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計
顧天青不會坐著等死, 他看刀劍和□□都拿顧羿沒辦法,另辟蹊徑,找了很多擅長方術和邪門歪道的江湖術士來, 如今華清行宮布滿了陷阱, 顧羿踩中了第一個。 顧天青找了“蛛王”孟鶴君, 此人善于使“苦刃”,一把比刀劍還要堅硬的絲線握于手中, 死在他線下的人通常會變成一癱爛rou。遇上這種人跟武功多高毫無干系,假如你走進了他的陷阱就只有等待收網的份兒。 孟鶴君之前殺過五年前的南刀許受成, 那是一位宗師級的人物,就敗在了這樣像蜘蛛網一樣的東西上。 “苦刃”在廣闊的地方無法施展,他必須依靠狹窄的墻壁, 這里是一個天然的殺局, 穿著太監服的孟鶴君已經等候多時, 就是為了等待顧羿一條命。 孟鶴君沒有表情, 他很冷酷,像是一個提線木偶。顧羿在他眼里不是最棘手的對象, 因此他對殺了顧羿志在必得。 顧羿抬刀, 可是他長這么大遇到的武器都是刀劍, 哪里見過這種像蜘蛛絲一樣的玩意兒?絲線與顧羿的刀鋒相撞, 顧家打造的刀無往不利,竟然發出了嗡鳴響聲, 相撞后豁然出現了一個米粒大小的豁口。 孟鶴君根本沒有給顧羿喘息的機會, 右手食指突然一收,手中絲線齊刷刷朝著一個方向偏移, 在空中瞬間凝結成一張大網劈頭蓋臉向顧羿罩來, 真要是砍下來, 如同刀切豆腐,顧羿可能會被剁成數塊碎rou。 顧羿面不改色,眼睜睜看著頭頂那張大網,他沒有閃避,甚至能感覺到刀刃一樣的絲線劃過自己的臉。顧羿不適合跟人比武,他不是徐云騫,能堂堂正正站在樂秀鎮上與人挑戰,他只適合活在黑暗中,像是一只老鼠。他在想,師兄如果遇到這怪人會怎么做?他突然笑了下,心想以他師兄的脾氣還能怎么做?當然是一刀劈了。 想到這里,顧羿手中的刀猛地送出,與此同時借力一旋,感受到后背傳來一陣刺骨的疼痛,背后已經被絲線陷入,他沒有回頭,他也不能回頭,生死就在一瞬間,刀刃一樣的絲線在背后張開,顧羿可以活動的區域越來越小,像是被罩在陷阱下的一只麻雀。 顧羿手中的照月如同分江斷海,只聽到空中發出一聲嗡鳴,顧羿手中的刀竟然沒有斷,而是硬生生地砍出一人通過的通道。 孟鶴君手中的網突然落空,只撕裂了顧羿的衣角,那張平淡的臉上總算露出訝異的神色。 孟鶴君很快就調整過來,手中的絲線變幻了一下,重新排列,與此同時后退一步。但顧羿已經看出了他的弱點,他的“苦刃”需要尋找支點,顧羿先前跳進了他的陷阱,所以孟鶴君牢牢占據了主動權。如今重新再找已經來不及,因此孟鶴君的動作有些手忙腳亂。 孟鶴君手中絲線迸發而出,從一開始的進攻變成了防守,而顧羿手中的刀越來越快。 孟鶴君后退不及竟然被顧羿砍中一刀,他皺了皺眉,不得不調動全身的注意力,他跟顧羿的距離逐漸拉近,那把刀甚至砍斷了一根“蛛絲”。 顧羿向前走了一步,手中的刀在一瞬間變得很慢,看上去很奇怪,刀鋒走勢向上,貼著兩個“苦刃”的縫隙切進來。 在刀鋒鉆進孟鶴君胸前的同時,“苦刃”貫穿了顧羿的左肩。 他不怕死的嗎? “顧天青在哪兒?”顧羿問了同樣一個問題,他只問這一個問題,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孟鶴君跟剛才那個小太監魏如海在顧羿眼中沒有區別,他只想知道顧天青的下落。 孟鶴君看了顧羿好一會兒,大概是不敢相信,沒看清顧羿的刀怎么捅進了自己的身體里。他用的是顧家刀,江湖上只聞顧家刀的名聲,今日孟鶴君第一次看,沒想到第一次看就是死局。 他那時候意識到了他和顧羿的差別,顧羿開頭就是來找死的。 “顧天青在哪兒?”顧羿又問。 孟鶴君眨了眨眼,告不告訴顧羿有什么關系呢?他們都活不了多久了,在死前留下一句話:“外八廟殊像寺?!?/br> 顧羿抽刀的瞬間孟鶴君已經死了,孟鶴君倒下時那頂奇怪的帽子突然掉落,顧羿才看清帽子上寫的是什么,紅色朱砂寫在兩條白色的帽帶上的一句佛經,“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br> 顧羿深深喘息,殺了孟鶴君并沒有讓他感覺到多大的快意,甚至有些暈眩,對方白色高帽上的佛經讓他腦袋疼。不管外八廟殊像寺到底是不是另一個陷阱,他沒機會去分辨了。魏如海死時將他指向孟鶴君這個陷阱,孟鶴君有可能把他指向另一個陷阱。刺殺最好在一夜之間結束,錯失良機顧羿將會再也找不到機會。 遠處傳來沉重的腳步聲,打斗還是引起了注意,顧天青設了個陷阱,肯定會有人過來收網,他必須馬上離開。 