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7程三歲和江爸爸
“額……”張毅沒料到程然會說這句話,他一時半會兒還不知道怎么接。 程然看江遲寒這一副醋缸子打翻的模樣,眉眼都笑開了花:“說著玩兒呢,就當農家樂嘛,我還沒去過農村,體驗一下鄉土人情挺好的?!?/br> 程然說完了之后,想了想又認認真真地看著江遲寒問:“可不可以啊主子?我有小毅毅陪著,不會丟的?!?/br> 慰鳴站在一旁,眼皮子直跳:就是因為你有小毅毅陪著,江遲寒才不放心??! 江遲寒把筷子放了下來,同樣認認真真地看著程然說道:“我陪你一起去?!?/br> 程然一樂呵,得了,這是怕他跑了,親自上來跟著了,于是笑呵呵地說:“好啊,您老人家陪著我,我還睡得安穩些?!?/br> 其實睡覺安不安穩是其次,主要是江遲寒去了,有個付錢的人在。 江遲寒也沒再多說話,這件事就這么敲定了,兩個人誰也沒詢問張毅的意見,可有什么辦法,誰叫他倆是上司呢。 晚上的時候,江遲寒捧著筆記本坐床上研究最近的經濟狀況,最近的經濟一直不景氣,他得想個法子從中脫身才是。 程然門也沒敲,就直接這么推開了江遲寒的房門,看著戴眼鏡工作的江遲寒先是一愣,然后嘴里又悄悄地嘀咕了一句“夠帥的”。 以前很少看見江遲寒戴眼鏡辦公的樣子,這么一看倒是有種知識分子的儒雅氣質擺在那里。 “這么晚了,你來我這兒干什么?”江遲寒把眼鏡摘了下來,揉了揉泛著紅血絲的眼睛問道。 太長時間盯著電腦,最近視力都有些下降。 程然抱緊了懷里的被子,跑到江遲寒床上往江遲寒身旁一躺,樂呵呵地說道:“程爸爸來關懷你了?!?/br> “程三歲小朋友,你是過來聽睡前故事的吧?” 自從程然說自己三歲之后,江遲寒沒事就喜歡拿這名取笑他,可程然也不生氣,他就喜歡這名字,顯得他年輕,有人寵。 “你要是覺得睡前故事也行?!背倘话驯蛔油t寒的被子上一鋪,然后鉆到江遲寒的被窩里,就露出了兩眼睛在外面,滴溜溜地看著江遲寒說道,“程三歲已經準備好聽江爸爸講故事了?!?/br> 中午那會兒,那種地點,那種情境確實不適合講江遲寒的過去?,F在程然準備好了,他下午的時候把自個兒關在自己房里,縷了一下午自己的過去,發現江遲寒的過去再怎么凄慘也不可能比他凄慘了,所以他現在來了,他做好了聽江遲寒的故事以及坦白自己的故事的準備了。 “那個故事真的很長……” 江遲寒的聲音輕輕柔柔的,像是秋天夜晚的涼風,格外的舒適。 江城把安靜趕跑之后,江遲寒開始偷偷摸摸地跑去安靜的學校找她,安靜會帶他去學校的藝術樓,藝術樓的大廳里擺放的全是快要畢業或者是已經畢業的藝術生們的畢業作品。 江遲寒在那里見到許多不同風格的畫,豪放的、溫婉的、細膩的,什么都有。 以前江遲寒向往那些能去學校上學的孩子,但純屬是一種向往,今天可能被某些事情刺激了,突然產生了想上學的念頭,到了明天可能又忘得差不多了。 可是自從去了安靜學校之后,他對學校的那種渴望突然濃郁了起來,就像夏日里的烈陽,灼熱的烤著他那顆guntang的心臟。 安靜會帶著他偷偷溜到本科生的教室里,聽著頭頂花白的老教授講如何構色,如何描繪線條,教室里破舊的電風扇在腦袋頂“吱吱呀呀”地轉動著,江遲寒心里一點都不躁,這里就像是他的天堂一樣。 安靜帶著他去學校的圖書館,因為江遲寒沒有卡,所以兩個人總是偷偷摸摸地一人把卡刷好之后遞給了另一個人,里應外合,兩人倒是越來越有默契。 那段日子里,江遲寒覺得自己真的融入進這個學校,融入進安靜的世界了,人人都知道安靜有個高高帥帥的弟弟,聰明討喜。 江遲寒在那段格外珍貴的時光里,每天都過得很快樂,就好像沖破了江家大籠子的鳥兒,重獲了新生。 后來江城在風言風語中得知了這件事,他把江遲寒鎖在了屋子里,只許人給他送飯進去,不許他出門。 他躲在空蕩蕩的房間里,心口像是貓撓一樣的難受,想跑出去見安靜的心情,不停地折磨著他,他不知道安靜現在在做什么,他不知道安靜會不會擔心他,他甚至不知道江城會不會殺了她。 