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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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政以來,皇帝閑時就很喜歡出宮,他自幼就是太子身份,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幾乎從未出過宮闈,后來登基為帝,也無人敢于帶他出宮玩耍,現在自己當家了,三不五時就要出宮半日,有時到晚方回。連郕王都被他拉著出宮冶游過好幾次,還好,據郕王回宮說起,也不是往那等煙花之地鉆,只是更偏于體察民情、觀察百業,還有去碼頭看行船,去商鋪里買東西的。這也算是了解世情的一種,因此即使是閣臣,也就是旁敲側擊幾句,都并未多說什么。 不過眼下疫病未平就貿然外出,是有些莽撞了,徐循聽說,怔了一怔,便拿眼去看太后。 太后倒是行若無事,不過淡淡一笑,“皇帝行事,自有分寸,你也不必多擔心了。想必此去是不會在街面多加逗留的?!?/br> 自從皇帝接過大政以后,太后的態度與其說是放權利索,倒不如說是不聞不問?;实鄢醭醣?,有時不免有些細節上的疏失,此時正是太后提點教導的時機,但太后卻從未說過皇帝一句不是,今日皇帝疫病未平就出宮游玩,太后還是連一句話都不肯多說。 皇后倒也習慣了太后做法,聞言歉然一笑,“媳婦也就是白擔心,想來,陛下自然是有分寸的?!?/br> 太后都如此說了,皇后絕對也不會直言勸諫什么,她并不是這樣的性子——縱使這半年來,后宮中萬氏、周氏都十分得寵,但她也未曾擺過什么正宮娘娘的威風,雖然免不得明里暗里受些淡淡的委屈,但也是因此,和皇帝感情亦是極好,并未受到冷落。 因為順德長公主的消息,宮中的氣氛一直都沒好起來,皇后又坐了坐,也便告辭而去。貴太妃待她走了,方才說道,“皇帝此時還要出宮,難道不知疫病未完,并不適宜嗎?聽jiejie意思,難道他在宮外是養了私宅?——不至于這么沒出息吧?” 萬乘之君,要什么女人沒有,宮外養私宅,簡直就是笑話,皇帝雖然年少慕少艾,在宮中所幸不少,但應該也不是這么好色的性子。 太后搖了搖頭,也露出一絲諷笑,“也不至于如此……他應該是去王振那里?!?/br> 貴太妃頓時高高地挑起了眉毛,“王振?” “親政第二個月就去了,從此以后,政事上遇到煩難,總要過去一次兩次?!碧蟮卣f,“我倒是早知道了,怕你心煩,也就沒說?!?/br> 聽她語氣,是并不打算去管了,貴太妃有些費解,也不旁敲側擊,“當日在仁壽宮中,先太皇太后遺詔,是有些過火,但那是老人家的意思……依我看來,這一年多,皇帝對jiejie還是很尊敬的——還記得當日遺詔一頒布,他也立刻就來清寧宮拜見了不是?” “又何止如此,要說尊重,也還有許多事情,我都舉得出來?!碧竺黠@不欲多談,望了貴太妃一眼,又低低地嘆了口氣,“只是他這么做是何用意,我也清楚,此子忍耐多年,正是一朝得勢、隨心所欲的時候,我就是說了,他又能聽我的嗎?倒不如不討這個沒趣得好?!?/br> 她又嘿了一聲,“我不說,他多去王振那里幾次,自己也就知道收斂了——王振當日出宮是忤逆兩宮之罪,宮中誰人不知?要接回來就是落我的面子,他也未必會做到這一步。嘿嘿,若是我說了……” 若是太后說了一句,皇帝也許便反而非要把王振弄進宮里來了。貴太妃也是深悉皇帝性子,聞言不覺詫異,反而釋然——過去一年間,皇帝的表現,實在是和她印象中的不符,聽了太后這一番話,才覺得合理。 “他現在倒也正是用人之際?!辟F太妃道,“本以為能和西楊好聚好散——八月出宮就是四五次,九月鬧病沒出宮,這才十月末而已,又出去了……看來,畢竟是難以忍耐?!?/br> “能忍一年,倒算他長進了?!碧蟮坏?,“皇帝自以為自己一輩子都是苦出來的,如今正是好時候要來了,又怎會容許旁人礙著他行快意事?——不過,這話也不必提了,橫豎按祖訓,你我不能干涉政事……” 說到這句話時,到底是忍不住流露出了深深的恨意,她調整了一下語氣,方才冷笑續道,“你和我只站干岸看好戲吧,反正,這把火可燒不到我們身上?!?/br> 貴太妃呵了一聲,搖頭道,“朝堂上的事,我是連戲都不想看了,現在就是憂心著胡jiejie……順德這一去,只怕胡jiejie就是挺過來了,知道真相以后,也難再堅持多久……” 不論是她還是太后,經過這些風風雨雨,也都算得上是世事洞明。