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冒冒失失的!”王局長怒目圓瞪,他的手下在市領導面前丟人了,“慢慢說!” 偵查員說:“方香玉稱錢毅然一直在追求她,可是她拒絕了?!?/br> “拒絕?”我有些吃驚,“這個女人不是為了錢什么都做的嗎?” “別看不起這個女人,”包秘書長說,“說不準她也挑人的?!?/br> 偵查員搖搖頭,說:“錢毅然是性無能?!?/br> 【5】 一個小時前,錢毅然被刑警隊傳喚調查。因為本案沒有提取到有力的證據,所以我們在錢毅然被傳喚后,立即申請了搜查令,對錢毅然家進行搜查。 大寶是最積極的。 “你們看我說的有沒有錯?”大寶說,“那種品牌規格的酒,三千多塊一瓶,是限量出廠的,我估計一千塊都用在做瓶子上了。那瓶子老漂亮了,瓶底鏤空,里面還雕刻著一艘古代的那種帆船。酒溫一變,那船帆就跟著變色,超級精致,誰看見誰喜歡?!?/br> 一說到酒,大寶就頭頭是道。他懷疑兇手可能收藏了這個酒瓶。 看來方香玉在錢毅然家干活真的不容易。方香玉一周沒來,錢毅然的家就已然不成樣子。家里裝潢挺高檔,但是屋內簡直就是大排檔。茶幾上橫七豎八的都是啤酒瓶、易拉罐,地上布滿了食品包裝袋,餐桌上還有殘羹冷炙和幾個沒洗的盤子。 我們進屋后,簡單巡視了一下。 “我說吧!”大寶一蹦三尺高,“看見沒!我是神探!” 大寶一眼就瞅見了房間飄窗上的一個花瓶,花瓶里插著一束玫瑰花。這個花瓶瓶底鏤空,里面有一艘惟妙惟肖的帆船。 “等等,等等?!蔽野戳讼麓髮毜募绨?,“你憑什么說這個瓶子就是從丁市長家里取出來的那個?” 大寶輕車熟路,拔掉玫瑰花,倒掉瓶里的水,指著瓶底說:“看見沒?這里有編號!我說過,這是限量出廠的高級貨,每一瓶都有編號的?!?/br> “然后呢?”林濤見大寶的興奮勁兒,忍俊不禁。 “然后?”大寶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什么然后……哦,你說同一認定啊。廢話,現場酒盒上肯定也有編號,我記得,就是這個號,當時我還上網查了一下真偽呢?!?/br> “你真是有閑工夫?!蔽夜恍?,“收隊,破案!” 錢毅然是個多情種,可惜老天給了他個廢身體。 他開土煤窯的時候,可以算是個大老板。住豪宅、開好車,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一身名牌??墒撬斣诹伺松砩?。 每個女人在認識他的時候都含情脈脈、海誓山盟,閃電般結婚、閃電般離婚,因為他是性無能,而且他又受不了女人的眼淚,不用上法院,婚就離了。 每次離婚,他的財產就被分割掉一些。直到現在,他只剩下這唯一的一家小飯店。 他和方香玉是一年前認識的,在一家家政中介里。雖然方香玉相貌平平,但是她淳樸的氣質深深吸引了他。他認為他找到了真愛,當然,前面的六次婚姻,他到現在還覺得都是真愛。 方香玉不是個扭扭捏捏的女孩,來他家工作沒多久后,就主動投懷送抱。他也試著像個男人一樣,可是依舊不行。那次以后,方香玉的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無論他送花、送首飾,都對他冷冷淡淡。 “難道女人對這個也這么看重嗎?”他想,“香玉應該是個純潔的女孩啊,她的眼神是那么的清澈。一定是她的家人要她生孩子,農村人都是這么傳統的,一定是?!?/br> 他沒有放棄,他認為他的熱情一定能徹底遮蓋身體的缺陷。 直到那一天,他發現方香玉買了新衣服和新包,心情也非常好。這不正常,一定不正常!他開始留心她的一言一行,他開始趁她干活的時候翻看她的手機。 “你不想嗎?想的話,我今晚就去?!?/br> 這是方香玉手機發件箱里的一條短信,發送給的人名是“丁”。 她的另一個雇主不就是姓丁嗎?同一小區別墅區的那家。都那么大歲數了,居然玷污著我愛的女孩!她是那么的年輕!