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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栓兒沖進屋里,他喊了一聲,但小娘娘還是沒有反應,她的臉奇怪地浮腫著,看起來比沒得病之前,還胖了好多,要不是胸腹間還有一點點起伏,她看起來……就和已經……已經死了沒有兩樣。 栓兒又喊了好幾聲,他恍惚聽見有人問,“能不能——” “叫不醒了?!蹦莻€太醫說,“殿下,您最好站得遠些?!?/br> 栓兒根本不聽,他只是震驚地、貪婪地、仔細地望著小娘娘,他現在一點也不難受:沒有難受的時間了,這肯定是他最后一次看到小娘娘,他要……他要把她記得清楚一些! 他伸出手去,握住了小娘娘的手,用力地搖晃著,想要把她給叫醒,可很快就被阻止,而小娘娘的手就像是一片落葉,輕盈地、沉重地掉落在了胸前,她的袖子掀了開來,露出了里頭的金鐲,栓兒認得這鐲子,以前他經常勾著這鐲子,手指伸進空隙里,貼著小娘娘的皮膚,牽著她四處地走。 這金鐲現在滿滿地嵌在她的手腕里,壓出了深深的印痕。手臂上方他時常摳著玩的一顆紅痣,漲得比從前起碼大了三倍,成了一個暈紅的點,在她發黑的皮膚上,顯得這么的刺眼和古怪。就像是一點火星,燒得他眼睛發痛。 栓兒忍不住閉了閉眼,可那一點紅依然烙在眼睛了,痛得讓他無法忍受。 他忽然明白過來了——他忽然想起來了,他垂下頭去,擼起自己的袖子,把他瘦小的手臂,放到了小娘娘身邊。 兩根手臂并在了一起,一黑一白、一胖一瘦,甚至連紅痣都不是完全對稱,畢竟栓兒的手臂,要比小娘娘的短上很多。 但比例依然是如此的鮮明:臂彎往下寸許處,這兩點紅,在黯淡的燈光下,形成了不顯眼的輝映。 作者有話要說:鞋子終于落地了。 第236章 康復 皇帝醒了,后廷的天空陡然間就晴朗了起來。并不只是徐循,乾清宮里里外外的宦官侍女,甚至是城府深沉的三閣臣、三尚書,面上也都是喜不自禁,雖然最高規格的侍疾待遇還沒有撤下,但屋里屋外的氣氛,輕松了何止倍許? 當然要輕松了,對重臣們來說,皇權交替,無異于一場龐大的風暴,在這風暴中,哪怕是一點小事都可能被隨意放大,一點紕漏都能給有心人興風作浪的借口。歷來這種倉促的改朝換代,都是傳奇故事發生的最好時機,而身為朝堂頂點的幾個大佬,再往前,進步的空間也很小了,他們想要的那是有序的新陳代謝,而不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一般的大變動。再說,太子年幼不知事,難免要后宮女眷秉政,和一樣有精明傳言,又是女人身份,天然可以不講理的皇太后比起來,大臣們當然喜歡經過正規培訓的皇帝了。 至于后宮,更不必講了,除了諸嬪等人那邊可能沒人去說以外,其余進宮久一點的,哪個不知道殉葬的事?皇帝數日子,等于是一宮的人陪著數日子,妃嬪們是真的難受,幾乎每個人都是以淚洗面,清減了不少。倒是宦官宮女一類,多數想的還是自己的差事問題,算是另一種擔心了?,F在皇帝一醒,皆大歡喜,不說喜氣洋洋如同過年吧,反正乾清宮里進出的每個人,腳步都是輕快了不少。 這點改變,皇帝卻無能體會了,他壓根也不知道在他昏迷的時候,乾清宮的氣氛有多沉肅。就是現在,也還有些昏昏沉沉的,思維比較遲鈍,劉太醫給扶了脈,又翻看了一下眼皮,輕輕和皇帝問對了幾句話,下來就宣布道,“人已無妨了,只是昏迷多日,如今還要靜養休息。只怕幾日內依然不好理事?!?/br> 皇帝病了大概二十天天左右,這二十天內好在也沒有什么軍國大事,朝廷的基本運轉也不成問題,橫豎是有三楊在。當然,他重病的消息不可避免地還是往外泄漏了出去,各方的反應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徐循之前根本沒考慮到這方面,此時皇帝醒了,她心情一松,才猛然想起來,問太后道,“老娘娘,聽說京里有人主動為大哥祈福的,現在大哥既然大安了,是否該發個詔書什么的,也能讓大家安心?” “不必如此?!