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我以外全員非人[重生]稚楚(31)
云永晝放下筷子,用那雙漂亮的眼睛盯著衛桓,陽光下,他的瞳孔像是通透的琥珀,閃著潤澤的光。 盯著我干嘛?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山海里到處都是五花八門的妖怪,八條腿的兔子三只眼的狗,總有那么一兩個讓你印象深刻吧hellip;hellip; 越想越沒底氣,衛桓干脆給自己搭起臺階來,沒有就算了,云教官你上學的時候一定鶴立雞群,誰也比不上你,肯定也不會對其他人有太多印象。 倒是有一個。云永晝淡淡開口。 衛桓的興致又一次被吊起來,誰? 你hellip;hellip;他的眼神落在衛桓的身上,頗有意味。 什么? 衛桓嚇得手一抖,酒灑了出來。 臥槽我什么時候掉的馬? 什么時候認出的我? hellip;hellip;袖子里的小毛球。 他感覺自己的心臟都停了好幾秒,被云永晝的大喘氣嚇得出了一身冷汗。著急忙慌地扯過紙巾去擦桌上的酒。 還好還好hellip;hellip; 可細想他的答案,衛桓都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不該高興,只能毫無靈魂地笑笑,原來是這個小東西啊。 晶瑩剔透的酒淌到云永晝跟前,他嘴角小幅度地勾了一下,似笑非笑,就是這個小東西。 他伸出修長的食指,輕輕點在桌面,蘸上透明的酒液,劃了兩下,緊接著忽然伸到衛桓面前。 在他的臉頰上畫了三道不長不短的痕跡。 衛桓的瞳孔都不自覺放大,呼吸暫停。 他畫的這三道,和自己過去臉上的妖紋如出一轍。 他是在暗示什么嗎? 云永晝從呆滯的衛桓手中拿走一張再生紙,細細地擦拭著自己的手指,清冷的眼神凝視他幾秒,又淡淡撇開。 這樣子戲弄他也挺有趣。 難得這家伙也有害怕的時候。 衛桓的喉結不安地上下滾動,忐忑不安,趕緊用剩下的紙巾將自己臉上擦拭干凈,叫來小哥,多少錢? 黑衣小哥冷漠地看著他,不必了。 那不行。衛桓立刻反駁,不確定云永晝是不是在試探,衛桓只想著感覺轉移注意力,讓他別再懷疑。 我們有錢,你可別把我們當成乞丐,你要不說多少錢,我們就自己看著給了。 不用。黑衣小哥將碗筷杯子都收拾了,你們快點走,我養父要回來了。 他們倆幾乎是被趕出去的。衛桓回頭看,黑衣小哥自己已經搬了個板凳,將門口的牌匾重新訂好,風吹起了他的褲腿,這時候衛桓才發現,他的右腳是機械腳。 見衛桓還不走,黑衣小哥下來,又催促了一遍,快點走,以后也不要過來了。 他為什么這么做。 真是奇怪hellip;hellip;衛桓一臉莫名地離開這個小院,難怪生意這么差,我還是頭一次見這么清奇的服務態度。 一瞬間,他感覺身后有人,回頭去看,并沒有什么人。 該不會他發現你不是人了吧,所以有點害怕。打消疑慮的衛桓又道,不能夠啊,你的妖氣藏得這么好,一點都感覺不到。而且他自己長得就不像個人。 云永晝不說話,心里有些疑惑。還在想,側頸感覺到涼意,側頭一看,衛桓不知怎么將之前他拿走的那個電子面具觸發器按在了自己的脖子那兒。 不行,跟你走在一起壓力太大了。衛桓按了一下,全息屏幕出現,他自顧自念叨,得選一個普通點的,不能再讓你做這條街最靚的仔了。 我不用這個。 你先忍忍嘛,我給你挑張漂亮的臉。衛桓笑著點了一下,就這個了!挺適合的啊。 兩人鬧著,經過之前的轉角,迎面走過來一個喝得爛醉的男人,走路腳底虛浮搖搖晃晃,差點栽倒在衛桓身上。 云永晝的警惕心讓他幾乎是下意識就抓住衛桓的手臂,將他拉到自己的左邊。那男人倒在地上,酒瓶子也碎了一地,可他也就這么灰頭土臉地爬起來,繼續往前走。 衛桓這時候才發現,這個男人臉上有著很深的一道深紫色疤痕,與其說是紫色,倒不如說是兩種色彩混雜出來的紫色。衛桓轉過頭,看他踉踉蹌蹌的高大背影。 視線挪回到地面,看見自己腳邊的軟木塞。還有碎了一地的玻璃碎片。 他愣了幾秒,忽然間,眼前開始出現死前那一戰的畫面。 站在邊境峽谷的那個人類孩子,被自己的同類推了出來,比人質或誘餌還不如。漫天的炮火和子彈下,他弱小的身子在不住地顫抖。 