她一定是被他的甜言蜜語騙了,這個騙子! 錢毅然這么想,也就這么問,可是方香玉對他的回答只有一句:“關你什么事?” 無法入眠,必須要查清楚。 開土煤窯的,都會有一些打手。錢毅然當初出手闊綽,也贏得了很多道上朋友的贊譽。于是他叫來了三個關系很鐵的混混兒。 混混兒不會技術開鎖,于是錢毅然就偷偷復制了方香玉的鑰匙。 當他逐一試驗丁市長家門鑰匙的時候,他顫顫巍巍的。但當他打開丁市長家大門的時候,卻不怎么緊張了。他帶著三個人潛伏在儲藏室里,等到丁市長開門回家。 他看過很多電視劇,知道“貼加官”這種刑訊逼供的辦法很奏效。他打定了主意,一是要搞清楚這個姓丁的有沒有玷污他心中的女神,二是要教訓教訓這個老不正經的。 可惜他失手了。 他只蓋上去五沓紙,這個姓丁的就不動了,真的死了??墒莿偛潘€會用舌頭頂破衛生紙獲取氧氣,怎么說死就死呢? 混混兒們嚇破了膽,只有他依舊鎮定。事已至此,毀尸滅跡,到家里躲幾天就沒事兒了。錢毅然這樣安慰著混混兒們。殺個人而已,怕什么怕?誰說拔毛鳳凰不如雞?他老大的風范依舊不減。 那束玫瑰花,是錢毅然買來送給方香玉的。他想給她一個驚喜,緩解一下她的喪母之痛。她一定會很喜歡這束玫瑰花,也一定會很喜歡這個意外得來的漂亮花瓶。 “你說,這個故事,誰之錯?”林濤的聲音在發動機的轟鳴聲中隱約不清。 “管他誰的錯呢?!贝髮毟呗曊f道,“那個……我就覺得吧,殺個貪官多好,非要殺這個清官。也不對,家里藏著這么好的酒,還真說不準他是個清官還是個貪官?!?/br> “什么是清官?什么是貪官?”林濤說,“當今社會,你能給我個定義嗎?” 大寶撓撓頭。 “開快點兒?!蔽彝绷送瘪{駛員的肩膀,“十一根手指那案子,尸源找到了?!?/br> 第三案 迷巷女鬼 在黑暗盡頭,冥冥之中一雙命運之手塑造著人類。 ——艾爾弗雷德 【1】 “胡科長,怎么說?”我氣喘吁吁地爬上了省城龍番市公安局五樓法醫科辦公室。 “這么快?你剛才不還在高速上嗎?”胡科長驚訝道,“那邊的案子結束了?” 我拿起胡科長的茶杯,喝了個底朝天,說:“快說,快說,十一指的案件有眉目了嗎?” “這個專案名不錯,”胡科長微笑道,“第十一根手指?!?/br> 笑畢,胡科長抬頭,發現我、大寶、林濤三人正趴在他的辦公桌前盯著他,連忙說:“別急別急,聽我慢慢道來?!?/br> “死者是一名叫作方將的男子,今年三十二歲,是南江市一家網絡公司的老總?!焙崎L說,“偵查部門對死者的周邊情況進行了調查,發現方將二十五歲時從事電信詐騙,完成了資本原始積累,然后組建了現在的公司,完成了從非法到合法的華麗轉身?!?/br> “南江人?”我顯然對這個社會渣滓的發家史沒多大興趣,“南江人為什么會在龍番?” “他六月二日獨自坐火車來龍番談一筆生意?!焙崎L說,“當天晚上和合作伙伴在龍番大酒店吃完飯后,獨自回房間。據方將的妻子反映,二日晚上十二點的時候,她打了電話給方將,被方將掛斷。因方將計劃三日回南江,但三日晚上仍未歸家,再次電話聯絡時,手機已是關機狀態?!?/br> “那他住的賓館,搜查了沒有?”我問。 胡科長點了點頭:“賓館在前兩天發現方將的房間沒有續費,也沒有退房,就派人進去看了。一切整齊,無可疑。所以,賓館就把方將的行李移到了總臺保管,直到警察查到賓館?!?/br> “有了尸源,這個案件破獲沒問題吧?”我摸了摸胡楂兒。 胡科長眼神里閃過一絲擔心,說:“我看未必?!?/br> “未必?”我說,“碎尸一般都是為了藏匿尸體。藏匿尸體是因為熟人作案,害怕事發。所以找到尸源,碎尸案就等于破獲了一半。為什么你這個案子就未必?” 胡科長說:“我們不能用常理來衡量每一起案件。所有的案件,或多或少都會有特殊性。比如這個案子,據調查,方將是第一次來龍番,何來熟人?” “也不一定?!绷譂f,“可能是在龍番有故人,或者仇家跟隨方將一齊來到龍番?!?/br> 胡科長搖了搖頭,說:“我覺得這兩種可能都能排除。首先,我們對方將近兩天的話單進行了分析,沒有任何異常。