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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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話,宗琪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宗朔并未苛責,只說:“貴妃與你母親情同姐妹,昨日得知此事,上華章門跪了一個時辰,欲要為你母親求情。你可知,此案審查至今,貴妃是頭一個膽敢為行刺重罪之人求情開脫的。論理,貴妃罪同謀逆,當處極刑?!?/br> 宗琪臉色驟變,一瞬間血色全無,他驚愕之下,更感到十分的恐懼。 自他有了記憶起,貴妃就是這后宮中最受父親寵愛的嬪御。他聽母親說過許多次,也知道母親與貴妃交好。 難道……就因為貴妃為母親求了情,他的父親便惱怒至此,連貴妃都不肯放過嗎?! 宗琪怕極了,嘴唇都有些發抖,他腦子里有些發漲,想起無憂meimei,還有剛學會走路說話的三弟弟,既內疚、又恐懼。他終于是忍不住,趴在地上向父親叩首道:“爹爹,母親……母親罪該萬死,可貴妃夫人她……她不知道的,她是女眷,所以她……請爹爹寬恕貴妃,兒愿代貴妃受過?!?/br> 宗朔滿意地盯著宗琪看了兩秒,終于伸出手,彎腰將宗琪從地上拽起,“朕沒有要責罰貴妃的意思,宗琪,朕只是要你知道,貴妃為你母親,愿冒死做到這般地步。你母親身負重罪,死有余辜,但畢竟貴妃為你母親求情,朕可以,為你母親留一點死后的哀榮,也是為了周全你的體面。你是朕的長子,朕終歸不愿你一生為母負罪,身背不忠不孝的惡名?!?/br> 宗琪有些沒懂父親的意思,只慶幸,貴妃不必再受牽連,否則他如何面對余下弟妹? “朕已收回了廢你母親為庶人的旨意,但楊家罪大惡極,朕將你母親降為昭儀,以昭儀之位葬入妃陵。待你長大,若思念母親,亦可去祭拜。貴妃受你母親臨終遺命,要她代為照拂你。你要知感恩,侍奉貴妃如同侍奉生母,謹忠孝,無違逆,記住了嗎?” “兒謹遵圣訓?!?/br> 宗朔頷首,“既記住了,便同朕一起,進去看看貴妃。他為了你與你母親,昨日受寒暈厥,哀思過甚。你去寬慰貴妃幾句,要她節哀順變,想開一些,凡事要往前看?!?/br> 第161章 如釋重負 終章。 謝小盈沒想到宗朔把宗琪領到了她跟前來。 她幾乎醒來就在哭, 眼睛腫痛,宮人進來報陛下至,謝小盈還有些郁郁賭氣, 不想見皇帝。 但先進來的人竟不是宗朔, 是滿臉都寫著緊張與恐懼的宗琪。 趙良翰俯身在門口道:“陛下知道貴妃傷懷,特地領大皇子來與夫人說話。陛下就在正殿里等著, 若夫人愿意,他再來看望夫人?!?/br> 宗朔知道謝小盈心里有三分怨,恐會遷怒,并不貿然來擾。 反倒送上了小小的宗琪, 提醒謝小盈,斯人已逝,但還留下了血脈,成為了所有人與淑妃無法割舍的羈絆。 謝小盈一時既恨宗朔對她用這樣的手段, 可見到拘謹沉默的宗琪, 心又實實在在地軟到無處安放。她忙朝宗琪招手,未等開口說話, 眼淚卻先往下流。 對著宗琪,她竟有種成王敗寇的心虛。 謝小盈并非不理解宗朔, 朝堂之上風云際會,由古至今便是你死我活的傾軋。沒有哪個坐穩皇位的人手上不沾鮮血,也沒有哪個勝利者的路是一片坦途。 從前帝王權柄只是單屬于宗朔自己的, 是遙不可及的。 而自打宗朔愿意推她坐上后位, 希望她的孩子來繼承大統的的那一刻,謝小盈就該意識到,她已然是皇權的既得利益者,是站在宗朔刀鋒之后的人。 宗朔對她的愛護之深, 便會成為傷害這六宮女眷的鋒刃。她攫取了宗朔作為丈夫的愛意,作為帝王的庇佑,她與淑妃在很早的時候就已經是面對面而立了。 是她自己后知后覺,楊淑妃早早便料到了這一天。當初淑妃定要與她疏遠隔絕,未嘗不是因為淑妃的清醒透徹。 相隔得遠了,那些本該對立的東西,便顯得模糊了,真情方能長久。 謝小盈心中嘆惋慚愧,看到宗琪便愈發覺得不忍。 她哽咽著說不出話,反倒是宗琪見狀,徑自向前走了幾步,直接跪在了謝小盈床邊的腳踏上,“琪拜見貴妃夫人?!?/br> “琪郎,不要與我多禮?!?/br> 謝小盈伸手要去拽他,宗琪看出她臉上的虛弱,沒敢勞動她,自己乖乖站了起來。 宗琪十分冷靜地問:“貴妃可否能屏退左右?