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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雙手插兜,吸了吸鼻子。 鼻子是堵著的,用力一吸后頓時頭腦發昏,一陣眩暈。 沒有沙子吹進她的右眼睛,可它卻因為重感冒而酸澀異常,無法控制地溢出濕潤的液體。 蘇敏君總說她感冒的樣子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姑娘找個地方偷偷哭過似的。 嗯她還真是挺委屈的。 早晨六點二十的這一班63路乘客很少,經??罩蟀雮€車廂。這對裴伴來說是件好事,如此她便不用擔心座位問題,可以在車上還算安穩地睡上那么二十分鐘。 如今A市的公交車都安裝了空調系統,剛坐下,裴伴便摘了圍巾,疊成方塊狀放在腿上。 她喜歡靠窗的座位,頭能靠著一旁的窗玻璃,睡起來會舒服一點。 雖時而顛簸,但原本睡眠環境就惡劣,便懶得計較細節。 在公交車上睡覺的時候,她塞上了耳機,耳機線的盡頭的手機被她握在右手手心。 音樂播放器里播放的永遠是那么幾十首歌曲,而這個時候,她會單曲循環《后青春期的詩》。 不過這回,裴伴還沒睡著,便隱約感覺到有人坐到了自己身邊位置。 微微將眼睛睜開了一條縫,借著余光,她看到穿著黑色羽絨服的中年男子正低頭一口接一口地吃著正熱乎的煎餅果子。 裴伴又閉上了眼睛,但左手悄悄揉了揉自己的肚子。 有點餓。 下車的時候,天亮了不少。 學校在一所老舊小區里,據說稱為私立初中前是一所公立小學,后來這所小學搬去了別的地方。 小區門口有很多早餐攤子,叫賣聲不絕于耳,各類氣味混合在一起,不過裴伴這堵著的鼻子可是一星半點都聞不到。 看了眼腕表時間,但瞟了一眼早餐攤子前的隊伍,她還是作罷,徑直往學校走去。 六點五十五,她踏入教室,教室里人不多,幾個住宿生倒是全齊。 最早到教室的往往都是住宿生。 洗了保溫杯,裴伴拿出水果刀切檸檬。 她總相信感冒時喝檸檬水會比吃那些亂七八糟的感冒藥有用的多。 而且,檸檬的酸味能讓她暫時性缺失的味覺變得靈敏。 她的保溫杯容量有些小,裝不了太多的檸檬片,她便把最中間那四片放進了杯子里。 看著另外的幾片,裴伴最終用水果刀耐心地將皮削去,然后將新鮮的檸檬果rou塞進嘴里。 咬著檸檬片,身邊傳來杯子擱置在桌面上的聲響。 首先跌入眼簾的便是銀灰色保溫杯和那只白皙纖長的手,據說那只手寫得一手好書法,令人稱道。 程清嘉將書包放下,周遭空氣里濃郁的檸檬酸味讓他不禁皺眉。 皺著鼻子咀嚼著檸檬片的女生含糊不清地說:程清嘉,你生吃過檸檬么? 他搖了搖頭。 生吃檸檬怎么想都是件恐怖的事情。 裴伴舔了舔沾上了零星檸檬汁的唇瓣,酸意再度填滿了整個口腔,檸檬清新而凜冽的味道幾乎讓她的口腔麻木。 見男生沒什么反應,裴伴又低頭削去了另一片的外皮,咬了一口果rou,又道:特別酸啊,還有點兒苦,可能是酸的發苦的緣故吧。 這不是廢話么。 程清嘉在心里吐槽一句,但目光卻情不自禁地在那淺黃色的透明果rou上停留。 被她說的,也有點想試試 酸的發苦的味道。 許是捕捉到了他躍躍欲試的目光,裴伴看著程清嘉,問了一聲:你不會也想吃吧? 男生沒有回應,但暗地里五指卻悄悄收起、握緊。 最后,女生一鼓作氣把剩下的檸檬片全塞進了嘴里。 似乎越來越能適應這樣的酸度。 程清嘉呆楞,直到聽到身旁的少女開口,自顧自地說:你還是不要吃了,你不是最吃不得酸了嘛?說完,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 幾乎是反射性地啟唇,他脫口而出:沒 只是,否認的話沒說完,少女又直截了當地打斷了他,頗理直氣壯道:上次給你吃那罐蜂蜜味的無核話梅,你臉色都變得超可怕。 喝奶茶你都要全糖的。她又道。 草莓牛奶也是甜甜的味道吧。少女探究的目光落在程清嘉剛放在桌上的粉色包裝盒上。 他一直沒出聲,既無肯定也無否認。 垂下的睫毛讓他看起來安靜的過分。 男生從書包里一一將進入要交的作業拿出來,不轉頭去看也能通過耳朵聽到女生帶著保溫杯離開了座位。 剛剛她那幾句話更像是自言自語。 兩肘支著桌面,兩手在空中相遇交疊,握著筆。 攤開的課本上黑色小字密密麻麻。 突然,另一種色彩突然出現在白紙黑字上, 紅白相間的拐杖糖。 程清嘉這才想起早已在班級后面擺放了快半個月的圣誕樹。 圣誕快樂嘛,程清嘉。 拐杖糖比檸檬好吃。 就算不想吃也留作紀念吧。反正它是永遠不會化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