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等段千曦去找銀耳，段千月那邊的人就過來了。

    來的人，是柳翠。

    乍一看到柳翠，段千曦還有些詫異，不是不知道她怎的會過來，而是這丫頭瘦骨如柴，面色蠟黃，兩眼凹陷的模樣，像極了重癥病人。

    “你，怎的弄成這個樣子？”段千曦隱去其他的情緒，眉頭微微隆起。

    柳翠看了段千曦一眼，搖搖頭，福了福身，道：“郡主，奴婢此番過來，是希望您能善待楊柳，莫要忘了你我之間的約定?！?/br>
    這話說的，讓人覺得她好像下一秒就要去了。

    段千曦眉頭漸深，“你且把手伸出來，我瞧瞧?！?/br>
    柳翠搖了搖頭，“不必了，奴婢只求您善待楊柳，別的，再無所求?！?/br>
    言下之意就是不需要段千曦幫她治病，可從她的眼中，段千曦看不到認命甘心，看到的只是無盡的恨意。她在恨誰？

    眼眸轉了一圈，段千曦手指在桌面上輕輕的敲了敲，道：“我為何要如此？”

    柳翠一愣，猛地抬頭看著段千曦，道：“郡主你，你答應過奴婢！今后會把楊柳帶在身邊！”

    段千曦嗤笑，道：“我當初答應，不過是因為你在段千月身邊，能告訴我段千月的一舉一動。我本以為這次你來，也是為了這事兒，結果你一心尋死，卻讓我幫你照顧人。柳翠，你覺得我能答應？”

    這話像是壓死螞蟻的最后一根稻草，讓柳翠陷入了絕望。

    她張了張嘴，半晌說不出一個字。

    “想讓我照顧她也可以，”段千曦適時說道：“你得給我好處?！?/br>
    柳翠咬牙，“什么好處？”

    段千曦湊到柳翠面前，道：“你活下來，我就告訴你?！?/br>
    柳翠這人，其實很有野心。自己要死了，卻不想傷害楊柳，這樣的人，才是人。有血有rou的，而不是只知道如何完成任務。

    她希望柳翠活下來，是因為楊柳。楊柳現在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假以時日必定能擔起大用。但楊柳跟柳翠是彼此的牽絆。她清楚，一旦柳翠出了事，楊柳也會跟著出事，所以她不希望柳翠有事。

    同時留下柳翠，也是因為她看中柳翠的本事。

    且，她現在更相信自己培養出來的人，而不是半路出家的。

    眸子里閃過一抹陰狠，段千曦很快的垂下眼簾，道：“我會給你一個新的身份，跟楊柳一樣。但你必須得活著，出去之后得為我辦事。放心，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br>
    柳翠沉默了一瞬，眼中的猶豫糾結和掙扎被段千曦看在眼里，她也不催，只是讓柳翠好好考慮。不過現在也得告訴她，段千月到底在做什么。

    這件事，倒是柳翠來的真正原因。

    “她要你嫁給杜文才?！闭f起這個，柳翠眼中便是嘲諷，“說起來她也夠蠢的，真的以為你什么都不知道？不過也許是狗急跳墻了。這段時間，她過得很不好?！?/br>
    段千月自上次被段千曦打了三鞭子之后，整個人就陷入了一種狂躁的狀態，說不清到底是因為什么，柳翠一開始也不知道。

    直到后面發現段千月臉上的傷疤，化膿了。

    “她的臉毀了，身上也毀了?？ぶ鞑恢?，她一向是愛臉如命的人，為了這件事，她找了很多大夫。但沒有去百草堂，因為郡主跟百草堂有關系。她覺得就是你害了她?！?/br>
    柳翠說完也抬頭看向段千曦，問道：“所以郡主，真的是你下的手？”

    段千曦搖頭，“做什么要去弄她的臉？她長得有我好看？”

    語氣不屑，卻也是實話。整個京都，要論樣貌，就是段千曦長得最好看。畫舫里的姑娘都比不上的那種。

    可也正是因為段千曦長得好看，給了段千月極大的心理落差，她現在越發的覺得自己丑陋。對段千曦就越狠。

    只是，若不是段千曦下手，為何會化膿潰爛？

    “要么就是她自己處理不當，要么，就是她被人算計了?！倍吻ш卣Z氣平淡，道：“段千月這樣的人，最適合當人的靶子。她以為自己找到了靠山，殊不知那是與虎謀皮，自尋死路?！?/br>
    瞇了瞇眼，段千曦看著紙條，道：“你且回去，段千月死后我會給你一個新的身份，這個東西給你?！?/br>
    從袖子里摸出一個東西，扔給了柳翠，道：“你用這個，關鍵時候能保你一命，但切忌，一定要在生死關頭?！?/br>
    柳翠看著段千曦手中的小藥瓶，沉默了一瞬，還是接過了。

    段千曦又道：“手伸出來，我看看?！?/br>
    柳翠會成為現在這個樣子，段千曦有些始料未及，可也從另一方面，說明了這件事有問題。

    她在段千月身邊安插的可不止柳翠這一個眼線，整個王府都有她的人。但那些人并不知道主子是她而已，他們都聽從銀耳的調遣……

    想到了什么，段千曦瞇了瞇眼，腦子里瘋狂的閃過了一個可能，她有些不相信，可又覺得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就能解釋為何柳翠會來找她，而在此之前她全然忘了自己還有一個meimei的事。

    手指搭在柳翠的手腕上，段千曦仔細的摸了摸她的脈象，眉毛輕挑，忽而一笑，道：“不過是身子虛了，中了點毒，你就要死要活的？”

    柳翠一愣，“你能治？”

    “為何不能？”段千曦手指在她手腕上敲了敲，說：“這東西讓你挺痛苦的，但痛苦就是要死了？你怎么想的，虧我還以為你很聰明，誰曾想你為了這么個東西，就要死要活還想著跟人同歸于盡呢？”

    柳翠被段千曦說得耳朵紅，臉上也終于有了些別的色彩。她囁嚅著嘴唇，說了兩個字，很輕，但段千曦聽到了。

    是謝謝。

    段千曦勾了勾唇，道：“出去吧，這件事我自己會處理，你就別管了?！?/br>
    “明白?！?/br>
    柳翠轉身趁著夜色離開了段千曦的院子，可她再如何小心，也引起了暗衛的注意。

    段千曦思索了一瞬，這暗衛是段淵的人，再如何，她也不能讓這暗衛干擾了自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