顧羿閉了閉眼,再次睜開時華清宮的地圖像是無形地在腦海中展開,每一條小巷他都一清二楚,顧羿來時做的唯一的功課只有背下了華清宮的布防圖。 外八廟殊像寺在華清行宮東北角,陳皇后所在的樂壽宮在東南角。 顧羿身形一動,朝著東南角出發,他像是一只夜貓一樣靈活,在黑暗中悄無聲息地閃避,在走出長廊路過一片假山時,他突然聞到了一股梅花香,不像是女孩子身上的脂粉味,很奇怪,氣味冷冽,在這種情況下竟然到了有些突兀的地步。 顧羿一頓,突然感覺背后有一只手,像是從黑暗中鉆出來的,顧羿回頭已經來不及,那只手拍了拍他的左肩,一股刺痛彌漫開來,像是被蜜蜂蟄了。 眼前一片漆黑,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他想現在是春夏時節,到底哪里來的梅花? · 樂秀鎮城門前,有一個道士每晚日落時都會來等一個時辰,下雨就撐傘來,風雨無阻等了九天,一天都沒遺漏。那道士長得有些出塵,過往的人忍不住會多看兩眼,然后順著道士的目光望去,想看看他在看什么,看了半天也沒有看出絲毫神通。 于是心想,這位不知道哪兒來的大人物估計在看什么天機。 徐云騫不是在看天機,他在等顧羿,顧羿從樂秀鎮出發去華清行宮,算算時候今天已經入宮了。顧羿讓他等一個月,刺殺最多三天就可以結束,假如入宮一個月后顧羿還未出現,那真是必死無疑。 徐云騫很了解顧羿,這人能劍走偏鋒時絕不走人間正道,他進了華清宮可能會挾持陳皇后。但顧羿一旦動手挾持陳皇后和她腹中胎兒,不管成功與否,他跟徐云騫就再無可能了。 今天徐云騫不是獨自等待,一個白胡子老頭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他長得有些玩世不恭,一般上了年紀的老者都眼神沉靜,哪怕泰山崩于前都處變不驚,這白胡子老頭雙手揣著袖子,縮著脖子站在徐云騫身側,“呦,少主,你竟然會聯系家里?” 顧羿走時徐云騫正在寫信,就是給家里人寫的,顧羿前去華清行宮行刺,徐云騫說是要等他也不是白等,現在樂秀鎮上的暗樁來人了。 “年先生?!毙煸乞q對這位老先生很尊敬。 年先生遞出一封信,道:“你要的東西?!毙煸乞q離家之后第一次跟家里聯系,這人第一次提要求,年先生當然給他辦了。 徐云騫接過信,年先生又道:“有空回趟家,夫人想你了?!?/br> 徐云騫點了點頭,“過些日子就回去?!?/br> 年先生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心想這趟算是沒白跑,問:“你怎么惹麻煩惹上了潘青?” 徐云騫展開信,年先生找的消息比百靈樓的更準確,孟鶴君已經在今日進了華清宮,顧羿恐怕兇多吉少,徐云騫冷聲道:“我跟他有仇?!?/br> 按照約定,顧羿要是死了,徐云騫得去幫他收尸。徐云騫不用真的等到三十天才能知道誰輸誰贏,年先生會把顧羿的消息帶給他。 年先生揣著袖子想,這些年徐云騫的消息每逢半個月往家里傳一次,他仔細想有沒有錯過徐云騫的什么事跡,想了半天沒想明白徐云騫好好的在正玄山修道,剛下山還不到一個月呢,怎么會惹上一個東廠的公公?這怎么想也不是一路人啊。 年先生半開玩笑問:“什么仇?殺妻還是奪子?” 徐云騫張了張嘴,正準備說些什么,突然意識到自己走進了顧羿的陷阱里。顧羿臨走之前給他出了一道題,他跟徐云騫一個月為期,徐云騫只能日日夜夜想著他,想著顧羿是死是活,想著顧羿是否安好,這事兒如此磨人,徐云騫被迫滿腦子只能想著自己的師弟,顧羿用自己這條爛命賭一賭師兄到底喜不喜歡。 徐云騫想到這兒發現自己中計了,以為是條小狗,現在看來是個修煉千年的狐貍狗。 徐云騫深深出了一口氣,咬牙切齒吐出兩個字,“瘋子?!?/br> 年先生縮了縮脖子,也不知道徐云騫罵的是誰,只察覺到他眼底濃烈的殺意。年先生感覺徐云騫修道沒有什么效果,脾氣跟家里那位爺一樣火爆,脾氣太沖容易出事,年先生以多年跑江湖的經驗,給了些過來人的建議,“少主,聽我一句勸,有什么仇也別這么執著不是?” 何況平白無故惹上東廠,犯不著犯不著。 徐云騫手指一碾,信件化作齏粉,道:“慈悲為懷是禿驢的事,我有仇必報?!?/br> 年先生徹底閉口不言了,心想當年應該送徐云騫去少林寺吃齋念佛,好像送錯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