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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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樣都是天家的血脈,五郎即位,也不能說是皇位旁落,當然,他上位以后,皇位的傳承必定會落入襄王一系。但太后以為這也可以接受,襄王是有嫡長子的人,明確就是襄王妃所生,雖然自小也是生活在藩王府內,不算接觸過民間疾苦,但五郎身子康健,而且又從不服用那些雜七雜八的什么仙丹,不說別的,起碼可以向祖父、父親看齊,活到個五十歲吧?到那時,太子怎么都有快三十歲了,從十歲上出閣讀書,也算是經過二十年的儲君教育,期間少不得各處歷練,這就又比現在著急忙慌地把皇位交給栓兒,要靠譜得多。 當然,若大郎能活到五十歲,整件事勢必又不一樣,能活到六十歲、七十歲的話,皇位那肯定是栓兒的沒跑,她也不會——也不能多說什么了。誰讓大行皇帝去得早呢?這么做,對栓兒是不太公平,可人生事,不如意者十常*,若生為嫡長,皇位就該由他繼承,完了天下人都順理成章地接受他的統治……那建庶人該上哪兒哭去?書上寫的倒是挺美,可治國又哪有這么簡單? 這也是大郎的兩滴骨血,她心不在焉地思忖,肯定是要盡力保存的。還好,五郎性子溫存敦厚,她有把握,絕不會為了一些虛無縹緲的擔心,就對侄子動手。把孩子養在大內,大不了就帶在自己身邊,等長大了以后,若是果然愚鈍不可造就,那么倒更安全了,若是個聰慧有心思的—— 想到自己那大孫子,太后無聲地搖了搖頭,無奈地一笑。栓兒、壯兒這兩個孩子,和當年的大郎比,簡直是天上地下。若是他真的聰慧有神,自己倒寧可賭一把了,可這幾天親自帶下來,卻只是越發堅定了太后改立襄王的想法:等到襄王繼位,誰還來認真教他讀書明理?以栓兒的資質來說,渾噩富貴一世,也不算是個壞結局。 說到底,都是命。太后經過多少事情,早已經說得上是心如鐵石,此時卻也不禁要感慨一句:胡氏、孫氏、徐氏,這三人不論誰討她喜歡,誰不討她喜歡,可哪怕有一人能生個兒子——哪怕是孫氏呢,也總比羅氏好吧?還有壯兒,那個吳氏,什么東西!他偏又瞧著一點也不像大郎,可想而知,定是像母親的了,若不是徐氏教著,還算是有點樣子,不然,誰知道日后是不是又是個欺師滅祖的不肖子弟! 想到這里,太后微微一怔,她停下了喃喃的誦經聲,抬起手來,示意兩邊宮女將她扶起?!靶虄耗??” 雖是自封于清寧宮內,但太后并不是自我幽禁、自我放逐,閉門不出,只是她的一個策略,讓大家都能緩開一步,從容思忖局勢,反正,大行皇帝的喪事還沒完呢,天氣也還很冷,大家都還有時間來仔細地想想讓襄王登位的好處。外頭百官的動靜,她可以找到一些耳目去探聽,這內宮的各種事情,就交給喬姑姑來監管了。所以這一陣子雖說是封宮,但她出入宮闈的次數還要比以前更頻繁,少不得多往六尚處跑,監督著整座宮廷的日常運作。 今日也是趕巧,喬姑姑剛回宮不久,見到太后,她欲言又止,似乎不知該從何說起。太后倒未在意,而是提起了一個人來?!盎寿F妃現在還住在那——那什么殿里呢?還是那天就一起走了?” 當日皇帝乍然崩逝,一時間多少事情!