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到底什么事情是他所不知道的?顧千樹眉目被痛苦掩蓋,口中開始咳出鮮血。 “我們已經相遇過無數次了?!背夭匾呀洸唤橐飧嬖V顧千樹真相了,他伸出手,像楚天惶最喜歡的那樣撫摸著顧千樹細膩的后頸:“……我和楚天惶也愛上你無數次?!?/br> “……”顧千樹眼睛微微瞪大,一時間竟是無法理解楚地藏所說的話。 “曾經你也愛上過我們?!背夭仄届o道:“可惜到最后你還是騙了我們——為了離開這里?!?/br> “……”顧千樹不想相信楚地藏的話,可是他想不到楚地藏為什么會這么騙他,這個謊太過荒謬,甚至于都讓人不覺的他們是在撒謊。 “只要你離開?!背夭乩^續說著:“我們的時間就會停止?!?/br> “停止?”這個抽象的詞聽起來那樣的奇怪,奇怪到顧千樹甚至無法理解。 “停止?!背旎痰孽r血開始順著楚地藏的手指往下滴,然而他卻依舊一動不動,他用袖口一點點的把楚天惶臉上的泥土擦凈:“……就好像是進入了一個全是泥人的世界?!?/br> “沒有活人,沒有日夜星辰,沒有四季——”楚地藏看著顧千樹因為丹田仿佛要碎裂的劇痛軟到在地上,卻并沒有去扶:“就只剩下我和天惶?!?/br> 顧千樹身上的藥已經毒發,他同的臉色慘白,指甲因為太過用力的抓在地上而裂了口子。楚地藏眼神是冷漠的,看向顧千樹時候更像是一汪深淵般的湖水——在這一刻,他和楚天惶的氣質似乎已經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你沒錯?!背夭匾矎澫铝搜?,他左手抱著楚天惶的腦袋,右手抬起了顧千樹的下巴:“我們也沒錯,那么錯的……是誰?” 是創造這個世界的神么?那么他又為什么要這么對我們? “我不信!”顧千樹惡狠狠的抬起頭,喘著粗氣:“你們是怎么知道的,做夢?” 楚地藏臉上沒有表情。 “那些夢,一定是真的?”劇痛讓顧千樹似乎快要喪失說話的能力,他的眼睛里開始氤氳出一種楚地藏從未見過的水光,在陽光的照耀下格外的耀眼。 “我只想回去?!鳖櫱涞淖炖镌俅瓮鲁鲆豢谘溃骸八麄冊诘任??!?/br> “……”楚地藏愣住了——他們? 然而待他還想說什么,顧千樹卻已經昏過去了。 楚地藏的肩頭開始微微的聳動,然后這種聳動越來越大,最終他瘋了一樣的笑了起來:“他們在等你???”他們……他們……? 他們是指誰?是指的那個世界的楚天惶和楚地藏么? 那么這個世界的他們又算是什么呢?楚地藏踉蹌著,竟像是要跌倒在地上——被時光扭曲的他們,又算是什么呢? 這個世界的楚天惶不是謙謙君子,這個世界的楚地藏是個虛偽的小人。他們愛著顧千樹,即使愛里面夾雜著恨——可是他們還是愛著顧千樹。 但顧千樹現在告訴他——他要回去,只不過回的不是那個世界,而是最初他們相遇的時光。 楚地藏站在原地,低著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看著暈倒在地的顧千樹,在他懷里只剩下頭顱的楚天惶,竟是一個字都再也說不出口。 太陽從頭頂滑進了地平線,等到楚地藏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天已經黑了,他慢慢的蹲下,將依舊昏迷不醒的顧千樹抱進了懷里。 楚地藏開始往回走,夏日夜晚的風將他的頭發吹的有些散亂,他這才發現——他的頭發居然全部白了。 看著自己懷里皺著眉頭的顧千樹,楚地藏覺的自己的心臟已經完全麻木了——白發是好事,至少這證明楚天惶的猜測是對的。 只要顧千樹在,他們的時間就會不斷的流逝。 可是為什么一點也不開心呢,被同樣抱在懷里的頭顱已經冰涼,楚地藏在這一刻忽的意識到,從現在開始,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那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哥哥了。 “……”楚地藏把顧千樹放到了床上,然后從屋子里拿了梳子和毛巾,一點點的將楚天惶凌亂的頭發整理干凈。 “哥哥?!背夭亟辛艘宦?,他有很多想說的話,可是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就像有什么東西將他的喉嚨梗住了。 “哥哥?!背夭赜纸辛艘宦?,然后他低下頭,慢慢的將自己的額頭抵到了楚天惶的額頭上。 冰冷的觸感。 死去的楚天惶或許是幸福的,他再也不用擔心那讓人幾欲發狂的輪回了,而他也正如他自己說說的那樣——是懦弱的。 楚天惶把最后的選擇題留給楚地藏,自己逃了,雖然逃掉的代價是生命。 “我會留下他的?!背夭氐溃骸斑@不就是我們最終的愿望么?!?/br> 在那個世界沒有實現的愿望,終于可以在現在的世界實現。 楚地藏整理好了一切,站了起來,走到了桌子旁,打開了一個紫檀木制成的盒子。 盒子里有一朵紫色的花,雖然已經沒有根莖,卻依舊鮮艷如初,楚地藏慢慢的把花取了出來。 這是楚天惶給他留下的最后的東西——可以讓顧千樹忘記一切的藥。 只要顧千樹忘記了一切,便不會隨便結束自己的生命,而這個世界上也不會再有第二個愛上他的人——他們可以將他留在這里。 完美的計劃。 楚地藏走近了顧千樹,然而在他靠近顧千樹的時候,昏迷了許久的顧千樹卻忽然睜開了眼。 “那是什么?”顧千樹幾乎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了楚地藏手里拿著的東西意味著什么,他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的驚恐:“滾開!” 楚地藏面無表情的看著顧千樹,動作卻絲毫沒有停下的趨勢,他坐到床邊,然后用手捏住了顧千樹的下巴。 “為什么要那么固執呢?!背夭氐溃骸斑@是最好的結局?!?/br> “……”顧千樹瘋了一樣的掙扎著,他絲毫不顧自己已經碎裂的指甲,用盡全身力氣抗拒著那朵逐漸靠近他嘴邊的花。 “不要!”顧千樹幾乎有些聲嘶力竭了:“求你!” 楚地藏的動作頓了一下——這是顧千樹第一次求饒。 “沒事?!背夭厮兰乓话愕难凵窭锍霈F了一絲暖意,只不過他的動作卻絲毫沒有猶豫,他卸掉了顧千樹的下巴,然后將花強行塞進了顧千樹的嘴里。 入口即化——那花已經脫離了植物的范疇,根本不需要顧千樹咀嚼,便瞬間化成了水,流入了顧千樹的喉嚨。 楚地藏在看到顧千樹吞下下去之后,又隔了片刻才放了手,他站起來:“好好睡一覺吧?!?/br> “……”顧千樹死死的抓住了自己的喉嚨,表情看上去幾乎像是要崩潰。 “等醒來的時候?!背夭氐溃骸耙磺芯投家呀浗Y束了?!?/br> 你會忘記一切,我們會平安喜樂的過完這一生。 “……”顧千樹的眼睛里開始大滴大滴的流出眼淚,他想要強迫自己嘔出剛才吃下的藥,卻是徒勞的。 “……”楚地藏最后摸了摸顧千樹的頭,看著他逐漸睡意打敗。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背夭乇е旎痰念^,這么告訴自己——但是已經逝去的人,和已經過去的事,永遠都不會再出現在他的面前了。 昏睡過去的顧千樹眉頭終于展開,睡夢中的他,似乎終于做了個好夢。 ☆、74.嘿喲——他們說哎嘿不好 那是一個顧千樹從未見過的美好世界。 藍天白云,清風朗日。 有悠揚的笛聲從四面傳來,一切的一切都安靜寂美的如同一副畫卷,美好的不似凡間。路邊的桂樹上綻開的是蠟黃色的木犀花,濃郁的香氣環繞在鼻尖,讓人仿佛來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時空。 突然出現在這個世界的顧千樹看到了一個人——一個陌生又熟悉的人。 那人有著好看的眉眼,穿著一襲白衣,腰間掛著一支翠綠的長笛,嘴角是一抹如春風般溫柔的笑意,他微微瞇起眼,露出一個讓人心暖的笑容,線條優美的薄唇輕輕張開,叫出了一個名字:“……千樹?!?