她們二人的預測,都沒有大錯:當晚,順德長公主病逝,此事為胡仙師無意間所知,仙師病情,當晚就立刻轉重,也不過多堅持了一個月,一樣撒手人寰。 到了第二年開春,西楊之子在鄉里累殺十數人的大案,也擺到了臺面上,盡管百官回護,但受此不肖子弟牽連,首輔亦是只能黯然告老還鄉,南楊大人經過近二十年時間,終于熬到了首輔位置上,只是他素來寡言少語,能力亦不足以懾服百官,威望不足、年事已高,和西楊大人的強勢,卻是再不可同日而語。風光了十年之久的內閣,至此也是風流云散,再不復往日的輝煌。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咯~ 第277章 冷清了十多年以后,宮里終于又熱鬧了起來,打從皇帝大婚第二年起,嬰孩的哭聲就沒有斷過——頭兩個小公主雖然不幸夭折,但這樣的事情,在天家也是屢見不鮮,起碼皇帝子嗣很順,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和他父親比起來,皇帝似乎是傳承了羅妃好生養的天賦。宮中時常有兩人以上懷著身孕,雖然滑胎、難產的事不少,但如此旺盛的生育力,也使得內廷、外廷對于繼承人的擔憂,已經是消化于無形。 在這樣的情況下,周妃產育的皇長子,所受的關注就少了幾分。并不比皇帝當時出生時,還在襁褓中,便封為太子的風光,更由于幾代皇帝的傳承,都強調‘既嫡且長’,對嫡出的重視,亦不下于長子。說得那什么點,雖然人人都知道有貓膩,但如今的官方說法里,懿文太子、秦愍王、晉恭王、文皇帝,可都是高皇后的嫡子,乃是一母同胞的嫡親兄弟。也所以,在懿文太子去世后,這繼承權,應當是名正言順地一路傳遞下來,隨著秦王、晉王相繼去世,落到文皇帝身上?!幕实鄣降走€是要臉面的,抬舉自己出身時,也沒忘了順便粉飾兩個哥哥的出身。 說到底,文皇帝起兵時,已經是事實上高皇帝的長子了,就這樣還要粉飾一層嫡出身份,可見國朝對于嫡出的看重。當年太后收養皇帝以后,章皇帝便少進太后寢宮,一方面是因為太后的確身子不好,一方面也是顧慮到皇帝的嫡出身份,乃是粉飾得來,萬一萬一,若弄出個真正的嫡長子來,那便難以收科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皇帝還時常在坤寧宮中留宿,可見生嫡子的心思并未熄滅,周氏雖生了長子,但還是未得嘉號,和萬氏、劉氏一樣,都還是庶妃。自然也就不敢驕人,反而要比生兒子以前更小心些,也不那樣常跑清寧宮、清安宮請安了,得了空,都在自己宮里帶兒子。至于萬氏,倒是更為得寵,尚未得子,才剛是有孕而已,現在就在商議著給她封妃上嘉號的事了——也不知是誰的主意,這封號還不是國朝后宮固有的那些嘉號,明明皇帝后宮里,都是沒嘉號的庶妃,卻非得是撿了個宸妃的嘉號出來,要給萬氏冊封。 宸為紫微別稱,歷代得此封號的妃子,也就是兩位,一位武宸妃、一位李宸妃,此二人一位后來自立為帝,就是做妃嬪的時候,也是厲害角色,豐功偉業都不必多說了,后宮女子哪個不是耳熟能詳?另一位宋代李宸妃,那是仁宗生母,雖然在世時未有相認,但也是身份尊崇,多次晉封。就是這樣,這宸妃封號,還是在她重病時才遣人冊封的,多有沖喜用意在。萬氏得此封號,個中寓意為何,能不惹人深思? 善化長公主入宮探望母親時,也是好奇地問起了此事,“難道真就定了這嘉號?” “圣旨都下了,難道還能當假的不成?”貴太妃漫不經意地說,抱著外孫女掂了掂,“可比上回見你又沉了,是不是呀?” 善化長公主也成親有七年了,生了有一子一女,女兒今年三歲,已經可以帶進宮來見長輩,小子才剛幾個月,倒不便隨意抱著外出。就是她自己,去年懷孕生產坐月子,頭尾也有一年沒入宮,這還是產后第二次進宮請安說話而已。頭次見面,光顧著說生產前后的事兒了,對宮里的事情,知道得并不清楚。 “聽說前些時候,又賞了他們家上百頃的地,全都是保定附近的上等地,”她說著八卦,“前前后后,萬家光靠賞賜,都快有千頃家私了?!?/br> 貴太妃橫了她一眼,善化長公主并不以為然:自己這位娘親自己在宮里橫沖直撞,管束家人倒嚴格到了十二分,姥姥徐太夫人,做了多少年的老封君,在她跟前一句外頭的是非都不敢說,只得貴太妃一個眼色,立刻就要住嘴??伤L公主的氣性卻要比姥姥大得多了,哪怕明知貴太妃不喜她多說后宮是非,也仍是理直氣壯地議論著弟弟的家事。 