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尊上之前從未叫云亭同食,也從未那么關心云亭……”楚地藏道:“若是尊上依舊向從前那般,云亭便也清楚自己的身份……不過是鏡城的一條狗?!?/br> “可是、可是……”楚地藏已經說不出下了了,他泣血般的看著顧千樹表情卑微的嚇人:“尊上,尊上……” 雖然楚地藏不說,但是顧千樹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到頭來,反倒是他自己早就了這一切,若他還是顧麟堂,便不會給楚地藏這樣的錯覺,更不會……不對,就算自己不對他好,那么楚地藏jian細的身份卻是怎么也洗刷不掉的!想到這里,顧千樹的眼神越發凌厲了起來:“你一直都是背叛者?!?/br> “是的?!背夭氐臍庀u漸弱了下來,他一邊咳血一邊道:“云亭被送入鏡城的時候,就被告之到底該做些什么,可是……若是沒有這份逾越的肖想,云亭……這條命……咳咳咳,就是為了尊上送掉……也……” “……”眼前這個人說的是真話么?聽起來那樣的虛假,可是他的表情,他的眼神,都在告訴顧千樹,他沒有說謊。 顧千樹本該穩如泰山的手,居然輕微的抖了抖。 “尊上……”楚地藏知道自己已經留不下顧千樹了,他慘笑著,死死的盯著面前的人,似乎想要將他的模樣記在腦海里,嘴里叫著那兩個已經深深映入腦海的字:“尊上……” “……”顧千樹沉默的看著,他知道自己這時候不該心軟,可是卻怎么也下不去手——殺了他吧,顧千樹,想想他是怎么背叛你的,殺了他吧,顧千樹,想想他是怎么侮辱你的,殺了他吧,只有殺了他才能平息你心中的怒火,顧千樹,這個世界里,人命本來就是廉價的! 然而似乎已經不需要顧千樹動手了,跪在地上的楚地藏氣息居然就這樣微弱下來,他的血液流了一地,將顧千樹的鞋子也染紅了。 難聞的味道,惡心的腥臭,顧千樹的眼神里閃過一絲不明顯的痛楚,緩緩的將劍拔出,然后蹲□,摸到了楚地藏頸項上的脈搏。 已經沒有了,就連皮膚也變得冰冷起來,顧千樹握著劍的手緊了緊,最終還是沒有砍下楚地藏的頭顱。 應該砍下來的,楚地藏或許是個和楚天惶一樣的怪物呢,顧千樹這么告訴自己,可是無論他怎么想他卻都下不了手。 斬首和隔斷脖子不同,顧千樹再怎么做心里建設……都沒辦法做到,他到底……不是顧麟堂。 “麟堂……”剛進來屋子里,祝清澤就看到了這樣的一幕,他嘴唇抖動了一下,隨即苦笑:“你殺了他?” “……或許沒死?!鳖櫱溲凵窭淅涞模骸白甙??!?/br> “好?!弊G鍧傻溃骸扮娨试此坪醣魂P在別院……我們先去看看他吧?!?/br> 顧千樹點了點頭,拿著劍就往外走,然而還未出門,就發現祝清澤卻沒有移動步子。 “不把他的頭砍下來沒問題么?”祝清澤顯然是恨毒了楚家兩兄弟,他道:“他們可是實打實的怪物?!?/br> “……”顧千樹并未說話,只是將手里的劍拋給了祝清澤,意思很明顯——你若是想砍下來,那便砍吧。 “……”祝清澤臉色顯得有些陰晴不定,然而最終還是下了決定,他似乎知道顧千樹接受不了這個場景,于是道:“你先出去吧,我片刻后就來?!?/br> 顧千樹點了點頭,就走出了屋子。 屋子外面是一片有著奇花異草的院子,若是在平日里,本該是十分吸引顧千樹的??墒且赃@樣的方式到了這里,顧千樹哪里有心情欣賞這些,唯有現如今內力恢復了,才粗略的掃了掃。 