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還沒睡?”賀佑欽看見穿著睡衣的男孩從樓梯上下來。 厲容銳點點頭,看了眼廚房的方向。 “你要不要也吃點什么?”賀佑欽問。 厲容銳搖頭,因為生活方式差不多,他基本猜得到賀佑欽晚上干了什么,不是去應酬就是和朋友聚會所以才會這么晚回來,他剛剛進了廚房應該是晚上沒吃什么東西,或者洗完澡餓了? 厲容銳聞到一股燒焦了的味道。 “我還熱著菜?!辟R佑欽想起來,幾步進了廚房。 菜都粘在鍋上,完全不能看了,一邊散發著詭異的味道。 他難道就不知道在熱菜的時候要加水的嗎,不然怎么會這么快粘在鍋上? 厲容銳懷疑地看了賀佑欽一眼。 “你也肚子餓了?” 看到這樣的東西會餓才奇怪。 賀佑欽揉了揉自己的胃,在家里他整個人要放松多了,“算了,看來這些是吃不了了,我去看看冰箱還有沒有別的能吃的,住在這里太不方便了,去個便利店都要開車?!彼贿厪澭?,一邊說話。 厲容銳抿了抿唇,這么不方便的環境,賀佑欽也一個人在這里住了好幾年。 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走過去扯了扯賀佑欽的袖子。 “怎么?”賀佑欽轉身看他。 厲容銳指了指墻上掛著的圍裙,賀佑欽拿下來給他,“你要這個?” 厲容銳點點頭,但是他發現圍裙對他這么個小孩子來說似乎太大了。 “你想煮東西?”賀佑欽又問。 厲容銳繼續點頭,圍裙系在身上幾乎把他整個人都套了進去,而且以他的身高也夠不上爐子。 厲容銳自己出去搬了小凳子進來,然后非常利落地淘米煮粥,賀佑欽被迫讓道,看著他熟練地熱了兩樣小菜,再把打好的粥盛在碗里。 厲容銳準備端菜的時候被賀佑欽接過來。 “這些我來吧,10點半了,你不去睡覺?” 厲容銳從口袋里掏出紙筆,“不困?!?/br> “那就聊一會兒?!辟R佑欽沒有做過家長,也不像一般的家長嚴格要求小孩幾點睡覺,他與厲容銳的相處與其說是監護人與孩子不如說更像是同居的朋友。 厲容銳洗了手出了廚房,和他面對面地坐著。 “這段時間上學還習慣?” 厲容銳點點頭。 “有沒有定時去看醫生?” 繼續點頭。 “有什么不滿意的地方嗎?” 搖頭。 “你想見見你外婆嗎?”賀佑欽擦了擦嘴,盡管是最簡單的粥,但是喝下去胃果然舒服了很多。 厲容銳卻因為他之前的那句話微皺了皺眉,像是在猶豫。 “今天姚真和我說董夫人想見見你,不過以你的意思為準,如果你想見她我讓姚真帶你去?!?/br> 厲容銳搖了搖頭。 “不想見?”賀佑欽挑眉。 厲容銳低頭在紙上寫著,“你和我一起去?!?/br> 賀佑欽考慮了幾秒,笑道,“也好?!?/br>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十二章 厲容銳和賀佑欽說好了第二天一起和董夫人吃飯,上完半天課之后司機就來學校接厲容銳,他們不回東山的別墅,而是直接去厲豐和賀佑欽會和,等賀佑欽下班之后再一起去見董夫人,也不用一來一回浪費時間。 厲容銳從學校出來的時候,司機發現他走路一瘸一拐的,膝蓋的褲子也磨破了,露出青紫的傷口,不由問道:“小少爺,要不我先送你去醫院吧?” 厲容銳搖搖頭,拿出隨身的紙筆,“體育課的時候摔的,不礙事,已經在醫務處清洗過擦過藥了?!眳柸蒌J在兒童安全椅上坐好,如今他已經不會對這種特殊的兒童待遇有什么過激反應了,什么事情只要習慣了都不算事。 司機點點頭沒再多說,小孩子之間瘋瘋打打的有些碰撞是難免的,不過這件事還是要跟賀先生匯報。 “我記得去衡山路上有家很大的藥店,我們應該順路吧?”厲容銳在紙上寫到。 “順路,厲豐在尾田路,要經過衡山路才能到的,小少爺要去買藥嗎?” 厲容銳點頭。 “那我到時候多停一會兒幫您下車買,是不是用來擦膝蓋的?” “對,我要一點跌打損傷的藥水,還要胃藥?!?/br> “胃藥?” “家里的胃藥沒了,要多準備一些備用的?!?/br> “好的,我知道了?!彼緳C想小少爺要買胃藥多半是賀先生吩咐過的,他照辦就行了。 車子停在衡山路的藥店門口,司機下車進了藥店,厲容銳留在車里。 他靠在兒童安全椅上,心里卻在想晚上和董夫人見面的事情,他變成了孩子,親近如袁竟惟都認不出,常見如姚真也感覺不到,更別說常年對家人漠不關心的董夫人了,董夫人會在這個時候要求見他一面反倒有些蹊蹺。 厲容銳看著司機拿著藥從藥店里出來,突然,他眉頭一緊,往前湊了湊。 在司機身后與店員交談的那個好像是袁復立,這個時候他怎么會出現在厲豐附近? “小少爺,你要的藥都買好了,我們走吧?!?