被關了兩個禮拜左右的江遲寒,終于忍受不了這種見不到安靜的煎熬,所以在慰鳴進來的時候,他緊緊地拽著慰鳴的袖子口,一臉乞求的表情看著他哽咽道:“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慰鳴,你讓我出去見她一面吧,就一面?!?/br> 那是江遲寒人生中第一次朝人示弱,江遲寒多孤傲的一個人,他的脾氣跟范晴就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就算是槍抵在他腦門上,他都不會求饒,可是那一次,江遲寒那么可憐地求著慰鳴,慰鳴于心不忍,于是偷偷摸摸地帶著江遲寒去了安靜的學校。 到了學校才知道,江城在他被關禁閉的這兩個禮拜里都做了什么。 學校的公示欄上貼著大大的處分通告,說什么安靜晚上晚歸,違反宿舍規定,予以退學處理。 那天,江遲寒站在公示欄前,看著通告里“安靜”的名字,兩個字格外的扎眼。 安靜說她遲早有一天要做這個學校的驕傲,到時候她的名字大大的掛在學校的櫥窗里,上面寫著:安靜————最不像理科生的物理學家、文化素養極高的藝術家。 她深深愛著這個學校,從小時候開始,一直把它當做自己的目標,可是她不知道,這個學校一點都不愛她,在她愛的深切的時候,這個學校卻毅然決然地選擇了拋棄她。 那天安靜的舍友指著這公示一邊哭一邊大罵:“狗屁晚歸!校規他媽的偏偏在這幾天改了,當我們智障嗎?憑什么這么存心針對我們安靜??!而且博士生有什么晚歸不晚歸!狗屁學校!狗屁制度!他娘的你要給也他媽給個好聽一點的理由??!” 江遲寒就這么呆愣愣地站在那里,那時候才知道,原來江城想毀了一個人,輕而易舉。 江遲寒這一趟出來,沒能跟安靜見上面,安靜舍友說安靜前幾天已經把宿舍清空,搬出宿舍了。他跟安靜的舍友要了安靜的手機號抄在了手上,就如同珍寶一樣護著手里的那串數字回了家,他讓慰鳴替他保密不要告訴江城。 有了電話號碼的江遲寒,開始沒以前那么鬧騰了,他像是找到了一個精神支柱一樣,撐著他不倒下。 他每天都躲在房間里偷偷摸摸地跟安靜發短信,他不敢打電話,生怕發出聲音被人聽見了又去告訴江城。 安靜確實因為退學這件事消極了很多天,她心里也清楚這是為什么,退學通知出來的前幾天,一個戴著金絲框架眼鏡的男人找過她,大致意思就是讓她以后別和江遲寒有聯系了,江遲寒不是她該惦記的人,然后又絮絮叨叨了許久,什么給她錢讓她遠離江遲寒這種惡俗的橋段。 安靜不是那種人,她打一開始就瞧不起有錢人家的這些下三濫的手段,所以她婉轉拒絕的后果就成了她被動的退學了。 江遲寒一直覺得,如果他再長大一些,他要變成了成年人,也許他就能保護安靜了,不至于像現在這樣,做一個一無是處的高中生,甚至連當面安慰安靜都做不到。 可是,他有這個心,安靜卻等不到他長大了。 江城這人不喜歡留個禍患在自己周圍,于是讓沈段去安靜那里擺明了江家的態度,這次沈段拿捏了安靜的致命點————安靜的父親。 如果父女倆不搬出去,他們江家會殺了他們父女倆不留痕跡。 這是江城的原話,沈段實事求是地轉達給了安靜,那時候安靜心里清楚,斗不過的,絕對斗不過江家的,如果要了安靜自己的命還不要緊,可是這一下子牽扯到她相依為命的父親,這事情就不是那么簡單的事情了。 安靜沒把這件事告訴江遲寒,她只是跟江遲寒說她以后不能跟他聯系了,她有喜歡的人了。 如果現在安靜當著他的面說這句話,江遲寒還能一眼看出安靜說的真假,因為安靜一說謊話,手就習慣性地摸腦袋。 可是現在安靜不在他面前,只是憑借著空洞無力的兩行字,江遲寒根本看不出什么來。 江遲寒給安靜發了條信息,讓她禮拜天晚上出來見最后一面,他卻不曾想過這條信息成了安靜喪命的導?火?索。 他們兩個人注定一開始就是悲劇,可江遲寒非不認命,他覺得他的人生從出生一刻開始已經夠悲催了,老天沒有理由一而再再而三地跟一個可憐的人過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