太后哪有閑心惦記一個皇貴妃,悲痛之余,還要張羅喪事,定遺詔,回了宮想到那個什么趙氏驚天動地喊出的那一喉嚨,越發覺得兒子的后宮里只怕沒有幾個好東西,他壯年崩逝,和這些狐媚女子不知道德廉恥,不肯勸諫他少服丹藥,怕也有一定的關系?;饸庖簧蟻?,又怕兒子去得著急,在路上孤單害怕,連忙就把那幾個挑事精和余下那幾個還算正經的服侍人一道殉了——從兒子的表現看,只怕送下去那幾個人,都不算是得他的心意,索性就把新選的秀女也給送下去了。 宮里一下少了這些人,如今除了幾個公主皇子以外,就只有皇后一個住戶了,當然是十分安靜少事。太后完全就把皇貴妃拋諸腦后了,她處理完了大郎的后事,就動了心思,開始琢磨著繼承人的事來了?;饰粋鞒?,事關重大,這幾日雙方明里暗里沒少交鋒、辯論,也就是這兩日把宮封了,她才漸漸緩過來,有余裕關心雜事。這不是,想到壯兒,忽然就記起了皇貴妃——當時隨口一說,根本心不在焉,滿心都在盤算皇嗣的事,她是自己都拿不準,有沒有多添一句,讓人把徐氏一起殉了。 “這……”喬姑姑一開始竟答不上來?!爱斎?,您沒下令讓她殉葬……” 太后也不以為意,知道她怕也根本都忘了這號人物,她沉吟了片刻,便揮了揮手,“看在她到底是點點生母,又還算把壯兒教得過得去的份上……終究是再見她一面吧。如今沒了大郎撐腰,我倒要看看,她還能不能和從前一樣囂張?!?/br> 這頭白眼狼,從十年前廢后風波開始,明里暗里,沒少受過清寧宮的好處,沒有清寧宮撐腰壓陣,她的風頭能一次次地蓋過了皇后去?只怕連壯兒都撈不到來養,可且看她是如何回報清寧宮的?長達幾年的若即若離以后,接管宮務時,居然連太后的臉都打,還連著打了好幾次。她的名聲是立起來了,可清寧宮的臉面呢?無非是仗著有皇帝盛寵,所以心思活絡罷了——也算她手段比孫氏高了幾分,這些年來,處處把孫氏壓得喘不過氣不說,見縫插針的,到底還是給她弄了個皇貴妃出來,距離后位,也就是一步之遙了。若非根基比孫氏要薄弱些,這后位誰屬,只怕還不大好說…… 和孫氏比,徐氏可算是有心氣、有手段,皇帝在時,太后還真沒法徹底降服她。就是如今,一旦這個特殊的時期過去以后,身為藩王養母,她在宮中也算是自有依仗,也不是她可以隨意塞個罪名弄死的——自然,太后也不必如此行事,要她死,一向是簡單的,不簡單的是如何降伏了這個包袱不淺、城府極深的皇貴妃,讓她心甘情愿地為清寧宮所用。 若她還算是見事清楚,此時當也可知道,以自己和她的關系,清寧宮要她殉,是天經地義,不要她殉,那才是網開一面…… 太后對徐氏還是很有信心的,她知道她見事一向都很清楚,不過,到底要不要留她性命,她也還沒有想好。若是襄王即位,孫氏不說了,畢竟是皇嫂,怎都要尊養起來,這一點,即使她再不情愿也只能妥協。但,身為壯兒養母,又極有心機手段,也還算是有些姿色……這樣的人,沒必要繼續在宮闈中存在,不大不小,始終都算是個隱患。 她并不準備一開始就揭露自己的盤算,更不以為徐氏會猜到自己的盤算,被喬姑姑這么一提,她也依稀記起來了,當時局勢多么敏感?為了把穩,自己仿佛是下令由清寧宮的粗使婆子去看守她。沒有清寧宮的示意,哪個下人能靠近她的屋子?只怕,現在她都還以為栓兒已經即位,她被提來,就是為了決定她是否要殉大郎而去的。 ——就讓她猜吧、讓她懇求吧,在漫長而難捱的等待中,她可以欣賞著素來心氣十足的皇貴妃乞求服軟的樣子,多少也放松一下心情。 