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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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王瑾也答不上來了?!巴踹M身上的派系色彩也不是很重,似乎和哪個閣老都沒有太深的關系,要說他是哪一派,這奴婢還真不知道?!?/br> 太后也道,“確實,這和咱們宮里還不大一樣,不能這么問的?!?/br> 大家都是進士出身,考上來的,除非是三同關系——同鄉、同學、同榜,又或者干脆就是座師、房師這樣親密的師生關系,天然就容易形成同盟,也容易籍此判定立場。除此以外,若無確鑿證據,只是觀其行事,確實很難判斷其到底屬于哪黨。尤其現在三楊之間的政見并沒有明顯矛盾,這就更難去下判斷了。王進一直以來都是做實事的官,很少上疏亂說話,幾次站隊時表現也是中規中矩,的確是很難看出其到底屬于哪一方。 要判定賭局的輸贏,最后還是得請出柳知恩。 # 世事難料,自從柳知恩身上便是可見一斑。徐循當日和他在清安宮一晤,還以為后會幾乎無期??蓻]料到就是數日以后,兩人反倒頻頻在仁壽宮撞見,現在太后要接過權力,她從旁參贊襄助,兩人見面的機會就更多了?!苍S是出于女子天性,也許是內廷婦人天生的政治傾向,太后對東廠的依賴和喜愛,甚至還遠超前頭幾任皇帝,雖然她也沒有什么權柄,做不出什么讓東廠急劇擴張的事情,不過一直以來,遇到有疑問,王瑾又不能回答的時候,她便很喜歡召柳知恩來問個分明。 也是因為如此,徐循才知道,東廠手中執掌的權柄有多么龐大,它的能耐,又有多么神通廣大。昔日在宮中的一些作為,對東廠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他們真正的勢力范圍,是囊括了大半個國朝,從戰亂頻仍的四方邊陲,到富麗繁華的江南水鄉,再到兩京之地,宗室、武將、文官、豪商,甚至是百姓物價……幾乎都在東廠監控的范圍之內。甚至到了太后有問,東廠幾乎都能回答的地步。 雖說東廠的答案并無法查證,但只是有問必答這一點,很容易就能建立出信任度。對于左副都御史一職的內幕,柳知恩也是毫不例外地立刻就給出了完整的答案。 “此事在背地里,乃是次輔東楊大人和胡大人的爭斗?!彼婚_始就把重點回出來了?!皷|楊大人欲要提攜王進,胡大人則想要推動王文上位,因王進有過鹽務經驗,胡大人便借勢推動江南鹽務糾紛端上臺面,想要借此把王進運作出去。不過,東楊大人決心頗為堅定,便將此缺給了戶部左侍郎曹雙美。曹雙美和胡大人素來面和心不和,他能去江南巡撫,胡大人也就可以乘勢推動親善自己的僚屬上位,再加上曹雙美也想要施展身手,離開戶部,再進一步往吏部努力,是以此事便是一拍即合。曹雙美去了江南,王進去了都察院,至于王文也沒虧待他,一樣是升任陜西按察使,現在已經上任去了?!?/br> 一個職位的空缺,背后有如此復雜的交易和故事,柳知恩已經盡量說得簡略,還是繞得兩人有點暈,不過太后驚嘆的還不是這幾位權力頂峰的大人,是如何把朝堂當做棋子你進我退,你一招我一招的——她更好奇的還是東廠怎么把這幾人的意圖都打聽得這么清楚。 “曹雙美想去吏部你都知道?”她很有些驚奇,“這到底是怎么打聽出來的?難道你們鉆進了曹雙美的腦子里去了?” “腦子是鉆不進去,書房卻無甚問題?!绷餍χf,“曹大人終究也是要與腹心好友商議此事的?!?/br> 自來書房都是居家重地,當然不是很受信任的下人也無法入內服侍,連這樣的高官書房都能潛入,東廠的能耐,可見一斑了。徐循都覺得脊背有點發涼:這樣監視別人,那感覺當然是挺美妙的,不過作為被監視的對象,心里那股七上八下的勁兒也就別提了。在國朝做官,感覺和前朝比真的是冒險了不少,等做到高官時,只怕自己能留住的秘密也真沒有多少了。 “那王文和胡源潔、楊勉仁和王進,都是什么關系?”太后又問道。 “王進曾在楊大人老家為官,”柳知恩咳嗽了一聲,“為楊家下人奪田毆死鄉民一事遮掩過幾分,楊大人一直記著這個情分,雙方也是越走越近了。至于王文和胡大人,胡夫人與王文是同鄉,兩家似乎有些拐來拐去的親戚關系。