他來龍番后,除了合作伙伴,沒有聯系過任何人。其次,如果是仇家跟隨而來,在外地殺了人,有必要碎尸嗎?” “有道理?!蔽艺f,“那么,只有一種可能,合作伙伴殺了人?!?/br> 胡科長搖了搖頭,說:“我們開始也認為是這樣,但是保密部門對合作伙伴進行了秘密偵查,可以完全肯定他不是作案兇手?!?/br> “那個……這也不是,那也不是,會是什么樣?”大寶急了。 “說的也是?!绷譂了?,“如果只是簡單接觸的合作伙伴,不會有那么大矛盾去殺人、剖腹、碎尸?!?/br> 林濤提醒了我,我說:“對了,死者的內臟找到了嗎?” 胡科長點點頭,說:“開始我和老韓分析,死者的頭在小區后門口發現,尸塊在前門口,這應該是兇手的行駛路線。內臟最復雜、最不好攜帶,我們分析可能是最先拋棄的。所以,我們的搜索重點就定在小區前門口外的一個水塘里。于是我們抽調了附近一個中隊的消防戰士,把水塘抽干了,發現了沉在塘底的死者的全套內臟?!?/br> “只有法醫才具備一次性取下全套內臟的本事吧?”林濤說,“我就沒這個本事?!?/br> “我們法醫可以從死者舌頭開始,一次性拉下全套內臟?!焙崎L說,“從本案死者的內臟看,確實用的是法醫的手法?!?/br> “學過法醫學的人干的?”我問。 “不敢確定?!焙崎L說,“這確實是一個疑點。兇手分尸沒有從關節下手,顯得對人體不太熟悉,但是取內臟的手法又非常熟悉人體結構。我覺得兇手故意不從關節下刀,就是為了迷惑我們警方,讓我們分析不清他到底懂不懂法醫學?!?/br> “那你分析,兇手取下內臟的行為,目的是什么呢?”我問。 “吸引眼球?!焙崎L斬釘截鐵。 “吸引眼球?”大寶一臉不解的表情,“會不會是精神病作案???” 胡科長搖搖頭,說:“精神病作案的特點是不顧后果,行為凌亂。但是這個案子分尸有序、剖腹有道,而且還有個割槽捆綁的有目的性的特征性動作,看起來不是精神病作案?!?/br> “那……”大寶撓撓頭。 “可能和死者不熟悉,碎尸剖腹,吸引關注,拋尸不用包裹物,拋尸地點選擇在鬧市區?!蔽姨痤^看著胡科長,“你覺得,兇手為什么這么做?” “故意讓我們發現,”胡科長垂下眼簾,“挑釁警方?!?/br> 我點頭贊成:“兇手的碎尸行為不是為了匿尸,反而是為了讓我們更方便發現。我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我們的對手是在向我們挑戰!” “而且我們的對手,還懂一些解剖知識?!焙崎L說,“不會是自己人吧?” “胡科長,”韓法醫推門進來,見到我們很驚訝,“你們都回來了?不是去弄那個什么什么領導被殺的案子了嗎?” “破了?!蔽业卣f,思緒還在胡科長的那句“不會是自己人吧”里出不來。 韓法醫繼續對胡科長說:“按你的吩咐,我們又仔細看了看這個,覺得應該是死后切下的?!?/br> 說完,韓法醫揚了揚手中的塑料透明物證袋。 胡科長點了點頭。 我的好奇心瞬間打斷了思緒,從韓法醫手中拿過物證袋。 物證袋里裝的是一根手指,略微彎曲,斷段黑紅,骨碴兒露在斷段的軟組織外。 “我正在考慮這個第十一根手指的問題?!蔽艺f,“你們剛才怎么說來著?” “對于這根手指,我們考慮了很多?!焙崎L說,“經過dna檢驗,這根手指確實不是死者的,是另一名男子的手指。開始專案組懷疑有沒有可能是兇手分尸的時候,不小心砍斷了自己的手指?!?/br> “是啊?!表n法醫說,“畢竟尸塊的每處斷段,都有幾十刀砍痕。反復砍擊,容易傷及自己的手?!?/br> “所以你們就通過生活反應來排除這種可能性?”我拎起物證袋,仔細地看著手指斷段,“最近還真奇怪了,和手指耗上了。上次那個地溝油的案件,最初發現的是手指,這個案件又多出來一個手指?!?/br> 大寶湊上來看,說:“斷段出血不明顯,且有多次切割的試切創??雌饋聿粫钦`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