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見到這樣的景象，夏炎仍舊處于表情缺失的狀態。人不如其名，除了舞臺，他私下與感情豐沛四字恰好相反。

    夏炎的眼睛是濃郁的黑色，令玉衍聯想起年少時在廣東游玩的中元夏夜，他在鎮上徘徊，無意撞入的幽涼刺骨的防空洞。

    【即將下線hellip;hellip;】

    伴隨著這樣的印象，令玉衍的身體失重了，好似靈魂飄走，再睜眼時，他仍是握著手機坐在床邊的姿勢。

    令玉衍眨了眨眼睛。

    好像做了一場夢。

    這是一種新技術，今年才出現的，還不是很成熟，經常出現bug！不過全息端游非常真實，以至于玩家會有身臨其境的lsquo;做夢rsquo;感覺。嗯？我以為學霸不玩游戲的，你玩的游戲叫什么，能讓我看看么？

    第二天的課間，令玉衍在同桌口中得知了全息游戲這一概念。

    lsquo;死亡百分百rsquo;。他說。

    沒聽說過這個呢hellip;hellip;我以為你玩的也是豬場那個。不過，聽名字這應該是恐怖求生類游戲吧？

    我不太清楚，令玉衍回憶了游戲內容，他游戲經歷不多，勉強憑自己的想象做了判斷，游戲里出現的第一個人，他是大BOSS嗎？

    不一定哦，雖然通常來說是這樣的，你需要殺了他，或者從他手里逃出去才算成功。同桌瞟了瞟他裹了夾板的左手，露出心疼的表情，唉，別說這個了，你的傷還好嗎？要不要我幫你打飯啊今天？

    令玉衍笑了笑：沒什么問題的。

    同桌被他迷得臉紅，仰頭做暈倒狀：嗚hellip;hellip;那個司機怎么忍心撞你啊，你這么好看。

    他也不是故意的。

    如果你身體不舒服，一定不要硬撐著啊。

    嗯，我知道。令玉衍翻開了一頁練習卷，認真做起了題目。

    也許是因為高三的課業十分繁重，直到凌晨時分，夏炎睡前打開游戲時，令玉衍還在挑燈夜戰。

    夜深露重，萬籟俱寂。

    令玉衍轉動圓珠筆，今夜他想到許多不快的事，母親，繼父hellip;hellip;一種熟悉的情緒如同絲線包裹住他。

    在那次車禍中，他曾一度靈魂騰空，又仿佛氫氣球被拽了回去。后來他做了一個夢，他高三那年死于車禍之后，繼父與相貌相似的十幾歲男生在他床上做.愛，母親一無所知，去世后被拿走大筆錢財。

    他在夢中是死了一回的。

    鐘表滴滴噠噠走動，直到夏炎出現hellip;hellip;

    這個男人，難道是鬼神之類的大boss角色嗎？從游戲里跑出來了。

    窗外是冷淡的月色，不見任何令人愉快的事物。這時，回憶中下午的絢麗彩虹就顯得十分美好了，他惋惜沒有把彩虹拍下來。

    否則這時候還能翻閱欣賞。

    窗外有什么？

    這個聲音讓他豁然站起身，朝身后看去mdash;mdash;不知何時出現在他的房間里的男人hellip;hellip;又是夏炎。

    究竟是不是在游戲狀態，他一時也不明白了。

    令玉衍安撫跳得很快的心，臉上是一種困倦又迷惑的神情：你為什么又來了？

    是他裝出來的，避免因太興奮以至于嚇跑這個人。

    夏炎坐進了他原本用以放書的椅子，甚至貼心地將書本擺在膝蓋上暫存。很文雅的男人。

    令玉衍的心跳得像迪斯科舞曲。

    關于來意，夏炎只說了四個字：我想見你。

    他的眼神再次讓令玉衍置身幽暗冰冷的洞xue之中。

    我想見你。

    我想見我觸手可及的少年戀人。

    好巧啊hellip;hellip;我也是。

    我也好想見你。

    hellip;hellip;

    這樣直白的話，令玉衍也不是第一次耳聞，不過在這樣的夜里這樣的神秘情景，它與以往那些單薄的語句有所不同。

    第一章已經說過了，令玉衍的愛好是獵奇向，包括且不限于文藝作品。

    夏炎在他雙目之中已經不止是人類形象。

    為什么世界上有這樣離奇的事呢hellip;hellip;好喜歡啊。他興奮不已。

    令玉衍亟待與這位非人類進一步親密接觸。就在他嚴陣以待準備道出第一句話時，眼前突然閃爍幾行黑體加粗一號大字mdash;mdash;

    【夏炎：我想見你。 露骨的曖昧撲面而來?！?/br>
    【你：炎，我也想見你?。ㄐ老玻?/br>
    【請讀出相應臺詞】

    lsquo;？rsquo;