想到素來神色安詳的徐氏,會有怎樣的變化,自己又該如何一步步地降伏這小蹄子,迫她許下承諾,從此為王前驅——即使是身處大兒猝死所帶來的巨大悲痛之中,不,或者應該說,正因為她處于巨大的壓力和悲痛之下,太后這才會罕見地為自己的遐想分散了心思,甚而是讓心底深處的情緒,到達了面部,露出了一個頗為不合時宜的微笑。 這笑容很短促,笑意也很淡,但卻已為喬姑姑瞧見,這使得她越發惶恐,更不敢將自己收到的消息訴諸于口,只是,太后都已發了話要見徐氏,即使她膽大包天想要隱瞞,又如何能瞞得過去? “老娘娘?!彼M力組織,協調著自己的說法,卻又絲毫不知該如何闡述,才能委婉上哪怕是一兩分,最終,這消息到底還是如箭一般,離弦而出?!芭疽彩遣胖赖南?,皇后娘娘前天晚上,乘著夜色,等咱們兩宮之間門關了以后……帶了幾個宦官,闖進便殿里,把皇貴妃娘娘給帶走了……” 太后不禁愕然,“她?——她想要干什么?” 如今這樣的局勢,以孫氏性子,必然會盡一切力量想要‘營救’栓兒,又或者和外臣串聯。但太后并沒有下令將她軟禁,她知道,宮闈里發生的事情,終究是瞞不過外頭的,起碼,內閣乃至諸部重臣、勛戚宗親,在宮中都有關系人脈,軟禁皇后的消息一旦傳出,只會讓群臣憂慮更甚,很多人的心態,也會發生變化,沒準本來能成的事,這就成不了了。 當然,這也是因為孫氏鬧不出什么風浪來……宮中后妃,本就不得干預政事,她又不是如今宮里輩分最高的女眷,兒子也不在手里,當時立后的貓膩才過去幾年?就是想串聯什么,以她的聲望,也不可能鼓動什么風浪,指不定還會弄巧成拙,給清寧宮幫上什么忙?!贿^,她的確未曾想到,她居然會把主意打到徐氏頭上。 時間點一出,她立刻就想到了前天晚上突然來訪的靜慈仙師,本來些微疑惑,頓時得到解答?!昂呛?,也難為她了,病急亂投醫,居然被逼到如此地步。要請動徐氏,去求胡氏……這幾日,她是否常去長安宮?” “是?!眴坦霉玫恼Z氣干巴巴的?!伴L安宮俱都閉門不納,不過……前晚就讓娘娘進去了?!?/br> 還沒欣賞到皇貴妃求饒,就已聽說了皇后接連向兩名大敵低頭的消息,即使太后心事重重,也不由得精神一爽,她微微一笑,“你也不必著急,胡氏也就是看在徐氏份上,過來打個轉、探探口風罷了——總是要把徐氏為她女兒婚事奔走的情給還上。我還說呢,她怎么忽然來了,雖說是不放心我,但她豈不知道此時應當謹言慎行、置身事外的道理?原來卻是應在了這里?!?/br> 說到此處,見喬姑姑面上依然陰云籠罩,太后不禁一奇:徐氏生死、去向,終究無傷大雅,一個失勢妃嬪,哪怕再加七八個尊號,變成皇皇皇皇皇皇皇貴妃,對大局又能有什么影響?在就在,去就去了,現在最要緊的,還是皇位的傳承。喬姑姑又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自己都表態不追究了,還哭喪著臉,這是什么意思? 正欲相問時,宮女匆匆來報——被她派出后宮,和東廠聯系的心腹宦官李氏回來了。 李內侍畢竟曾是男兒身,作風比喬姑姑要干脆,一進門就風風火火地跪了下來,草草給太后磕了頭,起來迫不及待道,“老娘娘!奴婢今早聽聞——聽聞了一個極荒謬、極卑鄙的消息——” “快說!”太后心頭一沉,也顧不得再理會喬姑姑了,她沉喝了一聲,“出什么事了?” “如今坊間傳言……”李內侍一咬牙,直說了,“傳言大行皇帝——實在是被您害死的!” 太后先驚后怔,過了一會,又怒又笑,“此等荒謬之事,也值得來報嗎?哪一次改元,不是謠言滿天飛——” “今次又有所不同!”