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曾子牧見狀只能下車,扶著她慢慢在駕駛座上坐下,又撿起拐杖放到后排。再次上車的時候他算了算時間開口道:“還有半個多月就能拆了?!?/br> 嚴幼微“嗯”了一聲,整個人像丟了魂似的。 “不過那天弄濕了,你有沒有去醫院重新處理一下?!?/br> “去過了?!?/br> “那就好?!?/br> 曾子牧說完這話就啟動了車子。嚴幼微兩眼茫然地望著前方的路面,腦子里一點頭緒也沒有。她幾次想開口問曾子牧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么,但勇氣在心里只積聚了一點馬上又煙消云散了。 她害怕聽到答案,如果那個答案不是她想要的,她寧愿裝作什么也不知道。 車子在她不熟悉的路上快速地疾馳著,也不知道開了多久,嚴幼微才如夢初醒般反應過來:“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兒?” “不記得我剛剛說的話了?” 嚴幼微在腦子里略微一想,立馬大驚失色:“不,不用去醫院了?!?/br> 就算要做早孕測試,也不該由他帶著去做。如果真的發生了點什么,她希望能由自己一個人做決定。曾子牧不應該也沒資格成為替她做決定的那個人。 但曾子牧卻笑了起來:“放心,今天不去醫院。這事兒你自己辦,要是想讓我幫忙就給我打電話。你也這么大年紀了,應該可以自己決定一些事情了?!?/br> 嚴幼微松了口氣:“那你帶我去哪兒?我還要上班呢?!?/br> “給任婷婷打電話,跟她說你在應酬我。我想她應該會很高興?!?/br> 嚴幼微當然沒聽他的。任婷婷的性格她最清楚,如果知道她跟曾子牧在一起的話,別說曠一天班,就是曠一個星期她都沒意見。 于是她苦笑道:“不用了?!?/br> 曾子牧也沒再逼她,轉頭笑著看她一眼后便專心開車了。嚴幼微心里亂成一團,只能靠瀏覽窗外的景色來逼自己冷靜下來。 車子從原本熱鬧的市中心一路向南,漸漸的路兩邊的建筑物就少了起來,嘈雜的聲音漸漸退去,公路顯得冷清而安靜。 眼前快速閃過的成排綠樹,車子就像駛進了一片樹林之中。在拐了七八個彎之后,嚴幼微的眼前赫然出現了一片人工湖泊。圍繞著湖的半邊有幾棟鑲嵌了大量玻璃的兩層樓房,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著微光。 這里環境還真不錯,寧靜又舒服。湖中的假山上一道瀑布正快速落下,激起滿湖的水花。 看到這樣的美景,嚴幼微煩亂的心終于平靜了許多。 她由曾子牧扶著下車,一旁已經有工作人員貼心地推來輪椅。她坐上去后就被人推著往樓里走,曾子牧則把車鑰匙遞給了一個穿制服的年輕人,跟著大步走進樓里。 當他們走近的時候,嚴幼微才發現這里竟然是一家餐廳。外面臨湖的地方擺了七八張桌子,而透過玻璃向里張望,可以看到里面同樣也擺放著桌椅。 盡管這時候這里一個人也沒有,但看得出來,這就是一家挺有情調的餐廳,可能還是以西餐為主,兼做咖啡店什么的。 選在這種地方開店,店主肯定既有品味又不缺錢。這家店搞不好每年非但不賺錢,還得不停地往里面投錢。 嚴幼微在外面的露天餐桌邊坐下后,拿起餐單細細看了起來。東西不算很大,以西式早餐為主,也做一些清淡的主食,總體來說這就是一家時下城市白領最喜歡的小資西餐廳。 她放下餐單去看對面的曾子牧:“你帶我來這里,是不是有話要說?” 身處這樣的環境,嚴幼微出走多時的勇氣終于又回來了。當她坐下的那一刻,她已經打定主意,不管一會兒曾子牧對她說什么,她都可以安然接受,并且盡可能冷靜地去處理問題。 可曾子牧卻沒如她的意,只是從她手里抽走那張餐單,頭也不抬道:“我們是來吃早餐的?!?/br> “特意開大半個小時的車,只為了吃頓早餐?曾董什么時候這么清閑了?!眹烙孜⒄f話間不免帶了幾分酸氣,“不會是致美要倒閉了吧?” 面對她的挑釁曾子牧并沒有被激怒,只是叫來等在一旁的女服務生,自做主張點了兩人份的早餐。然后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若有所思道:“除了吃早餐外,確實還有點別的事兒。關于賠償金的事情,我覺得我們有必要好好談一談?!?/br> “賠償金?” 