    令玉衍的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

    夏炎問他：怎么了？

    hellip;hellip;沒什么，令玉衍說不清這是什么臺本，挑起眉看了他一眼，我有點問題hellip;hellip;打算問你？

    什么問題？

    【你握住夏炎的手，梗咽道：為什么萬千少年少女之中，你唯獨選中了我？】

    【請按臺本cao作，謝謝合作！】

    hellip;hellip;？？？

    他決定將臺本甩在一邊。

    你是怎么過來的，能告訴我嗎？

    借助數據傳輸，以及網絡。夏炎雙手抱在腦后說道。

    他回答得很漫不經心。

    片刻之后，夏炎才意識到令玉衍的疑惑飽含了另一個信息mdash;mdash;

    令玉衍仿佛不知道這是個虛擬世界。

    這也是游戲的一部分嗎？

    下線以后夏炎對百年來全息游戲的發展稍作了解，發現有部分收費昂貴的游戲獨辟蹊徑，不僅采用真人的外表數據，又錄入思想，與其說這類NPC是虛擬人物，倒不如說是用以促銷、推廣以及引導玩家氪金的AI演員。

    令玉衍這一角色，不管是長相，或者行為上引發夏炎興趣的程度hellip;hellip;都很符合他對私人訂制NPC的期待。

    系統的rou麻劇本依然在他眼前閃爍，令玉衍熟視無睹。

    你以后還會過來嗎？他問。

    我有時間就過來找你，夏炎注意到他書桌上的未竟試卷，你在寫作業？繼續寫吧。

    令玉衍眉開眼笑：好啊，你陪我寫吧。

    這么聽話？

    被少年的灼目的笑意晃了眼，夏炎原地站了一會兒，又換了個更近的位置。

    他坐在令玉衍身邊，眼看著對方唰唰書寫公式，把自己撇在一邊。

    夏炎心想：這就是戀愛？

    他不曾有過這種體驗，不覺得討厭，反倒很新鮮。他們靠得很近，令玉衍身上沐浴露的氣味像某種甜品，偶爾翻開卷子時手肘會和他碰在一起，他不會得到道歉，因為對方全神貫注于解答幾何題目恍然未覺。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寫題]

    [在這浪漫的時刻，是否使用一張禮物卡？（10w晉江幣）]

    夏炎：？

    原來是又到了氪金時間。

    他選了[是]。

    [已使用一張禮物卡]

    [即將送出禮物]

    hellip;hellip;

    寫完最后一道題目，令玉衍悄悄舒出一口氣，正打算收攏試卷和草稿紙，他忽然發覺書本上壓了一個巴掌大的精致紙盒。

    仔細地纏著紅色絲帶，像一個被包裝的禮物。

    令玉衍看向夏炎：這是你的？

    送你的。

    我？

    他拆開了禮物盒子。

    一個hellip;hellip;奶油蛋糕？

    令玉衍很久沒有被送過禮物了，上次是一位學弟強塞了他情人巧克力，他忘了放學后還回去，導致對方產生一些不切實際的誤會，令他不得不把人堵在器材室，以夸張的形式處理干凈。

    他的第一反應仍舊是拒絕：我不能收吧？

    夏炎：為什么？

    他剛要解釋，突然眼前劈過一行豎行大字：

    【這個蛋糕價值十萬晉江幣】

    【至少看在錢的份上，不要浪費！】

    【蛋糕做錯了什么？它是不夠大還是不好看？】

    【你學習到深夜，一定餓了?。。ㄕ鹇暎?/br>
    【_(:з」ang;)_就一點點嘛hellip;hellip;】

    令玉衍不厭其煩，只好轉向身邊的夏炎，請求道：要不，你把它吃了吧，我已經洗漱過了。

    夏炎看了看令玉衍為難的神情，也沒有強求。

    夏炎不喜歡甜食。

    盡管如此，他仍然切了一小塊沾著藍莓醬的蛋糕咽下去了。

    令玉衍見他沒有表情，仿佛在喝白開水，問他：不甜嗎？

    很甜。

    夏炎看著他的臉說。

    ☆、親密接觸路線

    穿越一說也并非沒有根據。

    在古今眾多充滿想象力的傳說之中，不乏有這種故事：某某因故去世，被神明（外掛）賦予于異世界（手游）的新生，從此煥然一新。

    至于他新在哪里，令玉衍暫時沒有發現。

    午休時間。

    上午兩節自習課，到了這個時候許多學生已經離開教學樓結伴覓食。太陽線穿過黏卡通貼紙的窗玻璃，靜靜投影在教室里身著藍白校服的少年身上，盡管四周環繞耀眼金色陽光，這貓一樣的美貌仍舊氣質陰郁，與同齡人不一樣，他卻并非意氣風發，垂眸的樣子反倒是沉靜得像將雨的冬天。