飛過他身邊的時候,衛桓看見那雙恐懼稚嫩的眼睛。 是綠色的瞳孔。 他渾身過電一樣,猛地轉身,喃喃自語,hellip;hellip;是那個孩子。他的身體都不由自主地開始顫抖,這是他重生以來第一次遇到距離自己死亡時最近的人。 云永晝不知道衛桓究竟怎么了,他無暇顧及,就在那個酒鬼出現的時候,他的心口忽然猛地疼起來,仿佛有千百根針在狠狠地往里刺。這絕對不是鉤吻可以達到的程度。 盡管只有一瞬間,如同心悸。 他也回頭,剛才經過的那個酒鬼已經離開了。 別去。云永晝喘著氣,咬牙將自己脖子上的觸發器取下來。 我hellip;hellip;衛桓看向云永晝,他想告訴他,當年自己在戰場上救下來的孩子還活著,他就在那里,或許他知道自己的當年的死。 不。衛桓的頭漸漸低垂下來。 他怎么會知道。 他只不過是一個被同類利用的弱小砝碼。 如果他知道的話,他現在不可能還生活在早已被凡洲放棄了的暗區里。 頭頂被人輕柔地撫摩了一下,衛桓錯愕地抬起頭,看向云永晝。 先回去。 他運靈召喚了結界穿越術,準備將衛桓帶離暗區??山鹕饷⑼松⒅?,回到昆侖虛的卻只有自己一人。 衛桓不見了。 發現他逃離自己的時候,云永晝的眼神再一次染上久違的戾氣。 心口的四十九根裂魂針還在隱隱作痛。 一定沒有錯,那人身上被酒氣掩蓋著的,就是除妖師一族獨有的靈氣。 確認云永晝離開之后,衛桓轉身朝剛才那個酒館的方向走去。 云永晝不明白真相對他的重要,他也不能將他牽扯進來。 這件事只能他自己去找答案,他不能安穩地做一個人類,他必須還九鳳一個清白。 還沒等他去到酒館,空中驀然出現數十只吠鳥,這些妖鳥生著三只眼和耳朵,因而極其敏捷,他們的翅羽展開幾乎有兩米長,躲閃速度極快,如此大規模地出現,幾乎遮天蔽日,打得衛桓措手不及。 這些都是不能化成人形的吠鳥,雖然等級低但攻擊力卻不容小覷。他們從四面八方撲來,嚇得小毛球躲進衛桓的袖口里。 光刃mdash;mdash; 經過幾次試煉,這個手環變得越來越容易cao控。在衛桓意念出現的瞬間,它就已經分化成數十個光刃飛上天空,與那些兇惡的大鳥周旋。 它們被刺中之后發出巨大的如同虎叫的吠鳴,然后更加激烈混亂地撲上來。 吠鳥的爪子極為尖利,堪比刀刃,速度又快,衛桓被圍繞在中間,極不熟練地cao縱光刃對付這一個個敏捷的鳥獸,剛干掉左邊的一個,右邊那只又咆哮著向自己撲來。 為什么這里會有這么多?明明剛剛還好好的。 來不及深思,他用意念將光刃分出更多,光刃的速度更快,穿透一只又一只吠鳥的胸膛,鮮紅的血落下來,在撕心裂肺的嘶鳴聲中濺到衛桓的臉頰上。他們加快了攻擊,飛撲、俯沖、撕咬、無所不用其極,但很奇怪。 在膠著的戰斗間隙,衛桓大口大口地喘氣,他發現了一點,這些吠鳥盡管兇猛無比,卻沒有一只真正傷害他,至多只是在廝纏中抓傷他的肩膀。 光刃回歸到他的身邊,將撲到他眼前的那只吠鳥的胸膛劈開,又如同閃電一樣滑至左邊,跟隨衛桓的cao控將另一方向的吠鳥刺穿。 太快了。 究竟是從哪兒來的這么多。 右上mdash;mdash;左邊mdash;mdash;身后! 疲于作戰,已經分身乏術的衛桓忽然間聽見一個聲音。 9,6,1。 慣性意識優先于大腦。在指示下達的瞬間,衛桓的身體記憶迫使他以最快的速度轉身,cao縱光刃對準作戰暗號指示的地方。 暗號說的沒錯,戰備組九號,六點鐘方向,一名敵軍。 而他的光刃對準的,是揚昇。 眼看著對方抬起手臂,輕輕擺動一下手掌,衛桓身后剩下的所有吠鳥統統散去,飛向天際,只剩下寂寥的羽翙聲反復回響。 衛桓。 狂風驟起,揚昇側頸間的紫色團風妖紋霎時間擴散,蔓延到他左側的整個臉頰,連同他的雙眼,都變成了紫色。 你還想騙我多久? 作者有話要說: 注: 吠鳥出自《山海經;中次三經》:吠多鳥,其狀如梟,且有耳朵,其鳴聲有如虎鳴。 第33章 死生師友 這一天終于還是來了。 盡管衛桓掏空心思, 拼了命找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 可無論如何還是來不及。 抬起的雙手無力地垂至身側,揚昇面前的金色光刃也消失, 回到他的手腕, 手銬般銬住衛桓。 他現在看起來一定很像一個認罪的逃犯。 