面對嚴幼微滿臉的疑惑,曾子牧似乎早有準備。他轉頭沖不遠處候著的服務生看了一眼,對方心領神會,立馬轉身進店,不多時就端著餐盤過來了。 只是這餐盤里放的不是食物或飲料,而是一疊疊的紙片。嚴幼微抽空掃了一眼,覺得應該是單據發票之類的東西。 服務生將這些東西一一擺在桌面上,然后悄無聲息地離開。曾子牧也不去動那些東西,只一臉淺笑看著嚴幼微:“我的車修好了,撞壞了一盞前車燈,蹭掉了一些漆。送回英國原廠加急修了一個多星期。昨天他們把賬單寄過來了?!?/br> 聽著曾子牧平淡卻又沖擊力十足的話語,嚴幼微突然覺得那天在船上發生的只是小事情了。 曾子牧的這輛“破”車她以前她就坐過,知道是限量特別定制的版本,全世界不超過三輛。價格么就不用說了,普通版都要三四百萬,他這輛可能還得往上加。關鍵是曾子牧挺喜歡這輛車的,開了這么幾年也沒換的打算,也能算是他的心頭好了。 可為了幫她追回陽陽,他把車給撞壞了。送回去修理的時候以他的脾氣肯定是不管價錢只管質量,什么頂級的用什么的。嚴幼微只在心里粗粗算了一下,心頭就跟被人重重敲了一下似的,嘩嘩血流個不止。 她掙扎了片刻后投降道:“我,我賠不起?!?/br> “當初你跟我說的是,無論花多少錢你都不在乎,只要能找回你的兒子?!?/br> “是,我是說過??晌艺娴臎]有錢,我可以分期付給你,賬單一共是多少?” 曾子牧推了一張紙到她面前,嚴幼微低頭數了一下,發現有五個零,眼前就一陣發暈。就算是分期,她大概都得還一輩子。 她把賬單捏在心里,再開口時聲音都有些發顫:“那、那些又是什么?” “這些比較便宜?!痹幽聊闷鹨化B單據邊看邊說,“是那天晚上被你吐臟的床單、枕套還有床墊?!?/br> 聽到這里嚴幼微松了口氣:“這些我先賠你吧?!?/br> “行,這三樣加起來一共二十五萬?!?/br> “二、二十五萬?曾子牧,你今天是不是故意來搶錢的?” “床單枕套不值錢,加起來也就一萬五,但那張床墊比較貴。你一灘紅酒吐下去,顏色染得根本洗不掉。這種東西不能沾水,一沾水就廢了。我只收你成本費,重新定制浪費的時間我沒跟你算?!?/br> 嚴幼微抱著腦袋頭大如斗,飄著奶香味兒的早餐送到她面前的時候,她一點兒食欲也沒有。她到這會兒才突然明白mama之前說的那些話的含義。在這個世界上,沒錢真的寸步難行。更何況陽陽還是個兒子,她連兒子娶老婆的房子都沒準備好,一轉身卻又背負了巨額債務。 生活還能再艱難一些嗎? 然后曾子牧再次開口,告訴了她這個問題的答案:“對了,跟床墊配套的床架也得換。胃酸有腐蝕性,床架子上沾了一些?!?/br> “擦掉就可以了?!?/br> “你胃里的東西吐在了上面,你還指望我每天睡在那上頭?” 嚴幼微心想你也不怎么上船,那房間有床沒床有差別嗎?可她說不出這話來,因為她害怕曾子牧一開口,直接又把床架子的錢又算在她頭上。 她捏了滿手的單據,直直地望著曾子牧:“你說吧,要我怎么做,才能免掉這些債務?!?/br> “真聰明?!痹幽辽焓峙呐乃哪X袋,“我只有一個條件,那天晚上的事情你不再追究,這些東西就一筆勾銷?!?/br>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說,不管那晚發生了什么,你都不再怪我?!?/br> “那,那如果我懷孕了呢?” 聽到這話曾子牧終于在心里笑了起來。他花了半天心思布置的這個局,某人終于乖乖跳進來了。 “如果懷孕就生下來,給不給我你自己決定?!?/br> “不能打掉嗎?” “不能?!痹幽恋哪樕查g變得嚴肅起來,“嚴幼微,你可以給柯建中生孩子,也就可以給我生孩子。如果你敢打掉孩子,這些債你必須一分不少地還給我。忘了告訴你,那個床架子花了我五十萬?!?/br> 嚴幼微咬著唇不說話。她心里并沒有生氣的感覺,也不覺得難過,只是像是被股氣流給堵住了,郁悶地說不出話來。 她閉上眼睛沉思了片刻,咬牙道:“那晚我喝醉了,可你沒醉,為什么還會發生這種事情?” “你以為是我借你酒醉占你便宜?”曾子牧扯著嘴角慢慢道,“事實上,是你借著酒勁強暴了我?!?/br> 嚴幼微睜大雙眼:“你,你胡說!” “我胡說?要不要我找那晚在外面收拾的客房人員來對質?是你自己脫掉身上的衣服,又扒了我的衣服,然后把我推倒在浴房里?!?/br> “然,然后呢?” 