李內侍慌忙道,“您、您請聽奴婢道來……” 說著,便將如今的流言,仔仔細細地給太后說了出來,最終道,“如今那劉胡琳,就在東廠手中。奴婢進來報信前聽說,三位相公已經派人去太醫院檔庫查證,此事是否為真了?!?/br> 歷來謠言,多數都是空xue來風,壓根都無法查證??山袢罩?,條理分明、邏輯嚴密、人證物證俱全,最關鍵,是和皇帝臨終前那一病的奇怪表現非常吻合,這哪里還是謠言?哪怕是喬姑姑,都聽得一愣一愣,滿面驚疑。太后雖然面上掌著,還能挺住,但心里也是又驚又痛:難道,真是自己一句話,才害了大郎? 她在心底,將此事來回思索了幾遍,竟都尋不出一絲破綻。再想到大行皇帝去世之前,那一驚一乍、神神秘秘的舉動,心里亦是信了七成,一時間心痛如絞,思及大行皇帝的音容笑貌,記憶中他的每一言每一語,每一笑每一哭,都像是一把尖刀,往她心里只是亂扎。 “老娘娘!老娘娘!”喬姑姑和李內侍慌亂地將她扶住時,太后才發覺,自己已經是站不住了。 她順從地由著內侍們擺布著,將她放到了榻上——卻是心緒煩亂,壓根也不在意這些細節,心中只一徑想著方才李內侍的話。 ‘便是這虎狼之藥,已經損害了大行皇帝的根本,再一由細微寒暑引動,便發了大病,這又哪里能治呢?劉太醫當時就說了,醫者是醫病不醫命,皇爺的命,夏天時就已經注定了……’ 恍惚間,又想起大行皇帝才剛出生時候,在產婆手中嚎啕大哭的樣子。那時他皺皺的、紅紅的、小小的,踢蹬著腿,雖然不比一節竹筒更大,但哭聲洪亮,小小身軀里,又是蘊含了何等勃發的生機? “老娘娘!老娘娘——”身周喊聲越發焦急,卻又漸漸遙遠,黑暗漸漸侵襲了上來,體貼地掩蓋去了那沸騰的痛楚…… 下一刻,一股冷流,激得她迎面生涼,太后猛地嗆了一口,驚醒了過來。她茫然地望著四周,見喬姑姑端了個杯子,手里還有水跡,心下略微轉動,已經知道大概。 “都——都別說話了?!币妰扇硕加姓f話的意思,她疲倦地揮了揮手,“讓、讓我好生靜一靜……” 作者有話要說:汗,好了……這一陣子寫貴妃倒是快,孤女慢得一天世界,憋了一天了沒個進展。 話說,圈禁的確明代就有,犯錯的宗室發往中都高墻圈禁。 第247章 脫生 今年的春月,算是被大行皇帝給攪合得完全沒了春月該有的喜慶,就連朝廷本應該享有的假期,都被剝奪了去,雖然未發明文,也不用到部辦公,但有皇帝喪事要辦啊,再說了,如今局面如此,就是讓你在家休息,只怕也休息不來。除非是那等不入流的京官,否則,這時候有點影響力的人,誰不是各懷心事?有人已立下死志,只等著局面再惡化一步,便要行出格之舉,以死來維護天子正統;有人積極活動,試圖了解如今朝政最上層那三人的想法,以便謀定后動,又能保全自身,又能維護綱常;自然也有人自詡郁郁不得志,卻是看到了如今的機會,正耐心地等待著太后的進一步表態,和整個風氣、輿論的反應,以此來決定在哪邊下注。國朝至今,單是京官就有一千多人了,這一千多人的心思,自然也都是繁雜冗亂,各都不同。 不過,卻有一點還是無人敢于去觸犯的——襄王避居十王府已有幾日了,他府上是門庭冷落,連一個沾了官字的人都不曾登門,這威風的十王府,如今倒成了鬼門關,那是見者繞道,不帶一點含糊的,稍微再謹慎點的人,連十王府所在的大街都不經過。除了襄王隨身帶的那幾個庶務官以外,十王府附近現在的官員密度已經無限接近于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