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前一個:“美女還沒出來呢吧?” 另一個:“沒呢,叫我說,她應該錄音,這是證據,萬一分手的時候有糾紛,就放錄音揭發他,讓丫的……” 陳福提起褲子,一把搡開了門。 *** 兩分鐘后,陳福把被揍昏過去的兩個人都塞進洗手間最里頭的隔斷,由內閂上門之后,踩馬桶翻了出來,若無其事回了包間。 韓貫等得不耐煩了已經:“真怕你掉里頭了?!?/br> 陳福給他使眼色:“嗐,拉稀,這家菜不行,特么看著好吃,不衛生?!?/br> 韓貫一愣,還沒反應過來,陳福以口型示意他,繼續說。 然后脫下鞋子。 韓貫約略反應過來,一顆心跳得砰響,他用筷頭磕碟子,茶杯拿起了又放下:“哥你腸胃不行啊,我怎么就沒事呢?!?/br> 陳福踏上了座板,慢慢直起身子:座板是連在隔斷上的,木質,木頭的材質,承力過猛會發出噼啪的輕響,所以他得脫鞋、盡量輕、慢動作。 韓貫啪一聲把筷子拍在桌上:“陳哥,林姐安排我,那是看得起我,南巴猴頭,只要有人上,我叫他有來無回……” 他看到,陳福的頭探上隔斷的頂端,又悄無聲息地縮了回來。 兩人目光對視,陳福用手指了指隔壁。 韓貫腦袋嗡了一聲,用口型問:“有人?” 陳福忽然叫罵:“特么的上點鳥菜這么慢,還害老子拉稀,不吃了!走?!?/br> *** 聶九羅把門開了一道小縫,候著外頭結完了賬,眼見二人出了餐館,趕緊出來,一邊往外走一邊給司機打電話,讓他馬上把車開過來。 收銀臺的小姑娘叫她:“哎,哎!” 聶九羅沒空理她,生怕丟了那兩人行蹤,那小姑娘急不過,一矮身從柜臺下頭鉆出來,緊跑幾步拽住她胳膊:“哎?!?/br> 這又是添的什么亂啊,聶九羅正惱火,那小姑娘壓低聲音:“你叫人看到啦!” 什么意思? 聶九羅心頭一涼,猝然止步。 小姑娘指向包間的方向:“剛我算賬,一抬頭,看到隔板頂上有個頭,勾勾地往下看,一轉眼又縮回去了。我的媽呀嚇死我了,差點叫出來。我喊你你還不站住呢?!?/br> 聶九羅腦子里一懵,一時也不知該以什么表情回她,僵硬地說了句:“是嗎?” 小姑娘只當她是正常反應:“這些男的,真是精死了,這婚你千萬別結?!?/br> 聶九羅不知道自己又回了句什么,腦子里只縈繞著一句話。 ——你叫人看到了。 還是從上頭,真是叫人毛骨悚然,回想起來,她確實全程都沒抬頭往上看過。 聶九羅下意識從包里掏出口罩戴上。 出了餐館,車子已經到了,天色沒剛才那么亮,陽光也弱了,透出幾分蕭瑟的寒意來,聶九羅四下看了看,沒看到那兩個人。 但毫無疑問,這兩人一定在暗處窺伺,只是片刻功夫,她就從狩獵者變成了獵物。 聶九羅上了車。 車子開動,司機問她:“小姐,還是去車站是嗎?” 聶九羅嗯了一聲,旋即改口:“不是?!?/br> 她理了下思緒:“師傅,你知道往鄉下,哪個方向來著,有個蘆葦蕩嗎?” 司機是本地人,跑慣城鄉,一說就知道了:“是,大李坑鄉是吧,沒人住了。前兩天聽說有車禍,有輛車開水塘子里去了,現在還沉在那呢?!?/br> 聶九羅:“就去那?!?/br> 事情得速戰速決,找個沒人的地方,對方方便下手,她也方便。 行李箱是放后車廂了,好在最緊要的背包是隨身的,聶九羅把大衣搭上前座,彎腰換衣服,手碰到皮膚,皮膚是溫熱的,手上冰涼。 司機有點奇怪,看了眼后視鏡,立刻知趣地移開了目光。 *** 兩個地梟。 對方還有準備。 聶九羅深吸了一口氣,她也是頭一次面對這種情況,以前不管什么事,總有蔣百川通知、安排、策應。 邢深走了,現在身邊連個可以幫忙的都沒有。 換好衣服,聶九羅坐直身子,車子已經出了城區,從后擋風玻璃看出去,后頭的車不少,一時也說不出哪輛坐著鬼。 不過沒關系,再走一程就知道了。 聶九羅調息平氣,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翻出手機,給炎拓發了條信息。 ——你走了嗎? *** 炎拓收到信息的時候,正在路上。 他現在一門心思想去農場,雖然暫時沒借口,但反正回去得一天的車程,路上時間足夠他慢慢想了。 午飯過后他就收拾了行李,又朝呂現借了車——這段時間,為安全計,他一直是用別人的車,呂現雖然舍不得,但炎拓一句“開壞了賠一輛更貴的給你”解決了一切。 