王文有才干,又年富力強,胡大人一直都很看重他?!?/br> 王瑾也說不清的事,柳知恩信手拈來,好像吃一片菜葉子那么簡單。太后和徐循除了點頭嘆息,還能再說什么——這也怨不得王瑾,不論是親戚關系,還是家族在鄉間的丑事,大臣們都不會四處聲張,王瑾又不管東廠,對此一無所知,也很自然。 雖說高官之間,以國家公器為私人招攬人心、培植勢力之用,這樣的事并不讓人愉快,不過事實就是如此,真正公忠體國、因公忘私的人,滿朝里可能都找不出一個。徐循和太后接觸了一兩個月,也是漸漸習慣了這一點,只是,她們昔日對大臣們若有若無的敬畏之心,如今已徹底喪失。徐循嘆了口氣,搖頭對太后叫了聲,“jiejie,meimei服輸了?!?/br> 她和太后打的賭,是她輸了無疑。和太后比,她到底還是低估了官場背后的黑暗——即使左副都御史的出缺,本來和這些大人們無關,在缺額出來以后,那幾個頂峰人物也少不得要做出種種安排,俾可在最高峰上,為自己搶占一塊地盤。 太后和徐循打交道,幾乎是憋氣的時候多,得意的時候少,得徐循叫了一聲jiejie,雖然也不是什么極大的成就,卻依然有幾分高興,“你倒還當真了——也罷,這幾聲jiejie,也不能白叫。不就是想去西苑么?安排安排,這幾日便去就是了?!?/br> 徐循笑著謝過了太后,“jiejie真是寬厚為懷,meimei自愧不如?!?/br> 見太后滿面春風,她不期然望了柳知恩一眼,他卻是若有所思,也正探尋地望著兩位貴婦人。 雖然對朝政極為陌生,完全沒有接手的信心,但徐循對宮廷生活,以及在宮廷中生活的幾人,卻是足夠熟悉,太后想要和她拉近關系的用心,她是洞若觀火。 不過,大道朝天,各走一邊的做法,已經不適用于現在的情勢了。她既然受命于太皇太后輔佐太后,哪有個副手不和領導打好關系的?現在太后有心,她自當誠意配合,起碼也不能把好事給辦壞了不是? 想到太皇太后這一陣子老態更顯,她禁不住便是一陣輕輕的顫栗——這一顫栗絕非興奮,反而是淡淡的恐懼。 老人家眼看著就要交權了,即使……即使她和太后合作無間,她們兩人的能力又是否足夠,能夠把握住這錯綜復雜到了極點的朝局呢? 唉,就算是合作無間,相信把握也都不足一成……不過,若是不能合作無間,那連這一成的可能,都不會有了。 翌日,太后果然邀了徐循同游西苑,仙師要照看太皇太后,倒是未能前來。以此為契機,兩宮的關系越發親近,很快的,便比當日在太孫宮的那段時光,都要更親密幾分。 過了端午,天氣暑熱,太皇太后更是精神不振,她正式將皇帝大寶移交清寧宮,這波折萬分的主政權,最終還是落到了太后手中。與之而來的,還有太皇太后的要求:栽培太子、限制內閣,抓住武將人事權,這三點,乃是內廷的行事準則,而最后一點,更是內廷絕不能被觸犯的底線。 至于該怎么做,那這就得看太后和徐循的了,老人家要是還有足夠的精力,能擬定出行之有效的策略,那又何須交權?——不過,這也不是說太后便是孤立無援,她還有絕對忠心的司禮監和東廠幫忙參贊。雖然,這東廠和司禮監所代表的宦官勢力,也得好生提防著,不能開了先例,讓這起家奴接觸到更大的權力。 到了這時候,才知道什么叫做‘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太后能全心依靠的,也就只有徐循一人了。這兩個突擊學習了三個多月的新科學員,在太后翻開第一封詔書時,呼吸都是有些輕微的顫抖,彼此對視了一眼,均感覺到了對方眼中的膽怯。 一介女流,置身于國家重事之中,單單只是這份無形的壓力,便可以將人壓垮——這還是內閣分擔去了大部分權力和事務的情況下,若是同從前一般,垂簾聽政、臨朝稱制,這千頭萬緒的朝政,又豈是毫無經驗的新嫩女眷應付得來的? 大權獨攬,這大權,也不是這么好獨攬的,在更多的時候,對不適任的人來說,國家大權,只不過看上去很美。 太后深吸了口氣,沖徐循詢問般地挑起了眉毛,徐循也是暗自捏緊了拳頭,平復著砰砰的心跳,她對太后輕輕地點了點頭。 “念吧,”太后便吩咐王瑾,“念完了,再解釋解釋,詔書背后都有些什么故事?!?/br> 王瑾的聲音便在清寧宮里沉穩地響了起來——若是拋開時間、空間的差異,這一幕和十年前的乾清宮,竟沒有多少區別。 