被实坌蚜?,太后也放松下來,沉穩得多,這一場突來的變故,也使得老人家一掃前幾年的頹唐之色,顯得十分精神,端坐上首氣度沉凝,什么事都仿佛胸有成竹?!暗却罄砂埠靡院?,只要照常上個常朝,也就算是照會到了。他這一次病得突然,好得也快,處理得低調些就好,也不必太鄭重其事?!?/br> 說著,又遣人到文華殿去傳信,把劉太醫的診斷告訴給閣臣們,“爾等也可照常辦公,不必每日在乾清宮值宿這么辛苦了?!?/br> 雖說是三閣老,六尚書,不過三楊分別都兼任六部尚書,所以實質上輪值的就是這六位重臣,其余比如英國公等勛戚,只能同他們一起輪值,但卻不能單獨在內。不必說,這又是文武之爭,甚至是內閣六部與別的雜七雜八部門的權力之爭了——徐循只是略微了解了一下,實際上她對國朝官制的理解不會高于一個教書先生?,F在也就是知道,這幾日來的確也辛苦了六位重臣,還有就是英國公,他這幾日大多數時候都在宮中,以其老邁年紀,支撐了這幾日,的確也是吃力得狠了。 大臣們到底還是留了兩日,確認皇帝的精神一日比一日好了,方才結束了輪值制度,太后少不得借皇帝的口,又給這群準老人送些宮中補品去,也算是‘略盡禮數’。文臣的架子就是這么大,別看皇帝病危時,他們毫不在乎吃相,立刻就來擠壓妃嬪,堅持要在乾清宮值宿,也是出于對后妃內侍的猜忌,可這會兒事情過去了,太后還是一樣要酬賞他們的功勞。 至于真正辛苦侍疾的內侍和后妃,這是本分,又何須酬勞?當然,大部分妃嬪也都根本沒想到這一塊,皇帝能好起來,對她們來說就是最好的禮物了。這些日子,有份進內宮服侍的妃嬪,對皇帝真是比對親爹親媽都要細心,就唯恐自己手重了、粗心了,打擾了皇帝的療養,這一步接著一步的,殉葬什么的,也就近在眼前了。 “也不止是我瘦了?!毙煅瓜骂^為皇帝整理了一下發辮——這個說來荒唐,不過因為老躺著,扎起來不舒服,披散著又很容易壓到,所以這幾天皇帝都是打的兩根麻花辮,垂在兩肩上,躺著也舒服,只是造型難免有點搞笑?!岸际萘?,孫jiejie養了幾年,好容易胖了點回來,這次的事情一折騰,又打回原形,瘦得臉頰上的rou都干得一絲不剩?!?/br> 剛醒來的時候,人還昏昏沉沉的說不出什么話,但到底身體好,挺過來就是挺過來了,經過幾天的療養,他已經可以下地走動了,只是太醫這一次療法大膽,甚至給皇帝放了幾次血。腫著的時候看不出來,消腫以后就覺得面色蒼白、體虛乏力,即使醒來了,倉促間也不能下床,只好在乾清宮召見閣臣問政,得了閑由妃嬪伺候著,陪著說說話解解悶。 今日和徐循一起陪侍的是袁嬪,聽了徐循說話,見皇帝的眼神望向自己,也忙笑著說,“可是如此,一宮人就沒有不瘦的,就連老娘娘也是清減了不少?!?/br> 皇帝長長地嘆了口氣,“是我太荒唐,倒是辛苦娘了,說來也真是不孝?!?/br> 現在大部分人,包括皇帝和太醫都深信不疑,發病前一天的馬球賽正是這一次惡瘧的罪魁禍首,皇帝有這話相當正常,徐循忙勸慰了幾句,袁嬪也有無數好聽話奉上,見皇帝依然懨懨的,她便主動提議,“不如我唱首曲兒給您解悶——憑您想聽什么,便只管點?!?/br> 皇帝算來也躺了快一個月了,如何不煩厭無聊?見袁嬪湊趣,唇邊也多了一絲笑意,“那就唱首鮮花調吧,熱鬧喜慶一點兒?!?/br> 袁嬪喜孜孜地站到地下,對皇帝和徐循都行了禮,清了清嗓子,便是脆生生地唱了起來,“好一朵茉莉花,好一朵茉莉花,滿園的花開比不上他。我有心掐朵兒戴,嚇,又恐怕看花兒的罵——” 徐循看著她青春的臉龐,在日頭里也像是朵鮮花般盛放,心中亦是有些感慨:估計以前宮里從沒有重量級人物臥病,往常不覺得,如今才曉得,侍疾一樣是有講究的。今次侍疾班表,乃是六局自排,看似隨意,其實是嚴格地按照得寵等次乃至資歷等往下排列的,比如袁嬪比較受寵,得過幾次好體面,所以就是排在皇帝比較有精神的下午,至于傍晚、深夜和上午,輪值的就都是青兒、紫兒乃是趙昭容一流人物。雖不說是無寵就被作踐,但畢竟在這些小事上,就能看見區別。 至于她和皇后,兩人都有差事,得空來探視便可。但她反而呆得比所有人都長,皇后也是一樣——這一次重病,到底是看出來她對皇帝的不同了。徐循本以為她會明悲暗喜,面上過得去也便罷了,更多的心思還是花在栓兒身上。