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頁
作為船隊的領導者,無論是戰利品的分配還是對戰決策,他從來沒有出過錯誤。監理們對這位船長有種近乎崇拜的忠誠,既然他這樣說了,那肯定是有道理的,于是紛紛表示服從命令。 監理們退出房間,海雷丁的笑容慢慢消失在臉上。其實這個想法只是試驗,不知事情會不會像他期待的那樣發展。與整個基督教世界為敵,并不是件輕松就能決定的事。然而想要達成他的目的,不冒險是成不了的。 敵對,聯盟,矛盾,利用……海雷丁默默坐著,思考方向。 暮色由淡轉濃,燃燒的晚霞漸漸退卻,星辰從海平面上升起。海雷丁一直坐到房間里看不清人影,才站起身來活動身體。 剛伸開手臂,突然想起一個人,嘴角不由自主就彎了起來。同樣的姿勢,有個小家伙伸懶腰時就像只慵懶的野貓。 海雷丁驀地想起,船隊的事他都籌劃到十年后了,卻一點也沒考慮這個沖鋒隊長會變化。他想過尼克如果陣亡需要后備,卻沒想過這胸前一片平坦的小家伙會長大。 再過兩年,她的女性特征就漸漸明顯了,即使穿著男人衣服,也一眼就能看出性別來。在海上混朝不保夕,船員們都有些迷信,什么女人上船會觸怒海神,經血會帶來噩運之類……這還好辦,這片海只講拳頭和運氣,兩百年前的英吉利母獅貝利維夫人,就是用實力堵上所有聒噪的嘴巴。 難辦的事在后頭。海雷丁捏捏眉頭。 女孩兒小還看不出,大了難免會在一群男人里制造混亂,打架斗毆、爭風吃醋,團結合作的組織分崩離析;要不就是選定一個人,鬧騰著結婚生孩子,然后就心不在焉,例假婚假產假,最后辭職,所有栽培化為流水…… 海雷丁越想越遠,然后就開始腦仁疼。 和所有BOSS一樣,他從不懷疑女人的能力,可是相信女人會帶來麻煩。 愁了半天,海雷丁失笑,還都是沒影的事呢,他倒先頭疼上了。喜歡馴養動物的人,最怕就是心血付諸流水,然而會鬧的孩子有糖吃,意外性越大,他越是不自覺的關注。 海雷丁決定去甲板上看看,讓海風吹散這些莫名其妙的擔心。 推開門,過走廊,上舷梯。值班的水手恭恭敬敬行禮,海雷丁剛爬上船尾最高層的甲板,就看見角落陰影里有一團小小的影子。 借著星光,海雷丁看見煩惱的根源。 尼克埋首在膝蓋里,小身子隨著均勻的呼吸微微起伏,雙臂交叉攬抱著鐮刀,即使睡夢中也不放手。這幅姿態,是長期處于致命危險中的人才會有,有些人即使武藝高強,睡眠中卻一樣破綻百出。 海雷丁輕輕向她走了幾步,距離還不到兩米,尼克就驚醒了,握緊鐮刀準備揮斬出去,稚弱的臉上一雙戒備十足的黑瞳,看起來格外違和。 “呼……船、船長……” 尼克看清來人,才放下鐮刀,努力平穩呼吸?!案陕飮樆N?,好不容易才睡著?!蹦峥巳嘀劬Ρг?,嘴巴微微嘟起來。 又是這幅表情,海雷丁笑了。沒吃飽,沒睡好,少了錢,她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就會發生變化,露出屬于這個年紀的幼稚。畢竟還是個孩子…… “怎么睡這里,雖然是春天,夜里海風也涼的很?!?/br> “下面太悶了……”尼克四處一摸,她帶的毯子已經卷成一條丟在旁邊了。船上的空間是很寶貴的,隊長的單人艙也不過六七平方米,還沒窗戶,關上門又潮又窄,讓人好生憋悶。 “哦?難不成,你怕黑?”海雷丁笑問。 “才不怕!我就是……討厭又窄又黑的地方?!蹦峥宿q駁。船是木制的,為了消防安全,晚上八點以后必須滅火熄燈,只有船長和醫療室才有夜里點燈的特權。 “今天天氣真好,星星好亮?!蹦峥苏酒饋砩鞈醒?,回身靠向船舷,雙手支著下巴看向天空。星星組成的明亮河流在天上流淌,黑色天幕像個巨大的弧形穹窿,無邊無際的蓋在海面上,盯得久了,人會在眩暈中產生渺小的自卑。 兩個囚犯從牢房的鐵窗向外望,一個人看到的是荒涼和泥巴,另一個看到的卻是那夜空中的星芒。 海雷丁突然想起這句話。 兩個人默不作聲看了一會兒,海雷丁瞥見尼克眼睛下面的淡青,這一趟出來半個多月沒靠岸了,她的精神越來越差。又想起尼克喜歡找□陪睡的怪癖,不禁帶著惡意的想法問: “沒人陪就睡不好?怎么不叫你的副隊長,想來他不會拒絕?!?/br> “金毛?他又不給錢,我干嘛要給他睡?!蹦峥讼胍膊幌刖突卮?,最近卡爾這家伙好奇怪,原來總是寸步不離跟著嘮叨,現在倒是不羅嗦了,就遠遠看著,那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讓她看了就難受。 “給了錢就能睡?”海雷丁徹底轉過身來,盯著她問。 “看給多少了。不過,我現在倒不缺金子。這有什么問題嗎?”尼克奇怪,船長從來不問下屬的私人事務,怎么今天問這么多。 “有?!?/br> “什么?” “關系到紅獅子的形象,我們從來不做廉價皮rou交易?!焙@锥⊙杆僬业嚼碛?。 “這樣啊……”尼克苦惱狀,想了半天,突然靈光一閃,“那好吧,我就多收點錢好了?!?/br> “……” 好像養了個叛逆的女兒,海雷丁突然很想打她屁股。抬手猛拍了一下尼克的后腦勺,“找個不礙事的地方睡覺去,耽誤了生意,扣你工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