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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曾因為各自的固執而拒絕達成和解,但當一人選擇退讓后,那些被筑起來的堅墻也碎如瓦礫。其實并不是不理解,而是雙方都總在拒絕理解。 沈朝雨對她嚴苛,所以長久以來她的記憶里只剩下那些逼著她參加比賽的回憶和沈荇帶給她的壓力。只是她忘了,她也曾纏著沈朝雨教她畫畫,崇拜地仰望站在山水花鳥畫頂端的父親。 大概親情就是這種復雜又簡單的東西,前一秒覺得父母是自己最不愿見到的人,卻會在聽到他們生病的消息后急匆匆趕回家。明明在內心告訴自己決不妥協,卻僅僅因為一句話、甚至一個眼神,找回那些讓人動容的情緒。 沈橘離開書房后,沈朝雨又回到書桌前靜靜坐了很久。莊蘊端著藥進去的時候,就看到他桌上攤開著一幅國畫。 畫的是一樹柑橘,筆墨線條稚嫩,卻被人精心裝裱,小心收藏。 又在看了?莊蘊習以為常,將藥放在書桌上輕輕嘆了口氣。沈朝雨嗯了一聲,手指緩緩摩挲過畫頁。這是他教沈橘畫的第一幅畫,她吵吵嚷嚷要畫她的名字,所以畫了這么一樹柑橘。 說清楚了? 沈朝雨又應了一聲,問:我以前是不是對囡囡太嚴格了? 別人不知道沈朝雨,莊蘊卻是最懂他。搖搖頭,伸手環住他的肩膀:我知道你的用意,囡囡很聰明,她也明白的。 她要是明白,早先就不會要和我斷絕父女關系了。沈朝雨突然有些鬧別扭。 還記著呢。莊蘊好笑,以往沈朝雨表面繃著一張臉和沈橘吵完架后都會使使性子。外人面前不茍言笑的一代山水花鳥畫大師其實傲嬌得要死,說出去估計都沒人信。將頭擱在沈朝雨肩上蹭蹭他,莊蘊聲音輕柔:這不都說開了么,怎么還不開心? 沈朝雨沉默半晌,最后才將頭偏向莊蘊:我怕她怪我。 莊蘊輕輕一笑:囡囡是孩子,你也還是孩子么。 沈朝雨嘆息,閉上眼睛不再言語。從他選擇嚴格要求沈橘的那一刻開始,就做好了沈橘會怪他的心理準備。如今矛盾緩解,這股念頭倒是在情緒松懈后滋長出來。原因很簡單,到底也不過因為心底始終在乎。 行了,先把藥喝了莊蘊哄他。沈朝雨卻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眉頭微微皺起,神色也變得嚴肅起來:囡囡已經有男朋友了,沈荇怎么還一點動靜都沒有? 你就先少cao心孩子們的事吧。莊蘊端起藥塞進沈朝雨懷里。 沈朝雨悶悶應了一聲,卻不知另一邊正和謝行舟進行男人之間對話的沈荇猛地打了個噴嚏。 荇哥,沒事吧?謝行舟散漫地抽出一張紙遞給他,眉眼之間態度頗為尊敬。沈荇手指頓了頓,看在沈橘的份上受了他的好意。 和沈橘談過話,沈荇也知道強行拆散他們不太現實。但該警告的話還是一句不落全對謝行舟說了個遍,最后沈荇微微斂了眸色,聲音清冷:你為什么喜歡我meimei? 謝行舟聞言笑笑,沉了聲線,難得一本正經:她是一個能讓人感覺到溫暖和勇氣的女孩子,能喜歡她,我覺得很幸運。我知道你對我有成見,不過請相信我,我會照顧好她。 沈荇抬起頭和謝行舟對視良久,確認他眼中的誠意足夠令自己滿意,才算勉強讓他過了關。 沈橘不知道謝行舟就連沈荇也已經談過話,假期太過安逸的結果就是收假的時候沈橘整個人胖了幾斤不說,就算回到租住的小窩也懶洋洋的,根本提不起畫稿子的熱情。再加上和家里關系緩和,沈橘感覺自己每天都活在幸福的泡泡里。 危機感最初來自果凍的奪命催更call,驚覺存稿余額不足的沈橘才拖著快融化在床上的身軀爬起來埋頭趕稿。 緊接著,頭昏腦漲趕一周稿的沈橘收到了褚云的deadline警告關于聲優人選給她的三個月期限已經快到了。 沈橘這才意識到謝行舟就這么暗戳戳拖了她快三個月。 截止期限在即,沈橘也顧不上其他,拿出手機就開始給謝行舟發消息,要求見他。誰料對面只輕飄飄回了幾個字: 【。:在法國?!?/br> 【你吃不吃橘子:你什么時候去法國了???】 謝行舟剛結束一場會談回到Xanadu,順手松了領帶,取過吧臺上的威士忌抿一口,回她: 【。:用完就扔,你當然不知道我來法國了】 指的是他剛扮演完她男友的角色,回來趕稿上頭的沈橘轉眼就不搭理他的事情。 沈橘有求于人,態度良好,急急忙忙解釋: 【你吃不吃橘子:編輯都快提刀來我家了,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我計較了嘛】 【你吃不吃橘子:那個你什么時候回來呀?(可憐)(可憐)】 謝行舟輕輕笑了笑,長腿一伸,身體以一個舒服的姿勢陷入單人皮質沙發內,直接撥通了電話。 喂。低沉動人的嗓音透過聽筒傳來,磁石一般的尾音帶點上揚:你想我什么時候回來? 即便已經習慣了謝行舟的聲音,每次接電話的時候仍是有些心跳加速。電路傳導下的聲音更貼近River的音色,會讓她想起那些戴耳機一遍遍聽配音剪輯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