徐循也是拿女兒沒辦法,小時候還好,點點確實怕她,現在孩子大了,自己都做娘了,也不便再一味壓制——多少都要讓讓步,給點面子?!艾F在都這風氣,誰讓你弟弟手松,去年賞皇后,一氣就是四百頃,給宸妃的當然也不能少了?!?/br> 想到往事,亦不免嘆一口氣,“畢竟是沒經過民間疾苦……當年我初初封妃的時候,珍玩以外,也就是得了二十頃地,就是這樣,也沒少被拿來說嘴。都說是從民口奪食呢。名聲就是這么壞了去的,現在一氣幾百頃,反而沒人多說什么了?!?/br> 善化長公主對母族的事情還是很了解的,“也不能這么說,保定附近的地,再好也比不得南京的水澆地,且又是連成一片……您那地,一畝當得了北邊十畝,看著不顯眼,實惠卻全落到自己口袋里了?,F在就是要賞,都賞不出這樣的好地了?!?/br> 江南富庶,當時又剛遷都,南京周圍的田地地價是最貴的,就是現在,也是倍數于北方旱地,不過當時章皇帝事情也辦得有些差,主要是南京一帶人煙茂盛,從沒有連成一片的田地,全都被分割成零散小塊,即使官田也是如此,當時他深覺管理不便,胥吏上下其手的空間太大,便下令將官田換成統一幾個大片。徐循倒霉成為如此換田以后第一個被賞賜官田的對象,當然少不得也要分擔點民間的不滿——換田這一舉動,吃虧的肯定也是被換的百姓,絕對不是官府的。 但是北方卻又不同了,這里本是元代故土,戰亂頻仍,荒年百姓易子相食有之,人口十不余一,大片土地,不是荒田,就是原有官田,所以京畿一帶官田極多,本來也就連成一片,拿來賞人當然十分輕易。雖然數目看似相差極大,但考慮到當時的地位差別,以及地價等因素,這四百頃的數目,似乎也不算多么離譜了。貴太妃歷次加封,也都有田地賜下,數目亦并不太少,是以善化長公主是頗有些不以為然的。 “初賞數目就這么高了,沒兩年就是快千頃,若再晉封呢?這還只是第一個寵妃,日后多來幾個,賞盡了現有的好田地,不免就要動用屯田了……”貴太妃卻不如此看,說了幾句,見善化長公主面露迷惘之色,又搖頭道,“算了,說了你也不懂?!?/br> 善化長公主雖然也知書達理,但從未學過這方面的內容,哪里知道這些,倒是為皇帝說話,“雖然手上散漫,但也不偏心,咱們家也是有份的,您也不必看不過眼——” “我看不過眼做什么?”貴太妃笑了,“要不是你問起、說起,這些話根本提都不提。你瞧著清寧宮,太后娘娘不是去西苑散心,就是到南海劃船,閑了南苑禮佛——又何曾問過一句后宮中的事?別說加封宸妃了,就是加封皇貴妃,她也不會多提一句的?!?/br> 周圍都是服侍了多年的老人,貴太妃說話也沒顧忌,“你弟弟是個說一不二的性子,如今兒子都有了,越發是個大人,不論是朝中事還是宮中事,在他跟前都別多嘴,他便待你好了??蓜e沒事多問,惹他的厭煩?!?/br> 善化長公主先是低頭受教,卻又終究有些不服氣,“再怎么厭煩,難道還能把我封號給廢了?您也是太小心了,太后娘娘不敢做聲,那是心虛,您有什么不敢說的,難道他還真廢了您的封號不成?” 身為太妃,的確也占了優勢,只要徐循不圖謀另立,犯下十惡不赦的大罪,即使行動有失,身為皇帝庶母,也照樣是要被妃嬪們孝順著。只看誠孝皇后在章皇帝后宮折騰的那十年,便可知道多年媳婦熬成婆,實在是很舒坦的一回事。善化長公主的話,也不能說是沒有道理。 “瞎說什么?!辟F太妃卻瞪了善化長公主一眼,“你當旁人就沒辦法對付你嗎?別說你了,就是我,他一句話,送去守陵也就送去了,你當滿朝文武勛戚,還有人會為我們多說一句話?哪怕是太后呢,他要想折騰去守陵,也不過是多費一番手腳而已。手握天下大權,還行不得快意事?你也太小看皇帝了?!?/br> “可……”善化長公主猶有些不服氣,她小聲嘀咕,“小時候在爹身邊伺候時,就老聽他說受了大臣們的氣……” “那怎么能一樣呢……”徐循說著也嘆了口氣,她輕聲說,“你爹和你弟弟比……” 她又搖了搖頭,也懶得說下去了,“總得折騰一陣子,才能學會好好過日子的……不論錢家人和你說了什么,你也別在你弟弟跟前多口?!?/br> 善化長公主這才知道自己的心思早被看破了,她訕訕然地道,“也不是她們多說了什么,我就覺得,這宸妃封得實是太出挑了些——” “昔日你娘受封皇貴妃時,難道幾位長公主有多口嗎?”徐循瞪了女兒一眼,“宮里的事,哪里是出嫁的女兒可以多話的。你爹都去了這些年,你也自己開府做了女主人了,總為兒女想想,皇后還沒說話呢,做什么往自己身上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