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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舒聽了后心頭一窒,若不是上輩子偶然聽宗梧談起,他都不知道宗梧曾當過這三仙潭的水君。 他上輩子只知道悶頭修煉,去人間歷練,好盡早越過龍門登入天界。哪怕和宗梧在一片水域里,竟是從未相見,更遑論說話了。 而今天,就是宗梧來任三仙潭水君的日子。 說實話,上輩子望舒初躍龍門,便被宗梧一道玉旨給娶回了龍宮,最初時望舒是有不滿,有恨意的,但礙于宗梧在龍族,乃至三界中都是出了名的殘暴與專橫,故而他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然而讓望舒意想不到的是,宗梧卻對他關心備至,噓寒問暖,并且主動將龍族事務交予他一起打理,漸漸地,望舒不知何時不再反感宗梧的近身,直至…… 他生下了一顆蛋。 望舒深吸一口氣,動了動站地有些酸麻的雙腿,水君上任,又是北海的貴人,在得知到上任日期后,龜老一大早便將這水潭里的所有小妖都拉到了岸上,一個一個排好隊伍等著迎接。 然而時值正午,那條道上卻一個人影也見不著。 眾人不免有些唉聲嘆氣,龜老吹胡子瞪眼道:“都哀叫什么?!讓你們站會兒怎么了,一個個成日里軟趴趴的,修煉嫌累,站著嫌累,吃飯怎么不嫌累??!咱們這里一個能進龍宮的都沒有,多和望舒學學,我也不至于成天盯著你們!” 眾妖面無表情地聽著龜老的訓誡,耳朵都快起了老繭。 龜老乃是這三仙潭中壽數最長的妖怪,故而大家伙都對龜老十分尊敬,此刻雖是心中不以為意,卻都是將腰背挺直了重新站好。 龜老看著眾人,又是恨鐵不成鋼地嘆了口氣。 望舒正欲開口安撫,龜老卻神色一變,動作遲緩地朝著那條小道跪拜于地。 望舒一怔,轉頭看去。 一道瘦小人影正沿著這條道路緩步走來,與身形不符的寬大黑袍更將他的身子襯托得愈發單薄瘦小,那是一個看模樣約莫七八歲的孩童。 “拜見水君?!饼斃铣谅暪Ь吹?。 眾人紛紛瞪大了眼,不可思議地看著那小孩兒。龜老咳嗽了一聲,眾人才如夢初醒一般紛紛依模畫樣地跪拜于地。 “拜見水君?!?/br> 望舒卻愣在原地,這……是宗梧?他實在太過瘦小,下巴尖細,披頭散發,漆黑的雙目空洞無神,一幅飽受了虐待的模樣。 黑衣孩童目不斜視,一手提著一個藍色的小綿布包,徑直穿過望舒,走到龜老身前。 望舒并未下跪,這是大為不敬,宗梧卻好似沒看到一般,一個眼神都不曾給他。 “我的洞府呢?!甭曇艏毮?,卻帶有一絲啞意,就如同許久未開口說過話一般。 龜老這才緩緩起身,畢恭畢敬道:“水君府早已布置妥當,這就請君上與……” “就我一個?!弊谖嗟?。 龜老有些詫異,北海龍族若是要下任水君,必當有數名海族開道,一同赴任。但這新來的水君沒有人開道就算,竟然連個陪同的海族也不曾委任?! 難道這漫漫長路,竟是這一個孩童獨自一人走來的不成?! 龜老一時未回過神,場面頓時尷尬起來,一旁的康凝偷偷抬頭瞥一眼,卻見望舒竟然直勾勾地盯著水君看還不下跪,當即嚇個半死,連忙扯著望舒的衣袖小聲提醒他。 望舒卻腦子一熱,顧不得其他,上前幾步道:“我來帶君上去洞府吧?!?/br> 宗梧不發一語,繼續往前走去。 龜老身后便是三仙潭,顧名思義,三面環山,青山綠水,波光粼粼,宛若錦繡綢緞遺落在廣袤的荒漠大地中。 宗梧走到水邊,身形便消失不見。 三仙潭上有一結界,乃是隔絕水下妖界與人世所用,唯有身懷法術之人才可穿過結界進入三仙潭下的妖界,否則看見的不過是一潭普通的水罷了。 “這……”龜老饒是閱歷豐富,此刻都不禁有些愣神。 望舒朝龜老遞出一個安撫的眼神,龜老張口欲說什么,望舒卻也緊跟著越過結界去了。 水下妖界幾乎與凡間的街道一模一樣,房屋錯落,街道縱橫,水君府就坐落在街道的一端,格局樣式乃是龜老按照凡間中的府邸庭院所建造。 此刻街市中的妖怪們都在岸上等候著,故而街市顯得格外冷清。 宗梧拿著那小包袱走在街道上,絲毫不需要望舒帶路,街道的末端便是水君府,一目了然。 望舒心怦怦直跳,跟在宗梧身后,小心翼翼道:“我幫您拿行禮吧?” 宗梧并未說話,依舊是悶頭往前走著。 望舒一時有些語塞,上輩子和宗梧相處時,往往都是宗梧主動,他只需要應付著點頭或搖頭就行,哪像現在這般,望舒盡全力對宗梧示好,奈何他卻油鹽不進。 “君上一路累不累?餓不餓?”望舒搓著手道。 宗梧:“……” “我做的糍粑特別好吃,君上要吃么?”望舒關切道,上輩子宗梧就很喜歡吃他做的糍粑。 宗梧側頭怪異地看了望舒一眼,繼續悶頭朝前走,唯一不同的是一雙小短腿似乎加快了步伐,好像有什么可怕的東西在背后追趕一般。 望舒當即一窒,自己好像確實挺像那種拐賣小孩兒的人。 望舒這回算是知道為何上輩子他從始至終都未曾與幼時的宗梧見面了,就依照宗梧這八竿子打不出一個悶屁的性格,上輩子他多半都是一個人憋在水君府里,從來不出來上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