的確是漂亮的園子,顧千樹等待了片刻,發現屋子里居然沒了動靜——他本以為祝清澤做這事情只消幾息時間,腦袋一轉,就立馬明白是出事了。 果不其然,一推開門,顧千樹就看到了和祝清澤對峙著的楚天惶。說是對峙,算是夸張了,因為楚天惶正十分悠閑的坐在屋子里,而祝清澤,則拿著劍滿臉都是冷汗,顯然是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好手段啊好手段?!笨戳俗约菏芰酥貍牡艿?,楚天惶再好的脾氣也得發怒,況且他的性子向來都不算好,他譏誚的看著顧千樹,只是笑:“城主果真好手段,憑這張臉,這雙眼,就足夠讓我這個蠢弟弟引頸待戮了?!?/br> “……”顧千樹根本不想和楚天惶多說,這個男人詭辯多得很,花時間在和他爭辯上面,倒不如好好想想該怎么脫身。 如果現在只有顧千樹一個人,他自然是十分好離開的,可是屋內卻有一個武力值不算高的祝清澤,若是他和楚天惶打起來,那么祝清澤免不得受到牽連……而以楚天惶那毒辣的性子,指不定隨手就取了祝清澤的性命。 “今日既然已經這樣,看來我楚家已經留不下鏡城之主了?!背龊躅櫱涞囊饬?,楚天惶居然做出了讓步:“那么就請吧,我就不送了?!?/br> 顧千樹和祝清澤的眼神里都出現了一絲狐疑——顯然,楚天惶這么好應付,讓他們有些措手不及。 “難道城主你是愛上了這里,舍不得走了?”楚天惶冷冷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似乎已經沒了氣息的楚地藏:“或者,今天非要拿走我這個不爭氣的弟弟的頭顱?” “……走吧?!弊G鍧蛇€是下了決定,無論楚天惶有什么陰謀,只要顧千樹離開了這里,那么便很難施展開來了。 顧千樹猶豫片刻,也點了點頭。 “走吧,走的好啊?!背旎搪N著二郎腿,待二人都離開之后便冷冷的開了口:“你不走,怎么讓有些人狠得下心呢,對吧,地藏?” 倒在地上的人一動不動,似乎完全聽不到楚天惶的話。 “只有失去了,才能知道有多苦?!背旎虖澫卵?,眼神漠然的看著依舊毫無生氣的楚地藏:“不然如何狠得下心,如何手段毒辣,如何想要擁有一切呢?!?/br> “顧麟堂,我便是給你幾日自由,倒想要看看,到底你勝了,還是我……贏了?!?/br> ☆、49. 楚天惶手把手教你黑化 想要得到什么,必先要付出什么。 楚天惶生在楚家,得到的是無雙的權勢和富貴,可是卻有著一個地獄般的童年。 優雅美麗的女人是楚家的女主人,這個女主人本該有著同她本人一樣完美的婚姻,然而上天是公平的,在給了她完美的前半生后,卻讓她的后半輩子生活在刻骨的仇恨里。 楚天惶和楚地藏的母親叫做齊薇蔚,她的父親是當代大儒,母親是江南第一富商的獨生女。她漂亮,聰明,本該有著讓人羨慕的一生,可是,她嫁給了楚之天,那個在江湖上神秘的如同傳說一般的男人。 二十歲的她是溫柔的,同四十歲的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前二十年,齊薇蔚善良的連螞蟻都不愿意去傷害,后二十年,她可以一邊微笑一邊把細細的針□□自己兒子的臂膀。 “背啊天惶?!饼R薇蔚慢聲道:“我昨天不是吩咐你,今天要檢查功課了么?!?/br> 才五歲的小孩因為疼痛哭的喘不過氣,可是卻不敢發出聲音,他的經驗告訴他,如果不想被母親用針扎嘴的話,最好還是別出聲。 “母親、母親……”那時的楚天惶還是弱小的,即便是被這樣對待,也能瑟縮了肩膀抖成一團,猶如一只受了傷的小動物:“對不起、對不起……”厚厚一本書,哪里可能一晚上就背下來,面對這樣的苛求,楚天惶卻連反駁的話也不敢說。 楚家做主的是楚天惶的父親,但是管教他的,卻是他的母親齊薇蔚。 本該是在生命里無比重要的人,在楚天惶的記憶里,這兩個人卻變成了不愿意提及存在。 楚之天是厭惡他的,而齊薇蔚也是恨他的。 在楚天惶的生命里,從來就沒有出現過愛這個字眼。誰敢愛他?誰又配得到他的愛? 被送入鏡城的楚地藏從某種程度上比楚天惶要幸運的多,他雖然是楚家之子,在鏡城里過的卻是十分平靜的日子。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楚天惶從很小的時候就意識到自己是不受歡迎的,他身邊沒有出現過什么溫暖的東西,從幼兒到少年,從少年到青年,再從青年長成現在大人模樣,楚天惶從未覺的自己生命里缺了什么東西。 一個永遠生活在黑暗里的人,從未看見過陽光,有要怎么去追尋陽光呢。 咒罵和厭惡,無時不在的疼痛,如同自虐一般的練武,幾乎就是楚天惶童年的所有。 “傻弟弟?!痹陬欦胩米吆笤S久,楚天惶才蹲下來,伸手摸了摸楚地藏的臉,笑道:“你知道自己錯了吧?” “……”楚地藏依舊安靜的躺在地上,像一具冰冷的尸體。 “你不抓住他,他就會跑掉?!背旎痰溃骸澳阆肟粗Α趺纯赡苣?,他看見你這樣惡心的人,怎么會想笑呢?!?/br> “做人啊,有時候不能太貪心?!背旎汤^續道:“想要他的心,又想要他的人,天下哪有這樣的好事,看吧,貪婪的你,最后得到了什么呢?他的劍夠利么?刺進你的心臟疼么?若是我不來,你怕是頭已經從身上掉下來了……” 楚地藏終于睜開了眼,沒有焦距的瞳孔和滿是血污的臉都讓這個人看起來異常的可怖。 “不要裝好人了?!背旎绦α耍骸俺胰?,都不是什么好人,你若是舍不得,當初也不會同意我的計劃了?!?/br> “……“楚地藏緩緩的抬起頭,看向了楚天惶,他的表情漠然一片,渾不似一個活人。 “可憐蟲,嘖嘖嘖?!背旎萄凵駸o比的憐憫,嘴上卻嘲諷道:“可惜就算這么可憐的模樣,也別想讓那個人同情你一分,楚地藏,和我坦白吧,你是不是心里還在奢望著,他能夠原諒你,甚至愛上你?” 有機會實現的叫做希望,永遠不可能實現的,便是奢望。 “我哪敢?!背夭鼐尤换亓嗽?,不但回了還送楚天惶一個嘲諷的表情,他本來就和楚天惶長得一模一樣,這笑容沒有了平日的生澀,居然和楚天惶有幾分相似,讓人更分辨不出來他和楚天惶了:“這樣想法,我自己都覺的惡心?!?/br> “所以呢?!背旎唐届o的看著楚地藏。 “你不就是想讓我死心么?!背夭匾琅f笑著,只不過他那好無神采的眼睛卻讓人覺的有幾分不忍:“……我知道他對我一點情誼也沒有了,如何,滿意了么?” “我哪有?!背旎淘幮Γ骸暗夭?,你難道不好奇么?!?/br> “早就知道了答案的問題,有什么好好奇的?!痹臼置黠@的傷口,以rou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愈合,楚地藏歪了歪頭:“你又有什么鬼主意了?!?/br> “哪里能是鬼主意呢?!背旎痰溃骸爸皇呛貌蝗菀走@么有意思的對手,若是輕易的捏到了手里,反而覺的遺憾?!?/br> “輕易?”楚地藏嗤笑一聲。 他們的父親楚之天對上一任的鏡城城主產生了不該有的想法,到最后落得個人亡劍斷的結局,于是花了整整二十年,甚至不惜毀了一個兒子,來布下這樣一個局——如此這般,也能叫做輕易?