/br> 這是顧千樹熟悉的長相,可是卻完全像是個陌生人。 顧千樹看了那人許久才認出,眼前的人……居然和楚家雙子長的一模一樣。 有的人就是這樣,雖然長得一樣,可卻絕對不會讓人認錯,顧千樹可以保證,如果面前的人和楚天惶站在一起,他一定可以認出誰是誰。 陌生的男人就站在顧千樹的面前,眼神卻透過了顧千樹看向未知的地方,他道:“我吹笛給你聽好不好在??” 一陣沉默。 “這樣么?”也不知道那看不見的,同男人對話的人到底說了什么,男人的眼里出現了一絲為難,他安靜許久,漂亮的眸子里溢滿了一種讓人揪心的情緒,半響后,才嘆息著道:“好吧……” 然后他轉過身,離開了。風將他的白衣吹起,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顧千樹覺的自己仿佛在看一部電影,他可以走在這個世界里,卻無法觸碰到這個世界里的東西,也無法同這個世界里的人交談。 而在這個世界里,還有一個他看不見的人——那個人的名字,似乎和他一樣,也叫顧千樹。 帶著笛子的男人離開不久后,顧千樹就又看到了另一個他同樣熟悉的人。這次他很快認出了來者的身份——云亭,不,更準確的說是楚地藏。 和在那個世界最初相識的那樣,這個世界的楚地藏依舊是安靜內斂的,他臉上沒有了鏡城獨有的面具,卻還是穿著鏡城獨有的衣服。 他站在顧千樹面前,眼神依舊望向了某個空白的地方,那眼神里是濃的讓任何人都可以看出的愛意,他道:“千樹,你會回來的吧?” 顧千樹的表情僵硬了——他隱隱的察覺到,眼前發生的一切到底意味著什么。 “那我們等你回來?!背夭匦α恕切θ菀琅f是靦腆的,可卻有著一種顧千樹從未見過的燦爛味道。 “……這就是你們說的?”顧千樹整個人都木了,露出一個像是在哭的笑容:“我騙了你們?” 楚地藏的這句話……就像是個咒語,深深的印在了顧千樹的腦海里。 然后這個世界的顧千樹,似乎真的回去了。 而穿著白衣的楚天惶和一身黑衣的楚地藏——開始了他們無比絕望的等待。 顧千樹曾經有過這樣的幻想,如果他玩的游戲也是一個單獨存在的獨立的世界,那么當他把游戲盤隨手扔到角落。 那么那個世界又會變成什么樣呢。 是依舊按照往常那般過著生活,還是時間徹底的停止,亦或者……變成無盡的輪回。 而在這里,顧千樹的幻想有了答案。 這個被顧千樹當成游戲的世界時間停了,在“顧千樹”離開之后,就徹底的停止了。 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楚天惶和楚地藏的時間,卻依舊在流逝。 “……”一種從未有過的沉重感壓上了顧千樹的心頭,他艱難的喘息著,就像是在看一場恐怖電影。 還有什么比看著正常人一點點瘋掉更可怕的? 顧千樹看著楚地藏在自己的身上劃上了無數的傷痕,看著他哭叫,看著他瘋了一樣的奔跑,看著他最后像快石頭一樣躺在了院子里。 “你怎么不回來呢?!背夭氐溃骸邦櫱洹銥槭裁床换貋??!?/br> 顧千樹幾乎喘不過氣,他用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無聲的張大了嘴——這是什么?這是個噩夢?……還是,他們曾經經歷過的事? “我必須得告訴你,顧千樹?!毕到y那刺耳又難聽的聲音仿佛又回響在了顧千樹的耳畔:“如果你死了,可能會穿到過去的某個時點,然后,擾亂這個世界?!?/br> “……”難道……難道……?顧千樹覺的一個可怖至極的猜測出現在了他的腦海里——難道他并不是第一次來到這個世界? 而楚天惶和楚地藏,也并不是第一次經歷這一切? 顧千樹的心臟仿佛被一只手死死的捏住,他顫抖著手,想要觸碰楚地藏,可是不行——他碰不到他。 他在這里只是個觀眾,無法改變任何的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