/br> 厲容銳伸手搭住了司機的肩膀,“等等?!币驗樘?,這兩個字寫得異常潦草,甚至不像孩子的筆跡。 司機停下車,奇怪地看著他。 厲容銳看到買完藥的袁復立提著藥袋上了前面那輛車,在司機還沒回過神的時候,厲容銳已經解開安全帶跳下車飛快地跑到前面,卻只來得及看到一個側臉,袁復立的車子已經呼嘯而過。 厲容銳站在原地,表情莫測。 那個坐在副駕駛的人是袁竟惟。 竟然是袁竟惟? 他曾經多少次在他面前抱怨過和袁復立關系不睦,這個同父異母的大哥對他從來沒有好臉色,只因為袁復立是他唯一的親人,他才不得不多多照看他,在袁家破產之后盡力為他保留一些東西,甚至把他送出國。 可是他們剛才不僅坐在同一輛車里,袁竟惟一閃而過的表情也并不是尷尬或者緊張。 他表現出來的姿態很熟悉很親近,是常年積累下來的習慣,袁竟惟與袁復立之間并不像是當初和他說過的那樣。 厲容銳突然覺得心里空蕩蕩的,他緊緊抿著唇,從他發生車禍到發現厲存焰被虐待再到公司出現問題最后是袁竟惟的謊言,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不斷打破他的認知。 他的車禍真的只是一場意外? 到厲豐的時候,厲容銳的表情仍舊不大好看,但是小孩子再怎么板著臉也只會讓人覺得是在鬧別扭,起碼那些圍觀他的女職員是這么認為的,她們一邊光明正大地打量他,一邊轉過頭和身邊的人竊竊私語,厲容銳發現周遭的不對時已經不知道被看了多久。 司機把他送到樓上通知了姚真之后就離開了,姚真正在里面開會,賀佑欽也在開會,所以他現在只能坐在秘書們的辦公室里。秘書室的女孩子給他拿來了牛奶和小餅干,一個勁兒逗他說話,厲容銳的眉頭越皺越緊,他原來怎么就沒發現這群女人這么閑? 賀佑欽從會議室出來的時候拐到了秘書的辦公室,他一進來,那些女職員立刻收斂了,老老實實地坐在位置上低頭處理手邊的事情,只敢用余光偷窺。 厲容銳看他來了,從椅子上跳下來,熟練地跟在他背后。 賀佑欽卻徑直走到他面前,彎腰把他抱了起來。 原本冷淡著一張臉的小孩眼睛里露出愕然,他手里還提著之前在藥店買的藥,嘴巴微微開合。 “今天的作業寫完了嗎?” 點頭。 “去我的辦公室睡一會兒?”賀佑欽語氣淡淡的,動作卻很熟練。 厲容銳心里憋了很久的情緒慢慢釋放開,他默默點了點頭,手搭在賀佑欽的肩膀上。 雖然遇到了很多無法控制的事情,至少讓他重新認識了賀佑欽。 厲容銳在賀佑欽辦公室的沙發上休息,一下午的時間,進出他辦公室的人一直沒有停過。 厲容銳從他們的談話中飛快地總結了一系列的消息。 賀佑欽一進公司就發現了財務賬目上的不對,想要下手對付厲國新,這些賬目固然是個突破口,但是假賬牽扯的人事太多,賀佑欽一旦下刀太狠,物傷其類,那些人必定會狗急跳墻。 他只有先在公司站穩腳跟,才有和厲國新叫板的可能。 想要在公司站穩,能力,股份,缺一不可。 厲容銳相信賀佑欽的能力,但是股份…… 厲容銳看向賀佑欽的眼神復雜,賀佑欽坐鎮厲豐是現階段最好的辦法,以他現在的身體沒辦法幫到賀佑欽,但是躺在病床上的厲容銳可以,厲容銳擁有厲豐百分之三十三的股份,在他昏迷期間,這些股份是動不了的,除非……除非有他的委托書! 厲容銳車禍以前根本想不到什么委托書的事情,他倒是立過遺囑,受益人包括厲存焰,袁竟惟和賀佑欽,對賀佑欽他只是基于補償地留了房產和一些現金給他,而厲存焰和袁竟惟會繼承他在厲豐的股份,厲容銳沒有想過要孩子,厲存焰就是厲家將來的繼承人。他把手上三分之二的股份,也就是厲豐百分之二十二的股份留給了厲存焰,剩下的十一給了袁竟惟,這樣如果他發生意外,起碼能保證袁竟惟將來生活無憂。 但是現在他昏迷不醒,賀佑欽在厲豐卻舉步維艱,想要改善目前的狀況并不是沒有辦法。 他之前的確是沒有寫過委托書,卻不代表他現在寫不了。 雖然用的是厲存焰的身體,但是他本質上仍然是厲容銳,從行為到性格到字跡都是他自己的。 只要他現在寫下委托書,委托賀佑欽在他發生意外時全權掌管他的股份,賀佑欽在厲豐就有了底氣。 對于厲容銳來說,這是一個很大的賭注。 他與賀佑欽相處的時間并不長,仍然不知道賀佑欽本質上是個什么樣的人,一旦賀佑欽想利用這些股份做些什么,以他現在的身份根本無力阻止。 厲容銳抬頭,看著辦公桌后的男人,這種注視不知道持續了多久,厲容銳最終下了決定。 他想相信他一次。 無論后果如何,他愿意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