琪想與夫人單獨說幾句話?!?/br> “好?!敝x小盈應他,揮手讓人退了出去。 宗琪望著謝小盈,他的眼睛與母親實在相仿,謝小盈看著他,恍惚間都覺得自己能看到淑妃的音容笑貌。宗琪抿了抿唇,好半天才開口:“外祖曾與我說過,想要我,做太子,做皇帝。母親知道了,并不許,還責罵過我,叫我不要聽外祖煽動。母親一直說……做個藩王最好,遠離京里,無憂無慮。她生下我,不是要我去走那個刀尖路,是盼著我錦衣富貴,一生安平。我答應過母親,不會讓她失望。從琪記事開始,夫人就是母親最要好的朋友,琪尚且年少,還不懂事,因此來日想求夫人庇佑指教,護琪成人?!?/br> 昨日還在園子里抹著眼淚找玉佩的男孩,一夕之間,仿佛就長成了個大人。 他是那樣懂道理,又是那么聰慧地體悟了母親很早以前說過的話。 謝小盈不是聽不出宗琪這一番話里隱藏的深意,小小的男孩,竟在向她示弱、向她剖白、向她乞饒。宗琪太知道如今宮里唯一能指望與信賴的人是誰了,或許是淑妃教得好,又或許是生在皇家的宗琪天生便有這樣的睿智,他聰慧得令人心疼。 謝小盈眼淚往下落,宗琪看得忍不住,憋久了的眼淚也跟著淌下來。 他低垂下頭,掩飾著自己的驚惶。他知道他不該哭,尤其不能為身為罪人的母親而哭。 可接連幾日先后失去至今的痛,壓垮一個不到十歲的男孩實在太過容易。 “琪郎,過來哭?!敝x小盈伸手,將宗琪攬進自己的懷抱,像他小時候一樣,謝小盈代替淑妃給這個孩子一個溫柔的懷抱。 謝小盈摸著宗琪的發,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他時,宗琪還是滿院子瘋跑抓泥巴的小娃娃。她唏噓,微微外頭,藏起了淚。 “琪郎,你別怕。有我在,不會讓任何人欺侮了你。你永遠都是你爹爹的孩子,于我,你和你meimei與三弟弟也都是一樣的。我會好好照顧你們,陪著你們長大。你不要怕?!?/br> …… 和宗琪說了會話,兩個人也談不上到底是誰安慰誰,總歸是痛痛快快哭過了一場,謝小盈才紓解了心中的情緒,宗琪小臉上的驚懼也仿佛被人揉平吹散,消盡了。 謝小盈讓人去請宗朔過來,而宗朔一踏進寢殿,宗琪那根緊繃的弦兒又瞬間回來,他小心地跪在一側,甚至行了大禮參拜。謝小盈想道不必,卻看見宗朔臉色一閃而過的滿意,又將話忍住了。 宗朔待她與孩子以外的人,時常保持著那份身為帝王的殘忍與吝嗇。 謝小盈無力改變,也無法責怪。 她太清楚,這一生她的伴侶,已注定一半是愛人,一半是君王。 謝小盈讓宗琪先下去,回玉瑤宮休息了。 宗朔見謝小盈這么護著宗琪,微微皺眉,立在原地一時不敢動,只等宗琪走了,才望著她問:“盈盈,你還怨朕?” 謝小盈沒著急吭聲,抬起頭迎向了宗朔的視線。 明明宗朔是那個率先開口發問的人,觸及謝小盈眼底一片清湛,他竟下意識想躲。 ——他本也不想令她傷心的,只許多事經不起權衡。 宗朔嘆了口氣,到底還是往前走了幾步,小心翼翼地挨著床沿坐下來,低聲同謝小盈解釋:“對楊氏,必得要斬草除根,你與宗珩來日才能安全。世家積權甚重,看他們能養出那么多死士你也該明白。宗琪與宗珩年紀都還小,未必能成什么氣候。待到他們二人都及冠成年,朕冊立太子之后,若楊家有人想興兵起事,那些箭射到我們的兒子身上,你會不心疼?就算你覺得淑妃無礙,朕殺其父母兄長,她當真能做到對朕無恨,對你與孩子無恨?盈盈,這件事,朕并不是不能同你商量,只你想想,朕忍了淑妃那么多年,再忍她半生都無妨。非要做到這一步,不是為了你們母子考慮,還能為了什么?” 是啊,都是為了她…… 正因是為了她,為了她的孩子,謝小盈才愈發覺得虧欠內疚。 對淑妃,對宗琪。 她無法償還。 宗朔見謝小盈還是不說話,愈發急促起來,他以為她還在惱罰跪的事,便又說:“朕昨日當真不知道你跪在外面,是常路沒有報給朕,朕是知道你要為楊氏求情,朕……朕本想回到頤芳宮再與你說,沒想到常路會借機生事,害你受苦。朕已將常路貶黜御前,你放心。盈盈,前廷無召不得入是祖上的規矩,朕若為你一人廢了,于你,于孩子都不好。你再寬限朕幾日,朕到年底便會下詔立后,等你做了皇后,出入前廷,自然不敢有人再攔?!?/br> 這是第一次,宗朔將立后的事這樣無有顧忌地擺到了臺面上。 謝小盈卻沒接這茬兒,只問:“陛下的傷如何了?叫我看看?!?