私心里,呂現還有點盼著他開壞,畢竟人是舊的好,車是新的香。 …… 炎拓單手掌方向盤,回了句:已經走了。 頓了會,聶九羅回過來一條:走得遠嗎? 炎拓看了眼導航,又看了看前方的指引路牌,出城沒多久,倒也不算很遠,只是她這話問得怪。 他回了兩個字:有事? *** “有事”兩個字,也是把聶九羅給問住了,她覺得自己有點想一出是一出:炎拓再怎么說,明面上是地梟那頭的,而且,這兩人的照片是他發給她的,把他叫來有意義嗎? 她穿上大衣,攏刀入袖,再次轉身向后看:后頭的車漸少,而有一輛灰白色的途觀車,始終都在。 聶九羅給司機轉錢,吩咐他:“加油門,開快點?!?/br> 再回頭看時,果不其然,那輛車也加速了。 形勢差不多是攤開了,聶九羅交代司機:“待會到了地方,馬上放我下車,你一直往下開,回城別走原路了,行李什么的暫時幫我保管,我有你號碼,過一陣子會找你拿的?!?/br> 司機隱約覺得這一次跟以往那種盯梢捉小三不太一樣,而且,因著越開越快,他也注意到那輛緊追不舍的車了,不覺腿上打哆嗦:自己這不是遇到了什么黑道仇殺,要上演什么撞車戲碼吧? 他這種小老百姓,可負擔不起車毀人傷這種損失,當下也顧不得什么交通安全、限速了,后半程恨不得把車開成火箭,遠遠看見蘆葦蕩,立馬急剎車,聶九羅跳下車,車門都還沒來得及幫他關嚴,車子已經狂嘯著去了。 聶九羅怕對方以為她仍在車上,還刻意在路邊站了兩秒,直到那輛途觀車速度慢下來,才小跑著進了禾草叢。 這兒還跟前兩天一樣,冷清而又寂靜,午后的那輪暖黃的太陽已經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輪冷白。 這處禾草叢有一人多高,頭上還頂著絨毛一樣的白穗,因為被她的奔跑擾動,細小的穗毛在身周飄來蕩去,落了又升,升了還落。 那輛車也開下來了,速度很慢,和她之間隔著一大片禾草。 聶九羅不想像當初的邢深一樣被車子追碾,她得有掩體。 她迅速向著不遠處那幾幢廢棄的房子奔去。 *** 開車的是陳福,他面色陰鷙,嘴唇緊抿,唇角抿下的紋絡跟鼻頭一樣彎鉤。 韓貫有點不安:“陳哥,不問問她是誰嗎?” 陳福說:“有什么好問的,一般人誰會偷聽我們講話?” 韓貫:“也許是搞錯了呢?可能她以為她未婚夫在我們那間呢?” 陳福:“如果是搞錯了,聽一兩句就知道搞錯了,會從頭聽到尾?我中間拉了個稀,她還在呢?!?/br> 韓貫咽了口唾沫:“那……要不要跟林姐那頭說一下???” 陳福冷笑:“讓林姐知道我們兩個這么不小心,在外頭亂說話,被人聽了去?事情可大可小,狗牙什么下場,你不知道?” 韓貫不說話了。 前方就是那幾間半塌廢棄的土房,陳福停下車,努了努嘴,示意了一下其中一間:“是在那后頭吧?” 韓貫點頭:“我看清楚了,往那一閃就沒了?!?/br> 陳福不屑地咧了咧嘴角,這些都是土坯房,塌下來的房頂上還支棱著密密的稻草。 他俯下身子,從腳下拎了把德造的微沖給韓貫:“三十發彈,打完再裝?!?/br> 韓貫:“打完???” 陳福:“當然打完,你給誰省呢?哦對……” 他拿起消聲器扔過來:“裝上?!?/br> 韓貫把消聲器裝上,掂了掂重量之后,槍口外指,牙一咬,扣動扳機,子彈呈扇形,一溜掃了出去。 剎那間,那一處土坯房煙塵四起,仿佛起了濃霧,土墻雖然有四十多厘米的厚度,但微沖子彈連穿鋼板都不是問題,何況是泥呢,一時間,就聽嗖嗖破空之音不絕。 塵霧中,陳福注意到一團身影竄出,吼了句:“往那邊了!” 韓貫槍口一轉,緊咬人影竄至的那一間,又是扳機扣到底,那間土房被打得發顫,像是中槍的人被子彈的穿透力帶得亂抖亂癲,一匣子打完,半堵墻轟然倒塌。 而在倒塌的煙塵中,有條人影艱難地撲了出來,踉蹌奔了幾步,又閃進了不遠處的機井房。 韓貫說:“沒子彈了?!?/br> 陳福扔了一匣新的給他替換,同時罵了句:“艸,還沒死,真能捱?!?/br> *** 機井房一般在農村才有,是用于農田灌溉的,大多會蓋成磚頭房子,因為里頭有水泵,所以又叫水泵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