橫豎太后和她心結已深,皇帝又成日昏迷、朝不保夕,這時候再做表面功夫,也沒人受用,還是看顧栓兒不使他染病是正經。不料皇后竟好像全不明白這些似的,倒是成天都守在皇帝身邊,只有晚上才回去看看栓兒。倒是徐循,要管宮中庶務,白日里還比她少守一些時辰。不過她也有優勢,點點和壯兒身邊沒有心腹發病,一個韓女史,一個錢嬤嬤,把孩子看得很牢。徐循怕自己接觸得人多了,進去看孩子們反而過了病,便決定等事情過后再進去探望,是以她晚上也不必回宮,可以就住在乾清宮里近距離看守皇帝。當時大家倒都是嚴格十二個時辰輪班,不分先后,現在皇帝稍好一些了,待遇立刻就分出了差別。也不知是太后那邊的授意,還是六局一司內部的勾當,反正她雖然是現管,但卻根本沒往這方面動過腦筋。 袁嬪唱了幾曲,皇帝精神也好了些,他呵呵笑道,“倒是辛苦你了,賞你碗好茶吃,潤潤喉嚨吧?!?/br> 立刻就有人去泡茶了,袁嬪下跪謝了恩,也退下領茶更衣,并未多話:這幾年她大起大落,倒是歷練出來了,起碼比諸嬪有眼色,知道皇帝精神不濟,在他跟前最好不要多話,那些撒嬌發癡的事情,大可以等日后他康復了以后再說。 “這幾日宮里還有人發病嗎?”皇帝是當家人的性子,有了點精神,就開始關注局勢了?!俺抢镉质侨绾??” “城里的事,我不知道?!毙煅悬c不好意思,“宮里倒是有幾日沒出病人了。好像之前聽老娘娘那里說,如今雨水往南邊去了,病情也跟著去了南邊,只不知道是不是我聽錯了?!?/br> 皇帝不免微微一笑,“平時你是最厲害的,什么都懂,如今倒是一問三不知了?!?/br> 徐循雖然也有掉鏈子的時候,但那多是為人處事不夠圓融所致,在正經公事上還沒出現過這樣的紕漏,她辯解道,“最近事情太多了,我也沒心思搭理外頭?!?/br> “又沒有怪你?!被实壅f,伸手握住徐循的手拍了拍,“這些時日,太辛苦你了,有沒有好生睡過個囫圇覺?” “睡的?!毙煅φf,“后來都有睡,之前也忙得顧不上,睡也睡不著——” 她語無倫次地分辨了幾句,也不知道在分辨什么,說上幾句也就住了口,皇帝卻不信,“幾次迷糊醒來喝藥,都聽到你的聲音,感覺天色都很晚,夜里肯定沒怎么睡吧?” 昏睡病人對外界的感知可能比較奇怪,徐循也不知道該怎么說,再辯解下去似乎矯情了,因便道,“好了,都不說這個了,現在人好了,就別提生病時的事?!?/br> 想到那時惶惶然、昏昏然的狀態,她不禁輕輕地顫抖了一下,方才續道,“如今且說羅嬪的事吧?今日孫jiejie沒過來,就是因為她是到了頭七?!?/br> 徐循也是剛才過去致祭了一番,才到乾清宮來的,她并未久留,因表面上她和羅嬪實在沒什么關系,再說,之前栓兒不惜絕食也要見到羅嬪,估計皇后心里不能高興,她也不愿往她身邊去湊。 這一次瘟疫,宮里也有幾十人去世,除了羅嬪以外,還有就是二十四衙門某個監的太監,也算是個頭面人物。不過疫病去世的人,下葬都是特別著急,而且必要的時候還要火化下葬。宮里下人自然也就更不講究了,這次的幾十人,按太后做主,全都是燒成灰以后倒入枯井中封存,所有遺物一律燒掉。羅嬪還算是好,去世時候都是疫病末期了,再說皇帝也醒來,太后心情是放松了點,當然,即刻火化是免不了的,不過火化完了還是把骨灰拉回來,做了七天的法事,也給找了個小宮女來披麻戴孝、摔盆痛哭什么的,只是宮里也有宮里的規矩,按羅嬪的品級,沒有做足四十九天的道理,做滿七天也就該下葬了,徐循現在要說的是羅嬪的葬禮和待遇問題。 “老娘娘意思,可以給封個貴妃,”徐循說,“她上午過來,您見著沒有?” 太后熬了這一個月,也是累得厲害,再說現在非常情況結束,她住在乾清宮也不像話,便回清寧宮居住,現在也就隔三差五親身過來一下,平時都在清寧宮休息,有什么事就打發人來給徐循或皇后傳話。倒是比皇帝得病之前,底氣要足了不少。 皇帝搖了搖頭,“也聽說她來了,不過正睡著呢。娘是什么意思?” “老娘娘以為,喪事匆忙,已經是委屈了羅嬪了。不如封個貴妃,好歹也算是補償?!毙煅鐚嵽D告?!盎屎竽锬锖孟袷侵懒?,不過也沒說什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