/br> 宗朔愣了愣,不知謝小盈是什么意思,但她還肯關心他,自然是好的。宗朔任由謝小盈伸手,解了他的上衣的袍帶,去檢查手臂與袍帶的傷。 事情已過去一個月了,天氣冷,傷口愈合得快,總歸是沒有潰爛,已經在結痂了。 謝小盈還記得宗朔護著她回來的那一日,后背箭矢因顛簸埋得深,拔出箭頭那一刻,溢出來的鮮血染透了宗朔整個后背。 楊家是真的想要置宗朔于死地。 楊家沒有派人去清除皇嗣,是因為只要宗朔與她死了,年僅兩歲的宗珩何足為懼?宗瑤是女兒,就更不必說。 甚至是,即便謝小盈不死,她也知道,自己無力回護孩子長大。 楊家有謀逆的膽量,歸根結底,是因宮內有宗琪這個長子。 淑妃不愿做、不想做的事,不代表不會成真。陰差陽錯,謝小盈今日能坐在這里為淑妃而哭,為宗琪而哭,是因為她是幸存者,她是宗朔以命相拼,保護下來的人。 她不能為宗朔對仇家趕盡殺絕而恨宗朔,恰恰相反,真正將楊娉推向死地的,是為權力前赴后繼的楊家人。 若她死了,謝小盈相信,淑妃也會一樣為她難過落淚,深恨家族。 但那時為時已晚,她與宗朔化作地下土,九歲的宗琪坐在皇位上,難道能饒過宗珩? 縱然她與淑妃不會辜負彼此,但這人間世,歸根究底,不會放過她們。 謝小盈的指腹輕輕觸碰宗朔的傷口,長長舒出一口氣。 若要讓她選,她也會選,讓自己活下去,讓自己的孩子活下去。 “宗朔,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什么?” 謝小盈將臉貼到了宗朔的背脊,事已至此,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好好保護宗琪,應淑妃所求,讓宗琪一生無憂無慮,長大成人,“你要永遠記得,宗琪也是你的孩子。他與宗瑤、宗珩一樣,都是他的母親十月懷胎、拼死生下的孩子。就算他不被你期盼,可他到底是因為你才來到這個世界上。朝廷的事,我不懂,也不敢說什么。但不要再用你的帝王之威嚇唬這個孩子了,他還小,他也叫你爹爹,楊家的事結束就結束了,別再疑他,別再傷他,就讓他好好長大吧?!?/br> …… 楊淑妃,哦,楊昭儀之死,在宮內只是短暫如流星般的一樁事。 除了謝小盈,幾乎所有人都料定楊娉會是這樣的下場。人人唏噓感嘆,卻并沒有人同情。 家族刺殺謀逆,從最初便沒考慮過宮內的女兒。白身入宮的女人們替宗朔憤恨世家的狼子野心,世家女們則都明白,身為女眷,本就不是家族男人會考慮的范疇。她們只是聯姻籠絡的工具,是穩固權勢的棋子,誰會在意一枚棋子的下場? 遵皇帝圣諭,楊家謀逆案從嚴從重處置,牽涉的姻親幾乎都無有開釋。楊家勢力之廣,牽涉之多,令朝堂眾臣紛紛有些不安,唯恐這個謀逆的火會燒到自己身上,對皇帝愈發謹小慎微,恭敬尊崇,宗朔的帝位與權力,到達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新局面。 相比之下,內宮中的楊氏最終只是降位賜死,還能入葬妃陵,在外人看來已是皇帝天大的恩赦。 眾人甚至議論,皇帝是否特地為了皇長子有了這樣的開恩。 只這樣的猜測在皇帝下旨要冊立貴妃為皇后時,統統煙消云散。長子再貴重,若有了嫡子,也就不值一提了。 謝氏的出身一時間成了朝堂爭論的焦點,然而,宗朔要立貴妃為繼后的理由卻又讓臣子們拿不出什么反駁的立場。 宗朔說,貴妃在刺殺案中,護駕有功,忠君奉主,人品堪為表率,當立為后。 皇帝已為刺殺案株連甚廣,在這件事上,朝廷已到了人人自危的地步。 貴妃若當真救駕了,誰還敢再挑她旁的不是? 成元十二年末尾,在朝臣們試探性、小小的反抗聲中,宗朔到底是一意孤行,正式將立后詔書頒了下來。 這事一旦被板上釘釘,朝臣們也就偃旗息鼓,不敢置喙了。 大家都盼著動蕩的成元十二年能盡快結束,萬事回到正軌。 皇后的冊立大典被宗朔定在了成元十三年的二月,因要準備的事甚多,宗朔又不想委屈了謝小盈,情愿將事情推后一些,總歸不差這些日子了。雖未正式行儀,但立后詔書既下,作為繼后,謝小盈身為皇后的身份已然算被確立。 六宮中人提前就改了口,開始稱她為“殿下”。 謝小盈既感到有些無措,又有些不真實。 雖宗朔已鋪墊許久,但真漸漸逼近成為皇后的那一日,謝小盈還是感到許多不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