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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她考上了D大,今年十一回老家時,在市區的商場重又遇見了夏亦然。他大概是好了傷疤,又開始陰魂不散起來。 任苒從來都羨慕著程雙兒,總以為她擁有著最簡單純粹的快樂,卻不曾想她竟將悲傷藏得這么好這么深。 驀地恍然,若不是被傷得徹底,又何以一見像殷城般長得好看的男生,就視同洪水猛獸,避之不及。 程雙,外表決定不了什么,可你值得更好的。 酒入了愁腸,卻好似愈加地落寞,可怎么辦?即便有更好的在我面前,我怕是也看不到了。 也是一個傻丫頭,任苒無奈搖頭,竟是一時無言以對。 程雙兒舉起酒瓶遞給她,你也喝點。 任苒接過,只是默默地放在一旁,我不喝酒的。 為什么?就當陪我。微醺的美人兒臉紅紅的,不依不饒。 任苒垂眼不語。程雙兒醉眼迷離,卻眨也不眨地,似乎想從她的臉上尋到些什么,任苒,你應該也有想忘、卻忘不掉的人吧。不,是一定有。不然為何每每沉溺過往,為何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一味地回避著追求她的章加欽。 任苒笑笑,是忘不掉,只是,也并不想忘。 這么看來,她似乎是幸運的。只是她的一廂情愿,也便不會有所謂背叛的痛楚,有的只是似近還遠的苦澀,和生怕被人窺探出秘密的一點兒驚懼。 自那日許寂川還她藥膏后,她便愈加小心翼翼起來。 她那點孤單的心事,有個林潔知曉已是足夠。她臉皮太薄,不想徒惹厭煩,更不想成為許寂川的困擾。 于是身為地理科代表的她工作效率直線下降,老師讓她發卷子發作業,她總要先壓著,待到許寂川沒在座位上,才敢去他那塊走動。 有一次她才將許寂川的作業本放在他的桌面上,他卻冷不丁地與一幫男生從后門殺了回來。她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再不敢看他,草草將作業發了,神情慌亂地想要逃之夭夭。 許寂川的同桌是一個略有些頑劣的男生,見了她的異樣便笑了起來,任苒,你怎么這么怕我們?是看上我了還是看上許寂川了? 任苒被他說中了心事,一驚之下,手中未發完的那疊本子掉在了地上,嘩啦啦的,周圍低笑聲竊竊。 有些不知所措,她忙蹲下身去,只聽得熟悉的聲音在背后響起,卻是少見的戲謔,扯上我干什么?待會兒鄒桓回來了。 許寂川很少拿人開這樣的玩笑,那圈人都是驚訝了幾秒,然后笑聲肆無忌憚起來。 他果然是恨不得立即與自己劃清界限的。任苒心頭一黯,作業本散了一地,愈發理不清了。正挫敗間,一只骨節分明的手伸了過來,一本一本地撿起,默默地替她整理著。 這又是哪一出?她愣愣地看著他,就這么與他面對面地蹲著。他的呼吸錯落有致,她卻不爭氣地有些缺氧。怔忪間,許寂川一貫清冷的臉上似乎多了絲懊惱。 她咬了咬唇,低低地說了句謝謝。 他那同桌又開始起哄,鄒桓回來咯! 許寂川沒有表情地抬眼,冷冷蹦出兩個字,林潔。 又是幾聲會心的哄笑,頑劣的男生居然鬧了個大紅臉。任苒也終于眉眼彎彎地笑了起來,原來又是個林潔的裙下之臣。 收回錯開的視線,發覺許寂川正在看她,他將那疊理好的作業塞到她懷里,面色似乎比平常溫暖了一些。他將食指放在唇邊,與她比了個噤聲的動作。 她會意地眨眼,因為他那一點點的信任,甜意不自覺地又在心內漾開了去。 那段歲月,一個人撐起一場戲,可時至今日,任苒仍感謝當時的許寂川,感謝他送的一縷春風,卻成就了她整片的春天。 第9章 只念過去 不念將來 一瓶二鍋頭見了底,程雙兒終究還是把自己放倒了,抱著任苒的手臂癡癡傻笑。 任苒見她一副孩童的形狀,不由莞爾。 任苒已經早已進入備戰狀態,卻沒想到平日里瘋癲彪悍的人,被酒精褪下了偽裝,露出了本來的面目,居然是乖巧可人的。 人總是這樣的,清醒時總是習慣了掩飾些什么。 于是把她牽回宿舍似乎也沒預想中的那么難,某人一沾床,倒頭便呼呼大睡。只是她倒是雷打不動地睡得跟豬一般,全然不知她的電話催命似的響個不停。 都是同一個陌生號碼,任苒想了想,還是替她接了起來。 下過雪的夜晚冷得出奇,宿舍樓下的那方小小的草坪,稍稍化開了的雪水又凝成了冰霜,路燈下散著微微的光暈。 任苒裹著長長的羽絨服,仍恨不得把被子都扛下樓來。 可面前的夏亦然卻敞開著大衣,V領的米白毛衣胸膛微露,再加上他那頭泛紫的銀發她不由地用雙臂圈緊了自己。 她牙關打著顫,斷斷續續地聽見自已的聲音回蕩在冰冷的空氣里。 與其一味請求原諒,不如先學著認清錯誤。 先回去考慮清楚吧,是不是真的合適,真的能不再彼此傷害。 不要再給予希望,又親手將它打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