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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舒痛到雙眼發黑,幾次欲調轉真氣都被打散,根本無法聚集,更遑論變回原身了。 屋外風雨交加,天色昏暗,咆哮聲與巨響頻起,天地間靈力紊亂,而屋內卻靜地嚇人,只余下望舒短暫而急促的痛呼聲。 夷辛從未經歷過如此場面,頭一回感到無措與慌亂。如果無法幫助望舒誕下雙子,不出片刻,望舒和他的孩子都是兇多吉少。 如果望舒出了事……夷辛怔了怔,目光定定地透過曼舞的紗帳看向那榻上躺著的人,沉吟間似乎下了什么決定。 “我把我的內丹給你,或許能在瞬間沖破桎梏,助你化為原身?!币男辽锨皫撞?,緩緩蹲下身,望著榻上咬牙死撐,額頭冷汗涔涔的望舒輕聲道。 望舒痛的指尖發顫,聞言側過頭,望向夷辛,雙唇開合虛弱道:“那樣會損了你的根基?!?/br> “不過是些修為罷了,回去拿些仙丹靈藥補補也就補回來了?!币男猎捳Z間不以為然,似乎只是在說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望舒卻知道,這不僅僅是仙丹可以補回來的。 夷辛生來仙骨,無需經受天道劫難,但他失了內丹,哪怕日后還能修煉回來,仙體卻有了損,凝丹時須得經受妖族煉化的劫難,之后再一步步淬煉體魄,又不知要多久才能煉回這一身仙體。 望舒從一尾小小錦鯉走至如今的身份,他知曉這其中的苦頭。 夷辛知曉望舒心中顧慮,卻不再多言,只笑道,“就當是,哥哥補償你的,我知道你心中對我有怨……” 夷辛說話間聲音愈來愈低,最終輕嘆一聲,收回右手,掌心向上,運行真氣,轉而貼上自己心口,霎時紅光大盛,充斥寢殿的每一個角落。 靈力瞬間暴漲開來,瘋狂地朝望舒體內涌去,不斷地填補著他幾近干涸的內丹。 望舒面色逐步好轉,原先那令人難以忍受的疼痛感逐步緩解,腹中孩兒感受到了汪洋大海般充盈的靈力,瞬間安靜了下來。 望舒身形微動,強撐著側頭看向夷辛,卻見夷辛面色發白,雙唇血色盡褪,右手聚息上推,自口中吐出一顆瑩潤且光華流轉的赤紅珠。 “夷辛……”望舒聲音輕緩而虛弱,夷辛吐出內丹后整個人都脫了力,只能斜身側趴在床榻邊,二人挨地極近,望舒說的話,他能聽得清清楚楚。 然而他現在卻連開口回答的力氣也無,只能躺在一側,勉強地用手指輕輕點在榻上,提醒望舒抓緊時間。 “我其實,從來沒怨恨過你?!蓖嬉皇值种查?,艱難地側過身,望向夷辛,夷辛墨發披散,低垂著頭,一襲紅衣曳地,已是連人形都難以維持,衣下長長的尾翎若隱若現,翎上漂浮著點點赤紅熒光。 這是靈息消散的征兆。 夷辛喘著氣,五指松開,掌心一顆紅珠光華流轉。 望舒卻沒有接,只伸手輕輕貼上夷辛發絲,額頭相抵,輕聲說道:“我曾經,做過一場夢,在夢里,我只是一尾小小的錦鯉,什么龍族,羽族,對我而言都太過遙遠?!?/br> 夷辛身子冰涼,瞬間失去大量的靈力已經讓他再無一絲氣力說話,不知望舒為何要說這些無關輕重的話,滿心只想著趕緊讓望舒變回原身。 熟料望舒卻毫無自覺,仿佛剛才痛的死去活來的人不是他一般,仍舊貼在夷辛耳畔輕聲說道。 “我只是一個小小的錦鯉妖,在那一方水潭中就這么勤勤懇懇地修煉,或許會去人間游歷,結實許多新友,也不用卷入這一切?!?/br> 夷辛不明所以,不知望舒為何要說這些,但他卻也無力回話,只能艱難地握住望舒的手腕,示意他抓緊時間。 望舒忽而笑了起來,反手握住夷辛的手,將他的內丹又遞了回去,內丹散發出絲絲縷縷的溫柔赤光,將二人籠罩其中。 夷辛瞳孔忽而放大,他感覺到這些靈息又開始往他體內涌入,瞬間整個身軀都涌上一股暖意,夷辛張了張口,發出幾聲無意義的音節。 “有時候我都在想,做一尾錦鯉有什么不好?!蓖娴吐曅α似饋?,若不是夷辛與他挨地極近,幾乎都難以聽見這句話。 靈息游轉夷辛全身的一剎那,夷辛頓時揚手翻身,將望舒仰面按在床榻之上,怒道。 “你是不是找死?!都什么時候了,還在說些亂七八糟的,我告訴你,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不給你收拾爛攤子!” 話說一半,夷辛卻猛地頓住。 只見望舒滿臉淚痕,目光空洞地凝視著床頂,雙唇開合間不斷低聲喃喃著什么,怎么看都像是被魘住了。 “望舒!”夷辛焦急不已,連聲呼喚,望舒卻恍若未覺,仍舊低低地呢喃著。 “我見過心魔,他說的都是真的……” 夷辛深吸一口氣,揚手指尖匯聚靈息,并指點上望舒額頭,喝道:“守住本心!不要讓心魔有機可乘!” 夷辛正想再捻清心咒,卻見望舒抬起手,輕輕覆上夷辛手腕,將其按下,輕聲道:“我從重生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懼怕死亡與失敗,我害怕我什么也改變不了……” 夷辛怔在原地,愣愣地看著望舒,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已經沒什么后悔的了,只有最后一件事……”望舒握著夷辛的手,笑著道。 夷辛眸光閃爍,偏過頭去,咬牙道:“我說過,不會幫你善后,你要做什么就自己去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