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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她一起去吧,一個聲音在海雷丁心里響起來。下一輪戰爭大概幾個月內就會爆發,他要離開伊斯坦布爾很久,帶上她,把她放在冥王號的臥室里,無論是航行還是開戰,她都始終跟在他身旁,吃同一個盤子里的食物,睡在同一張床上,在同一片空氣里嗅硝煙和炮火的味道。 海妖怎么能離開大海和船呢? 拳頭在身側一松一握,海雷丁怦然心動,似乎馬上就要被這個聲音說服了??闪硪粋€冰冷理智的聲音響起來:不,你不能帶她去。就算維克多在船上,她的身體也不再適合長途旅行了。海妖的稱號名存實亡,留下這個可憐的孩子,難道你還想讓她迅速死掉? “船長,你回來吃晚飯嗎?”一聲問詢打破了這兩個聲音的辯論,尼克抻著脖子,期盼地望著他。她曾經是一個幕天席地千里奔走的戰士,現在卻如同籠養的金絲雀般,從進了這棟宮殿的大門就再沒出去過。 不能回來了,查完船隊保養,下午在伊斯坦布爾行政官的宅邸中有場宴會,大概會一直持續到深夜。同樣的答復已經給她很多次了,可這次海雷丁卻始終說不出來。他踱回軟榻邊,伸手拍了拍她的臉。 “想出門嗎?”他問道,“都是不認識你的陌生人?!?/br> 這句話的意思,是不會有人用憐憫的眼光看著她。 尼克蒼白的臉上突然迸發出活力色彩,“想!” “這是行政官沃桑的私人宴會,沒什么禮儀規矩,但女人出席要戴面紗?!?/br> 巴黎那場窒息的宮廷晚宴給尼克留下了慘痛印象,雖然她急切地想出去透透氣,還是謹慎的問了一句:“我不能跳舞了,可以吃東西嗎?” “這次可以,土耳其服裝沒有束腰,隨你吃多少,他們家的廚子在伊斯坦布爾都非常出名?!焙@锥睾偷匦ζ饋?,“但和巴黎那次一樣,你最好裝啞巴,沒問題吧?我可不想為你說錯話埋單?!?/br> “沒問題!”尼克急吼吼地答應著,唯恐船長又改主意。不用跳舞應酬,只需默不作聲埋頭痛吃,還有什么比這更簡單? “那好,我下午三點回來接你,你提前準備一下,打扮要得體?!焙@锥⌒南朊考路褪罪椂际撬^目的,不管她怎么亂配,應該都不會出現什么大差錯。 尼克拍胸保證不會給船長丟人,海雷丁這才轉身離去。 冬天的街道寒風陣陣,但并不妨礙市場的熱鬧。作為連接歐亞大陸交通要道的歷史名城,她同時也匯通了東西方的商業貿易。蘇萊曼大帝是位胸襟廣博的君主,在歐洲各國紛紛將猶太人趕出商業領域時,他敞開胸懷,接納這些非穆斯林異教徒來土耳其做生意。 空氣里彌漫著東方香料、咖啡、茶磚、水煙的味道,包著白頭巾的商人們敞開嗓門招攬顧客。海雷丁騎馬緩緩穿過街道,余光掃過些賣各種稀奇古怪小玩意兒的攤位,心想如果尼克還能逛街,肯定會很喜歡這里。 “西邊的消息已經讓探子確認過了,確實是巴黎傳來的?!苯芾瓲柕虏唏R跟在海雷丁身后,低聲向上司匯報情報,“近兩個月來西班牙跟意大利各公國頻繁接觸,大概真的要結成聯盟了。教皇國帶頭,威尼斯、佛羅倫薩、那不勒斯都會參一腳?!?/br> “看來與法國結盟還是有好處的,”海雷丁唇邊揚起了然的笑容,“法蘭西最愛的就是趁火打劫,這么勤懇的提供情報,肯定希望我們雙方都集結大批軍隊,打個兩敗俱傷?!?/br> “但根據現在的情況,西班牙加上意大利公國,兵力會比我們多出許多,正面對戰太吃虧?!苯芾瓲柕掠嬎氵^雙方艦船和海軍人數,據實以告:“我們現在投靠了蘇丹,又不能把土耳其本土扔在這兒打游擊?!?/br> “這倒比較難辦,”海雷丁摸了摸下巴,“打聽一下他們的總統帥是誰。不過據我猜,多半還是安德魯·多利亞?!?/br> “那個受雇于西班牙的熱內亞傭兵頭子?他在阿爾及爾被我們打得那么慘,查理一世還會信任他嗎?” “哈哈,查理倒是想換人,可惜偌大的西班牙,竟然找不出一個跟安德魯同樣水準的海軍將領,他有什么辦法呢?!?/br> 兩個人并駕齊驅,推測敵方可能出動的最大兵力、艦船配置和火炮數量。商討告一段落后,海雷丁換了個輕松話題:“這段時間辛苦你了,本來我的家務事還沒那么復雜。以后你只管盯緊船隊后勤,其他隨她們折騰去吧?!?/br> 杰拉爾德面不改色搖頭:“沒什么,主要是以前沒經驗,把土耳其貴族那套后宮規矩學過來,現在好管理多了?!?/br> “張口閉口都是規矩、管理,你怎么這么沒情趣呢?”海雷丁掛著不以為然的表情道:“我覺得你管得也太死了,柏園里蒼蠅都飛不進去,我不在的時候,放幾個女人進去又怎么啦,尼克想打個牌都沒人陪?!?/br> 杰拉爾德臉上肌rou抽搐了一下,心有余悸地道“船長,上次你說這種話的時候,是帶了一只小獅子回阿爾及爾?!鞍蜅?,不要管那么死板嘛,它那么小,不關進籠子也不會有事的?!苯Y果呢?沒過半年,整個園子里的孔雀和雉雞都沒影了!” 海雷丁揚聲大笑:“怎么,你覺得尼克也是小獅子嗎?” 杰拉爾德嚴肅地點頭:“隊長就算攻擊力打折再打折,也不是什么良善溫順的動物。您不在的時候,她經常用匕首投擲園子里養的觀賞鳥類,不管您怎么說,我也不會放人進去送死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