已經無所謂掩飾了, 衛桓很清楚,這些吠鳥不真正傷害他的原因就是揚昇。這些都不過是揚昇布的一個局, 他根本不是要傷害他, 只是想讓他進入戰斗狀態,暴露出作戰習慣。 和他并肩作戰無數次, 果然, 最后是默契讓他露出了馬腳。 你為什么不說話?揚昇一步一步朝他走來, 掌心蓄著紫色的風,怎么,到現在了還在想應該編出什么樣的謊話來瞞天過海嗎? 走到他面前的時候,衛桓才發現, 他好像從來沒有見過揚昇真正生氣的樣子。 過去的二十一年里, 揚昇永遠是包容他慣著他的那一個, 永遠是他放肆過后可以和他一起頂嘴背鍋的人。無論他做出多么荒唐的事,揚昇嘴上說得多么狠,卻還是會擋在他的前面,不會讓他一個人。 衣領被對方狠狠揪起,揚昇還是息掉掌心的風,一拳狠狠揍上衛桓臉頰, 盡管沒有動用妖力,可身為畢方,他的氣力天生優于人類,光是一拳就能打得衛桓腦子發懵。 你說話??! 一拳,緊接著一拳。 每一拳都用盡全力,打得他幾乎睜不開眼,嘴角鮮血溢出。衛桓聞到了血腥味,可他竟感覺不到痛,只覺得難受,難受得快死了,喉嚨發緊,好像有雙手卡在那里,叫他不得動彈。 好多話想說,可沒有任何一句說得出口。 揚昇將他抵在墻上,一只手握緊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揮拳過去,理智瀕臨崩潰,這么多年來的憤慨、怨懟還有失望,在這一刻如同泄洪般傾軋而出。 越在意,越心痛。 血堵在喉嚨,衛桓忍不住咳出來,揚昇hellip;hellip; 恍惚間看見他臉上的傷,揚昇竟下意識停住。 手指攥得發緊,凸起的骨節都被磨破。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胸膛一起一伏,眼睛狠狠盯著面前闊別七年的好友。 衛桓就這么看著他,明明他的臉都不一樣了,完完全全變成了另一個人,可他的眼神沒有變,和以前一模一樣。 就是這樣的眼神,困住他這么多年。 揚昇,你真是太他媽沒用了。 衛桓緊緊咬著牙,他試圖開口,卻見揚昇對著他,紅著眼,笑出聲。 七年,我找了你整整七年。 話音剛落,一陣紫色的龍卷風呼嘯而起,平息下來時,周遭的景致已然變了,變成了一片寬闊的草坪,但天空是紫羅蘭色的,仿佛被紫色的光罩住了。 衛桓的背后沒了墻壁,整個人倒下去,倒在一塊草坪上。 他們離開了暗區。 倒在地上的衛桓試圖爬起來,可很快被揚昇掌心涌出的紫色風流懟到了一棵樹邊,后背狠狠撞上去。 一口血吐出來,滴在他新買的紅色衛衣上。 伸手想去擦,但手臂也被這狂躁的風流壓制住,無法抬起。 你不說話,是想拖延時間等云永晝來救你? 揚昇冷笑一聲,攤開手掌,掌心是一個紫羅蘭色的風團,衛桓認得出來,這是他們的結界球。 他不可能進來。掌心的結界球隱去,這是畢方家的結界,只有畢方一族能出入。如果非要強行打破,他付出多少妖力去攻擊結界,就有多少妖力反彈到他的身上。 你死心吧。 衛桓喘著氣,揚昇的風讓他根本無法掙扎,也幾乎睜不開眼。 其實他也不想反抗,他甚至可以理解揚昇此時此刻的心情。 倘若換做是他,恐怕會更瘋。 你知道嗎?收到殉職通知的時候,他的神情忽然間冷漠下來,仿佛剛才那個失控的人不是他,我以為我要去替兩個人收尸。 我的父親。 他走到衛桓的面前,抬起他的下巴,嘴角倔強地掛著笑,我這輩子最好的朋友。 七年前,所有人都對他施以憐憫,在葬禮上眼含熱淚地擁抱他,寬慰他,同用樣的話束縛住他。 [你以后就是畢方家的支柱了。] 眼看著人們一個個將手中的白色花朵拋入墳墓之中,他竟然一滴眼淚都流不出。 盡管他知道,那個撐起整個畢方,甚至是整個扶搖的男人,如今真的要長眠地下,再也無法站起來,替自己擋風遮雨了。 人人都說揚教官重視衛桓甚至重于自己的親兒子揚昇,因為自己的親兒子不是攻擊系的妖,無論怎么花心思訓練,也不過是一個輔助,所以他選中了衛桓,將自己的一身本事教給他。 這樣的話,揚昇從小聽到大。 可無論流言蜚語如何,他一直看得通透,父親對衛桓只是栽培之心,尤其在衛桓父母雙雙戰死之后,即便他們來不及臨終托付,但兩家之間的情誼早已讓父親將他視如己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