作者有話要說:趕鴨子上架了~ 第259章 花季 雖然剛接過棒子時,頗有些戰戰兢兢,但國家大事,倒也不會是每時每刻都充滿著變化。在內閣的監管下,國家還是以頗為平穩的勢態往前運行,太后和徐循到底還是有很充裕的時間來了解國家運行的種種知識。再說,任何學習都比不上實踐,每天就這么奏章看著,詔書蓋著,八卦聽著,科普學著,不知不覺間,居然又過了一年。 在這一年里,頗為稀奇的是,太后和內閣居然連一面都沒見,國家還在維持照常運轉——也不是沒有過溝通,不過多數都是以司禮監中人兩邊傳話,概因多數都是太后在蓋印之前的疑惑,找兩個人傳傳話,基本也就差不多了。 至于徐循,在這一年的監察中,她亦并未發揮出什么突出的作用。畢竟國家無事,奏疏中所言事務,基本也和三條底線無關,三位閣老大權獨攬,在太后發過幾次問后,連詔書都是起草得圓熟無比,要挑毛病都不容易。其將內廷排除在外的心思,已經是昭然若揭,不過太后對此,除了郁悶以外,也不能做什么。且不說她的個人威望根本不足以壓制住三位老臣,在朝中也找不到什么盟友,只說這才具,她現在還處于勉強理解奏章,跟上節奏的階段,就是想要掌權,恐怕也拿不出一個明確的計劃來。 連太后都沒想法,徐循也就更沒想法了。她依然常來清寧宮,不過對政事發話的次數,卻是少之又少,倒是把心思更多地放在了宮里即將到來的喜事上,現在宮里除了她以外,太皇太后年老,太后忙于政事,也真沒人來打理阿黃的婚事了。 是的,阿黃要成親了。她的親事被耽擱了足足二十七個月,兩年多以前,還算是早婚,現在成親卻是正當齡。既然已經為章皇帝守足了兩年多的孝,現在也沒有什么理由拖延婚事。這個春天,徐循就把阿黃的婚事給接了過來,太后對此自然也沒意見,她現在有一點閑空,巴不得自己好生休息呢,也沒心思再抓著宮中大權,來cao勞這些瑣務了。 時光荏苒,阿黃在定親后便留了頭發,這三年下來,已經是長發及腰,長相亦出脫得頗為秀麗,比小時候要好看不少——比起父親,現在她倒是更像母親了。徐循在長安宮里和她說話的時候,心里也不免暗嘆:比起阿黃和圓圓來,點點真是長得太像章皇帝了一點?,F在都十歲了,還是那么黑rou底,壯實敦厚的小身板,也不知到了十五六歲發身長大時,能否瘦上一些。 雖然瘌痢頭的孩子自己好,徐循看點點,自然覺得可愛得很,不過她一向也不是不講道理,一味‘我女兒天下第一’的娘??陀^地說,在一宮的美人坯子里,點點的水平的確只能算是中下,再加上她性子闊朗,大說大笑,又倔強任性,不似一般女兒家閑靜少言,這胎里帶來的性子,嬤嬤們怎么教也無法改掉,這些年大了,漸漸懂事些,在人前還懂得做做樣子,可到了人后,還是本性難移。雖然才有十歲,但徐循已經是有點為她的婚事擔心起來。 “就是同圓圓一樣也好啊?!彼湾X嬤嬤、韓女史感嘆著,“也不說多好看吧,白凈凈的,臉圓圓的小女娃子??粗δP?,多可愛?性子又安靜——多省事的孩子!”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卞X嬤嬤不無維護點點的意思,“聽圓圓的養娘嘮嗑著,這孩子性子雖安靜,卻也執拗得很,一點也不比點點省事。就因為當年的事情,她挨了太后娘娘的數落,從此后便和娘不親,據說和陛下也是淡淡的,情分半點不濃。倒是更依靠她們這些養娘,有時太后娘娘接她去說話,還要三催四請的——就這樣人家還不大想去呢。太后娘娘也拿她沒一點辦法?!?/br> 徐循也隱約聽說過兩母女關系疏離的事情,算算圓圓今年也十三歲了,她又是自小在公主所長大,比點點不知要懂事多少,平日相處時,覺得她聰慧懂事、談吐知禮,感覺和成年人也不相上下——還以為她能慢慢和皇后重新彌合關系呢,沒料到反而還越發疏遠了,她有些不能理解?!斑@孩子們真是大了,都有自己的性子,旁人也插不進嘴去,越發讓人覺得自己老了,沒用了,管不了事了?!?/br> 韓女史還好,錢嬤嬤卻是徐循的師長輩,對這種‘為賦新詞強說愁’般的年歲感,頗有些不屑,她笑道,“當年娘娘自出機杼的時候,老奴也頗覺得自己不中用了??蛇@些年過去,還不是好好地把點點給帶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