    令玉衍獨自端坐在教室倒數第二排的位置上，腰背很直，儀態很好，哪怕只是正在做困難的物理題目而非彈奏樂曲。

    只消坐在他身邊，低頭就能嗅見甜品的氣味hellip;hellip;

    你最近很喜歡玩手機嗎？

    聽見這樣的揶揄，夏炎才將手機放下了。

    可不是嗎？只有陳姐回應莫曙，她瞪了當事人一眼，這幾天放假了，寫歌上網打游戲，還弄出不少事情來。

    莫曙舀起一勺湯水，倒入自己碗中：我聽說了點贊的事，怎么這么不小心??？

    夏炎的性取向風波，莫曙也親眼目睹了。

    與別人不同的是hellip;hellip;他沒有把這當成玩笑。

    不然還能真是出柜??？陳姐臉上的表情一凝，轉過頭對夏炎說，你微博卸載了吧？

    夏炎在手機上摁了幾下，隨口說：我沒刪，忘了。

    陳姐于是繼續苦口婆心勸他：你少上點微博，不然開個小號也可以。

    沒必要，我不會手滑。對于手滑一事，夏炎無處自證清白，辯解相當無力，你相信我。

    莫曙見狀玩笑道：你現在玩什么手游？下次一起玩，我監督你不亂點贊就好了。

    那個游戲挺難玩的，你的游戲水平還是算了吧，雖然可以氪金，但是用處不大，提到打游戲，他誠懇地給予莫曙婉拒意見，從小莫曙打游戲就是菜雞一個，他多次甩人下車極其無情絕不帶漢，你玩消滅星星就可以了。

    莫曙一噎：hellip;hellip;你還是和從前一樣啊。

    借著午休時間，剛剛化身電鉆，旋轉潛入夏炎手機內部的令玉衍則陷入沉思。

    這次通過死亡百分百進入手機之前，令玉衍收到的游戲提示稍有變化。

    [請選擇路線：]

    [1親密接觸]

    [2不親密接觸]

    老實說，他還是不能理解這個游戲的主旨，恐怖感僅限于被夏炎握在手里任人魚rou，但現代人哪個不寶貝自己的手機？

    也可能是劇情還沒有正式走完。反正弄得非常神秘，好似僅靠玩家自行摸索。

    但是當一只手機的體驗卻很有趣，所以他還是選了1。

    此時此刻，令玉衍被擺在桌面上，身旁是夏炎的一只漂亮右手。他做不了別的事情，安靜躺尸聽這三個人吃飯對話。

    你家里同意你在娛樂圈繼續工作了？這是夏炎的聲音。

    不同意。另一個男人說。

    你有什么打算？

    繼續演戲，前陣子簽了公司，除了綜藝節目，經紀人說過段時間可能有機會試鏡，一個小角色hellip;hellip;

    嗯。

    學長，有時候真羨慕你hellip;hellip;莫曙緩緩說，你想要的都有。

    夏炎沒聽明白：有什么？

    空氣停滯了一兩秒鐘，只有火鍋底料咕嚕咕嚕的嗚咽。

    陳姐笑著說：別說話了，先點菜吧！

    一飯結束，令玉衍被揣進兜里，與半串鑰匙一齊響叮當。

    隱隱約約聽見陳姐與夏炎在車里對話。

    你不覺得他hellip;hellip;

    他怎么了。

    沒什么，莫曙鐵了心當演員？

    嗯，但他不一定能演成戲，曾經家里就很反對他學表演。

    這樣啊hellip;hellip;

    接下來應該是回到家中了。關于夏炎的住處，令玉衍也不太清楚，全無概念，只記得臥室的大致模樣。這一次夏炎是徑直走入了另一個房間hellip;hellip;然后把手機從口袋里拿了出來。

    令玉衍呼出一口氣，雖然身為手機不需要呼吸，但是悶在口袋里總有一種窒息的錯覺。他被放在了架子上，透過前后攝像頭可以看清，和他躺在一起的是剃須刀和各類洗護用品，都是他沒有見過的牌子。也許是因為游戲不方便使用現實中的品牌。

    遠處傳來下雨的動靜，嘩啦啦淅瀝瀝。

    空氣濕漉漉的，就連攝像頭也蒙上一層細密水珠。

    什么情況？

    不久，一個小麥色肌rou緊實的胸膛忽然撞入視野。

    令玉衍怔忪了片刻。

    來人是夏炎。

    男人渾身淋濕，發梢往下滴水，從修長的脖頸流入線條分明的后背和胸前，不知道在架子上翻找什么，表情很認真。

    令玉衍本不打算繼續瞧他的裸身，但手機沒有閉眼的功能，只能目不轉睛與對方赤/裸的上身面對面，倒是因為他不可掩飾的小小興奮，手機機身越來越燙，好像隨時著火燒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