> “四肢長骨和主要軀干骨骼沒有缺少的跡象?!贝髮殭z驗完最大的一個尸塊——骨盆和部分大腿后,又開始清理現場的白骨。他說完,頓了頓,說:“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不!右手少了三節指骨!” 人的一只手掌有二十七塊骨頭,其中八塊是腕骨、十四塊是指骨、五塊是掌骨。為什么指骨是十四塊呢?人的大拇指是由兩節骨頭組成的,其余四指都是由三節指骨組成的。大寶發現少了三節指骨,那么就說明這個人的右手,少了一根指頭。 “哈哈,我們在dna檢驗之前,就可以確定,這具尸體就是‘六三專案’中第十一根手指的主人了!”韓法醫高興地說。 熱血一下沖進我的腦袋里,我突然覺得,我離這個殘忍變態地殺人、剖腹、分尸,還向警方挑戰的兇手已經不遠了。 “不對,”大寶說,“為什么方將的尸體被放在鬧市區的垃圾堆里,而這具尸體放得這么偏遠呢?” “其實本質上還是一致的?!蔽乙е勒f,“那具尸體是在鬧市區的垃圾堆里,放那么明顯可能是為了被人發現。這具尸體其實就是在路邊,可能兇手并不知道這條路一般沒有人走動。說明了一點,兇手應該對這一片并不是非常熟悉?!?/br> 說完,我注意到胡科長正蹲在尸骨頭顱的部位,沒有說話。 “胡科長發現什么了嗎?”我問。 “之前創口處有輕微生活反應,我還懷疑兇手是活體解剖了被害人?!焙崎L說,“雖然檢出毒鼠強成分,但是也不能完全排除是在死者瀕死期被剖腹?!?/br> “我一直都覺得不可能是活體解剖?!蔽艺f,“我覺得是因為死亡后細胞超生反應而產生的生活反應。大寶開始認為方將是被活體解剖,依據不足?!?/br> “依據不足?尸斑淺淡,內臟皺縮,死者失血死亡,問題不大吧?”大寶脫下手套,拿出手機,翻出一張照片給我看。 “你居然把尸體照片拷貝到手機里!”我叫道,“你也太重口味了吧!” “不是!”大寶臉漲得通紅,“好多事情想不通,經??纯?,說不準能想得到破案的線索?!?/br> 看來這個案子也在狠狠地牽動著大寶的神經。 “問題就在這里?!焙崎L說,“方將的尸體身首異處,沒有多少價值,而這具尸體的頭沒被分下來,所以我仔細看了他頸部。他頸部有個大創口,頸動脈完全離斷,血管內壁生活反應很明顯。說明,死者是被人割頸,導致大出血死亡的?!?/br> “下藥,割頸,剖腹,分尸?!表n法醫說,“應該是這個過程。至少割頸的時候,死者還沒有死亡。剛剛達到致死量的毒鼠強中毒,死亡還是需要一個過程的。我覺得方將可能也是這樣死的,只不過后來頭部被割了下來,所以我們沒有辦法判斷他的頸部有沒有創口?!?/br> 此時天已全黑,勘查車探照燈照射下的大家都點頭同意。我站起身來,伸個懶腰,活動了一下快僵硬的腰肢,發現圍觀群眾不減反增。 “天都黑了,你說大伙兒都在看什么呢?”我說。 “這草叢里,啥也看不到?!绷譂f。 “現在就是找尸源了?!焙崎L打開死者的恥骨聯合,說,“高壓鍋都省了?!?/br> “也是三十來歲,男性?!蔽铱戳搜鬯勒叩膼u骨聯合面,大概估計了下死者的年齡,說,“可惜體態啥的沒法分析了,身高我們回頭再算一下?!?/br> “沒問題,這樣的尸骨,找尸源不難?!表n法醫說。 話還沒有落音,警戒線以外圍觀的人群突然開始sao動起來。有些人開始往住宅區里跑,還有些人吵吵嚷嚷地翹首探望。 “怎么了這是?”我問。 大家都是一臉疑問。 “鬧鬼啦!有鬼??!”不知道是誰大喊了一聲,人群像是炸了鍋,“嗡”的一聲開始分散。 駕駛勘查車的駕駛員以前是駕駛維穩指揮車的,很有經驗,馬上調動勘查車上的探照燈,照射回村莊的小路,防止那些正在奔跑的村民發生踩踏事故。 “怎么回事啊,這是?”我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他……他們……他們好像說是有……鬼?!绷譂疑磉吙苛丝?。沒有了探照燈的照射,我們所在的草叢,猛然變得漆黑,月光下影影綽綽。 “啥鬼?”我笑著說,“女鬼嗎?漂亮不?走,去看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