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軍大帳

    常龍披頭散發，憔悴不堪。

    這幾日的線報一份一份傳來，每況愈下，讓他心力交瘁。

    如今已經確定洛陽四衛聯軍在赤血峰虎視眈眈，陸上糧草已斷，現在全靠漕運糧草維持，而且神策軍已經開始回師，自己又不敢輕易攻城，真是雞肋啊……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呼啦……”

    “誰？”常龍慌忙問道。

    “是我?！泵擅娑敷椰F身。

    “怎么樣？辦妥了嗎?！背｝埶煽跉?。

    “妥了?！泵擅嫒舜鸬?。

    “太好了，辦的好，果然，老夫沒看錯你，等回了長安，你就跟著我，不用到處跑了?！背｝埓髳?，興高采烈說道。

    “屬下斗膽，可否問府帥一件事？”蒙面人遲疑了一下，觀察一下常龍。

    “問吧?！背｝埦従徸?。

    “府帥可知道前朝甘涼道大總管？”蒙面人問道。

    這一問，常龍嘩啦一下站起來，死死盯著蒙面人。

    良久。

    “你問這個做什么？”常龍眨眨眼，眼珠轉動著，捋捋胡子。

    “聽說當年甘涼道大總管在外邦犯境時率軍戰死，滿門被蠻夷所害?！泵擅嫒死淅湔f到。

    “對……沒錯?！背｝堻c點頭，右手摸向了桌上赤霄劍。

    “我想知道他叫什么名字？”蒙面人問道，握緊了腰間玉簫

    “白飛羽?！背｝堁凵窈鋈换鞚?。

    “多謝府帥，屬下告辭了?！泵擅嫒烁嫱?。

    常龍斜視一眼，拿起劍，忽然一愣，嘆口氣，又放下了。

    “飛羽大哥……”常龍一屁股癱坐在榻前，眼眶濕潤。

    帳外，黑影離去。

    洛陽府

    天涯閣

    洛風輕撫琴，柳時月在一旁煮著茶。

    遠處斷云漂泊，聲聲飛雁。

    柳時月靜靜看著遠天。亭亭玉立。

    洛風扭頭，看的癡迷，琴音變的迷離……

    斯有佳人，天涯樓頭，琴音裊裊，青衣紅袖，皓腕明眸，不知所憂……

    “夫人在想些什么？”洛風輕輕問。

    “家?！绷鴷r月答道。

    “不就在此地嗎？”洛風笑到。

    “哎？……夫君說的對哦?！绷鴷r月甜甜一笑，跪下斟茶。

    “是想岳父了嗎？”洛風接過茶，嘻細細品嘗。

    “嗯……我怕……”柳時月話到嘴邊，她看了看洛風，沒有再說下去。

    洛風一口茶噎住。

    他輕輕放下茶杯，把她攬入懷中，慢慢撫過她的長發，嘆一口氣。

    “夫君……”