曾子牧優雅地叉起一塊火腿,放到嘴里嚼了嚼,咽下去的同時他說了一句話:“以下內容請自行想象?!?/br> 作者有話要說:曾董真的好賤??!我必須這么說一句。 第26章 覺悟 曾子牧沒把話說透,這簡直要了嚴幼微的命了。 她也不能厚著臉皮直接問“咱們上床了嗎”??刹粏栃睦锞蜎]底兒。她仔細打量著曾子牧的眼角眉梢,想要從那里讀出點訊息來??煽戳税胩斐税堰@男人那張英俊堅毅的臉印在了心里外,什么有用的東西也沒看出來。 她懷著一顆忐忑的心回到報社后,剛準備把積攢了一周的工作處理掉一些,就被任婷婷叫進了辦公室。 任“魔女”一臉壞笑地望著她,連頭發絲里都寫滿了“八卦”兩個字。她瘸著腿在她面前的椅子里坐下,不耐煩道:“干什么,有話快說,有……”她說到這里就停住了。 任婷婷就笑了出來:“行了,說話注意點。好歹要進電視臺的人了,以后出去可別給我丟臉?!?/br> 嚴幼微聽得一頭霧水。任婷婷看她一臉發懵的樣子,拍拍額頭道:“看我糊涂的,這事兒才剛定下來,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br> 于是她把事情粗略說了一遍。嚴幼微本來挺輕松地歪在椅子里,可聽著聽著身板就直了起來,到最后則是睜大了眼睛,一臉不置信:“調我進電視臺,你是說真的?” “看我像跟你開玩笑嗎?” “為什么?好端端的怎么……” “大概是你這回表現不錯吧。不僅拿到了曾子牧的獨家專訪,還讓他貢獻了一張照片。雖說晚了幾天,可正巧是韓寧那部片子首映的時候,兩樁事情撞在一起,正好炒一炒。反正現在外頭都傳,說韓寧跟曾子牧……” 任婷婷說得興起,一時就有些忘形。直到話出了口才回過神來,趕緊閉嘴不說了。 嚴幼微倒不生氣:“沒關系,你繼續說,我聽著呢?!?/br> “沒了,都說完了。反正就是這樣,上頭的意思要你趕緊去電視臺報道。詳細情況到了那邊會有人跟你說的?!?/br> 嚴幼微有些痛苦地撫額。這突如其來的調職簡直讓人傷腦筋。在別人看來她絕對是高升了,從報社小記者一躍進了電視臺,從平面媒體走向了立體媒體,說不定還時常有機會上鏡頭,不僅能露臉,機會也比報社來得多。 可嚴幼微一點兒也不想去。她在任婷婷這里安逸慣了,遲到早退也沒人說她,只要把份內的事情干完,剩下的全是自己的時間。 可現在她得去電視臺報道了。那里可沒有老朋友再罩著她,工作環境也更為復雜。想要遲到早退基本不可能,加班加點更是常有的事情。她一想起陽陽胖嘟嘟的小臉糾結在一起嘟囔“mama早點回家”時,頭就脹痛得厲害。 于是她問任婷婷:“可以不去嗎?” “你說呢?”任婷婷賞了她一記白眼,又伸手拍她肩膀安慰她,“我知道你的顧慮。你想陪陽陽固然是好,可你也得為孩子的將來考慮。你這次一調職,工資直接漲三千。你伸手算算,一年就是三萬六,十年就是三十六萬。更何況電視臺那邊可比咱們這里補貼多,加薪也快。你好好干,熬個三年五年的,等資歷老了也就跟在我這兒差不多了?!?/br> 嚴幼微有時候挺佩服任婷婷的。兩人是同年,可自己在她面前總顯得稚嫩。同樣是單親mama,任婷婷的思想明顯比她成熟也比她有覺悟。 看在那多出來的三千塊上面,嚴幼微考慮了兩分鐘后,就決定去報道了。 只是臨出門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問:“這事兒真沒什么貓膩?” “誰吃飽了撐著多給你三千塊錢養著你?你以為人人都是曾子牧嗎?” 就算是曾子牧,也不會愿意一輩子無條件地寵著她供著她。 認清這一現實后,嚴幼微當天就收拾東西去電視臺報道了。她以前念書的時候也是一心奔著電視新聞來的。那時候年輕氣盛,根本看不上報紙這種慢節奏的媒體,滿腦子想的都是進電視臺做節目,最好一條剪個五六條新聞,各個時間段都能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現在屏幕上。 結果事與愿違。她先當了幾年豪門闊太太,然后又進了報社混了幾年日子。一直到現在三十來歲的人了,才重新踏進這片她從前一直向往的地方。 只是進來后她才發現,這里跟她想像的并不完全一樣。當然每個人的沖勁都是很足的,但那種壓抑快節奏的環境卻不是她能一下子適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