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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個字有耳朵,一個字長草的jiejie! 陶荻剛剛大學畢業,當小學語文老師的第一年,就遇到了元恪。 元恪朝講臺上的陶荻伸出手,嚶嚶啊啊地著急地抓了兩下。 三年沒見,但她們認出了對方。 認出陶荻以后,元恪覺得學校里的生活沒有那么難熬了。 陶荻對她很照顧,對她很耐心。 她為了教她發音,想了很多千奇百怪的辦法比如學習P這個音節的時候,她會讓她對著鏡子吹蠟燭,感受唇部的氣流變化。 有時候放了學,元月接她接得比較晚,她會去陶荻的辦公室寫作業。 同樣在那里寫作業的還有一個小女孩,是常慶的meimei,叫常舒曼,上二年級。 每天放學,她們倆都會共用陶荻的辦公桌,頭對著頭寫作業。一個等著哥哥來接,一個等著自家的司機來接。很快兩個小姑娘就成了好朋友。 元恪漸漸適應了普通學校的生活。 就算有小朋友欺負她,陶荻和常舒曼也會保護她。 元恪平靜地生活到了小學畢業,一邊享受著哥哥的寵愛,一邊享受著常慶和陶荻的寵愛。 直到小學畢業那一年的某天,元月像發了瘋一樣,打了她。 從那以后,挨打成了家常便飯。 元恪長到十幾歲,漸漸明白了一些事哥哥沒有安眠藥睡不著覺。 她偷偷看過那個安眠藥的小瓶上面寫著一次半片。 但有次元月吃了半瓶,很狂躁很機械地一直往嘴里塞安眠藥。 元恪嚇壞了。 她強灌了他一杯水,捏著他的下巴,逼他把藥片吐出來。 藥片碎末混在水里,流了元恪滿手滿身。 她一直捏著他的下巴,眼淚不斷地往外涌。 元月忽然笑了,笑得很詭異。 他抬起手,狠狠地在她臉上扇了一巴掌。 還嫌不夠,他五指抓在她臉上,指尖把她的眼角抓得出血。 元恪有種他想把自己臉皮扯下來的錯覺。 后來才知道,他可能確實想把她臉皮撕下來。 她越長越像梅玉清了 元恪已經忘記梅玉清長得什么模樣了。她只記得,她在她的印象里,挺漂亮的,也夠冷淡。至于具體如何漂亮,如何冷淡,已經在她兒時久遠的記憶中模糊掉了。 或許她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的臉,就能看見梅玉清的模樣。 元月時而把她捧在手心里,時而把她踩在腳下。 元恪有時想過偷偷離開,但最后都放棄了。她看見茶幾上放著的安眠藥和鎮定劑總是會猶豫 如果她從他的世界消失了那他會死吧 她記得他對她好的時候,所以她其實不舍得他死掉。 她覺得他可憐,也覺得自己可憐。 元恪盡量小心地避免惹元月生氣。她在理科方面的天賦漸漸凸顯出來,元月在開完家長會的時候,總會很高興。 她其實挺喜歡看他高興時候的樣子。 元恪初二那一年,元月升職了。他們有了自己的家,比出租屋更大也更亮堂。 那一年元恪初潮,染紅了褲子。 元月蹲在陽臺上給她洗褲子。元恪站在他身后看著。 每當這個時候,元恪總覺得,自己不能一走了之。起碼他,在對她好的時候,是不留余力的好。 他又當爸爸,又當mama,也挺辛苦的。 但隔天他又發瘋了,元恪被他摁在地上暴打的時候,忽然想到了死。 以前想著或許會離開他,現在頭一次想到死。死了眼.角.膜還能給王琛用呢,說不定就能讓他看得見了呢。 她覺得死總得算得上是件重要的事。死之前她想跟陶荻和常慶告個別。 以前離開福利院,沒來得及告別。 這次離開這個世界,總要告個別吧。 那天她被陶荻罵了。 陶荻破口大罵。元恪其實聽不見她的罵聲 多年以后元恪回想起來,她覺得自己有生以來受到的最有用的教育,也許就是陶荻那天下午的死亡教育。她告訴她,任何人的生命,不管是怎么樣不堪的生命形態,都是有價值的。 比她在書本上學到的任何知識都有價值。 元恪記到現在。 從那以后,她漸漸開始依賴陶荻和常慶。 盡管她已經小學畢業好多年了,但每次遇到什么事,還是會想起陶荻。她永遠都會幫她。 陶荻和常慶不會打她,他們一味地遷就著她。 元恪覺得找到了依靠,元月以外的依靠。 元月還是會時常打她,打完之后總會發很久的呆,然后哭著向她道歉。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元恪在他一次次的道歉中,學會了看對不起的口型??吹枚嗔?,就會了。 元恪覺得,他打她的時候,那種狠勁兒里夾雜的恨意是真的,最后道歉時流的眼淚,也是真的。 元月是個很真的人,真到所有情緒都是直來直去的。 元恪時常覺得很厭倦跟他在一起的生活,愈發把陶荻和常慶當成家以外的依靠。 直到她漸漸發覺,常慶對她開始變得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