    “別怕?！?/br>
    洛風摟緊她。

    門外，青蓮回過身，苦笑著，離開。

    洛風微微扭頭，想了想，沒有起身。

    云霞蔚蔚，飛鳥相伴。

    “咚咚咚！”一陣敲門聲，驚醒了李稷。

    “稷兄，你還好嗎？”北風在門外問道。

    “燕兄啊?！崩铕⑦呴_門邊說到。

    “你這一下午，飯也不吃，只好來看看你?！北憋L一邊走一邊說道。

    “哦哦，睡過頭了……”李稷笑到。

    北風說話間，察覺到他眼角的淚痕。

    “走，下去吃點?！?/br>
    北風拉著李稷下了樓。

    剛下樓，北風就察覺氣氛不大對。

    看一眼，堂中滿，鴉雀無聲。

    李稷也開始觀察情況。

    忽的，他看到了中間幾桌。

    沒錯，正是三清子和墨問谷眾人。

    他碰了碰北風，示意。

    “皇叔皇上一瞬間，至善至惡閉眼中?！闭f書人打破了窒息感。

    嘩啦一下，堂中恢復了平常喧囂。

    “走吧?！崩铕⒄f道。

    北風跟著下去了。

    當然，三清子和墨問都注意到了二人。

    李稷自然也注意到了讓出的兩個空座，他知道規矩。

    “喲，吳谷主，好久不見啊?！崩铕⑿呛亲吡诉^去。

    “沒想到你也來了，真巧?！眳且粏柲樕F青，顯然心情不太好。

    “啊，這不是三清殿的高人嗎？失禮失禮?！崩铕②s緊打招呼。

    “哪里哪里，快請坐吧?！泵仿涑醯?。

    桌上早已備好酒菜。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崩铕⒗憋L坐了下來。

    梅落初忽然看向北風，心中一陣不安閃過。

    怎么會？！為什么我會有這種感覺。他不禁有些驚訝，眼前這個少年……

    蘭秋滅斜眼偷偷打量著北風，他隱約感覺到了一股無形的壓力。

    吳一問當然也不例外，但是他不敢肯定，因為上次見北風的時候并未有這種感覺。

    “這位小兄弟……”梅落初忍不住，開口問道。

    “在下燕北風，見過諸位前輩?！北憋L也學著李稷，大方回應著，他想，不能一直都要靠別人，總有一天，他要站在自己人的前面，至少，站在自己要保護的人前面。

    “嗯……不錯?！泵仿涑踹€是很好奇。

    “多謝前輩夸獎?！北憋L很懂禮數，旁邊的李稷暗自嘆口氣，很欣慰。

    “你從哪里來？”梅落初問道。

    “我從涇州來?！?/br>
    什么？涇州！三清子震驚不已，連吳一問都怔住了。

    “我聽說那里不是……”蘭秋滅支支吾吾道。

    “我活著啊?！北憋L苦笑到，攤攤手。

    “那你可知涇州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嗎？”梅落初有些焦慮，他不知道怎么問這個問題，但是又不得不問。

    “瘟疫！”北風想了一下，回答道。

    這下，梅落初笑了，搖搖頭。

    “我不信?！泵仿涑跽f道。

    “老夫也不信?！眳且粏柣仡^看了看常丹?！笆前?，丹公子?！?/br>
    梅落初聽到丹公子，瞬間彈起來。

    “常丹，是哪位？”他大聲問道，立時堂中氣氛緊張起來。

    “是我?！背５ざ硕ㄐ纳?，站了起來。

    “哈哈哈，踏破鐵鞋無覓處?！碧m秋滅興奮道。

    眾人不解。

    “等等，你怎么會在這里？”梅落初很冷靜，城外父親大軍壓境，兒子卻在城里……

    “我……”常丹聽出了言外之意，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釋，現在的尷尬處境。

    “是這樣，丹公子早就離家出走，游至墨問谷，便一直與我等在一起了?！?/br>
    吳一問解釋道。

    “原來如此?！泵仿涑跎袂楫悩?，似乎有點懷疑。

    “你們想問什么，快說吧?！背５び行┝?，他想躲起來來化解尷尬。

    “我想知道，你母親的事?！泵仿涑跽f道。

    常丹愣住。

    “哦……公子勿怪，事關重大，還請告知?！泵仿涑醢l覺自己失禮。

    常丹瞪了梅落初許久，嘆口氣。

    “前朝時，我父征突厥歸來，功至輔國大將軍，受命平西，父親與時任甘涼道大總管的白飛羽將軍一起合力收復長安城，由白將軍留守長安，父親率軍繼續出征，他把我和母親都留在了長安?！背５ふf著說著坐了下來。

    李稷聽到這，忽然眼睛一亮。

    吳一問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梅落初則漸漸有了笑容。

    “后來，蠻夷繞道突襲長安，我們被困，白將軍率軍堅守數日，求援信連發數封給父親?？墒恰背５ふf著，哽咽起來。

    眾人黯然，大概，在座的都猜到了大概。

    “所以，沒有等來援兵……”北風說道，看著常丹，兩個少年的目光碰觸，沒有回避，沒有碰撞，反而好像在交融。

    “不，等到了?！背５ふf道。

    眾人又是一驚。

    “怎么？？”梅落初忍不住發問。

    “城破了，他的大軍就到了?！背５の嬷目?，忍痛說著他不愿意承認的事情。

    “這……”梅落初張張嘴，啞口無言。

    眾人震驚，面面相覷。聰明人都聽出來了。

    誰能想到，這是真的。

    “所以，他還是失算了，白將軍如愿殉國了，陪葬的，卻還有母親?。?！”常丹一聲長嘯，滿堂靜。

    眾人沉默，長久的沉默。

    ……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今日說到這里，悲歡也好，離合也罷，都會匆匆，不必念念?！闭f書人合起折扇，故事說到一半，拍拍衣衫，離去，緩緩。

    “實在抱歉，多謝公子?！泵仿涑跤行┦?，但是，他心中，漸漸有了一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