簡直就是個笑話! “楚家人都是瘋子?!背旎痰溃骸拔沂?,你也是,若是覺的自己不夠瘋,那只是還沒到時候而已?!?/br> 楚地藏懶得去理楚天惶,他知道自己的這個哥哥有多偏執:“顧麟堂人呢,你該不會真的那么好心把他放走了吧?!?/br> “你居然叫他顧麟堂?”楚天惶饒有興趣的挑了挑眉。 “叫他尊上的云亭已經死了?!背夭厮罋獬脸恋捻永锸且黄斩?。 “唉,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背旎虛u著頭坐回了椅子上:“到手煮熟的鴨子也飛了……” 楚地藏沒說話,直接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轉身就走了。 “……喂?!背旎套旖浅榱顺椋骸啊憔筒荒軐ξ易鹁袋c?我好歹是你哥啊楚地藏!”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顧千樹很快便同祝清澤和鐘沂源一起離開了楚家的地盤。也不知是不是楚天惶打了招呼,一路上居然沒有人上前阻攔——不過就算被人阻攔,以現在顧千樹的實力來說,;離開這里也不是什么困難的事。 “麟堂,你現在準備怎么辦?”祝清澤顯然并不覺的楚天惶會像他顯然表現出來的那樣無害,他看向顧千樹的眼神里充滿了擔憂:“楚天惶肯定有后手啊……” “我的內力為何突然恢復?”顧千樹比較關心這個問題。 “嗨?!弊G鍧煽嘈Φ溃骸啊艺覚C會換掉了你屋子里的熏香,換上了另外一種……” “……”顧千樹皺了皺眉。 “雖然味道一樣,但是沒有楚天惶他們使用的那種熏香的藥性?!弊G鍧傻溃骸镑胩?,雖然現在已經逃出來了,可是情況還是不妙啊……” 顧千樹沒說話,心中卻是十分的清楚,他們現在的情況,自然是不妙的很。 雖然祝清澤幫他逃了出來,可是他身上的毒卻依舊沒有被解開,一旦聞到了楚天惶所用的那種熏香,就有內力被封的危險。楚天惶當時之所以那么輕易的放走了他們,其中也未免會有這些因素。 顧千樹不是普通人,但是他現在的命脈,卻被楚天惶牢牢的握在了手里。 “總之先回西域吧?!弊G鍧傻溃骸疤旄呋实圻h,楚天惶的手腕再怎么厲害,也不可能把手伸的那么遠……” 顧千樹思托片刻后,終是點了點頭。 西域里的鏡城大概是現在唯一比較安全的地方了,在沒有解毒之前,顧千樹并不打算正面和楚天惶爭鋒相對。 識時務者為俊杰,顧千樹還沒有蠢到為了自己的自尊心而讓自己身陷險境的地步。 可是想來容易做來難,楚家位于中原腹地,就算是快馬加鞭,回到西域也需要一個月左右的時間,這段時間他又該怎樣逃脫楚天惶的追捕呢。 “你來時的車隊已經被楚天惶解決掉了?!弊G鍧傻溃骸翱磥砘厝ァ瓕嵲谑遣蝗菀装??!?/br> “唉,遇到楚天惶這么個變態,逃跑什么的還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啊……”鐘沂源道:“哎,對了,和我們一起去春園的那個叫姑娘呢?你們沒把她一起帶走?” “???。?!”顧千樹這才想起殷醉墨。 “……忘了?!弊G鍧梢矡o奈了:“你怎么不早說啊?!?/br> “我也忘了啊?!辩娨试磽狭藫项^:“顧麟堂,那姑娘不喜歡喜歡你么,你怎么能把她給忘在里面了,楚天惶那么變態她真的沒問題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