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jiejie笑了，“就我們點點鼻子靈?！?/br>
    兩個人走回暖閣子里，床已經整整齊齊地鋪好了，盆架上放了一盆熱氣騰騰的清水，幾個jiejie和嬤嬤候在一邊，見到點點回來了，便絞了熱手巾來給點點擦了臉，第一遍用清水，第二遍就點上了花露，香噴噴的，連點點的臉都透了香味。擦好了臉就給上了白玉一樣的脂膏，每年冬天都用這個厚厚的白玉膏，因為冬天冷，又容易上火，就得用這個才滋潤。

    點點不喜歡這個剛涂上去那黏黏的感覺，她忍下了伸手擦拭的沖動，乖乖地讓嬤嬤們解開了頭皮頂上的兩個小揪揪，讓她們梳理一下這么兩小縷頭發，對著鏡子就嬉笑了起來，“嬤嬤、嬤嬤、你們看，我像不像……嗯，就是那個扮上的什么，什么陀？”

    “你是說頭陀??？”嬤嬤們是笑了，“確實有點兒像?！?/br>
    “我的頭發就這么一點兒?！彼帜钸渡狭?，點點就特別中意歡jiejie那烏溜溜的頭發，密密實實的，又好聞，又長?！澳銈兊念^發這么多?！?/br>
    “點點快些長，長到這么高就留頭發了?！眿邒邆冃χf，“到那時候，也該給你選人家嘍?！?/br>
    “什么叫選人家??？”點點問。

    “選人家就是，選個人家，把點點給嫁過去?！?/br>
    重新梳好了兩個小辮子，拿紅繩編在里頭，綁成了兩個小小的揪揪髻，嬤嬤們拿紅繩子編成的纓絡給點點帶了，又出了暖閣，開箱挑補子，“今兒個要祭灶了，該換穿葫蘆景補子嘍?！?/br>
    “什么叫祭灶啊?！秉c點問，忽然又注意到了不對，“姆姆怎么沒來？”

    嬤嬤們沒搭理點點，自己往箱子里挑了補子和袍子出來，把袍子在點點身上比了比，“去年穿正好，今年可就小多了，這衣服怕不能穿了?！?/br>
    “不如給壯兒送去?！庇袀€嬤嬤說了一句，“去年姐兒也就穿了一次，剛過一水，穿著不那樣板硬，最舒服的?！?/br>
    又沒人搭理她的話頭，點點聽說要給人送東西，頓時警覺起來，糾纏著問，“要送什么，要送什么！”

    嬤嬤們被纏得沒辦法，“送衣服呀?！?/br>
    “什么衣服？”點點生氣了，“我的東西，不許給人！”

    嬤嬤們忙哄著點點，“不給人不給人，就是說說?！?/br>
    歡jiejie已經給點點找了一件新衣服?！吧泄稚蟼€月送來的，咱們給點點比量比量，看看合身嗎?！?/br>
    比量過又稍微大了點，“尚功局裁衣裳，都給做大點，免得主子長得快，穿不下倒是白瞎了。收上幾分就行了，我來吧，也就是一會會的功夫?！?/br>
    “不如給她多穿一件?！?/br>
    嬤嬤們說家常的時候，送早飯的小那子哥哥來了，點點也很喜歡他，她迎上去叫了一聲，“那哥哥?！?/br>
    “是點點呀?！蹦歉绺缧α?，“今早有羊奶、牛奶，還有貓奶，點點要喝什么奶呀？”

    點點脆脆地說了一句，“貓奶！”

    一屋子人都笑了起來，點點跟著小那子哥哥走到飯桌邊上，伸出手就要去端杯子，又被小那子哥哥止住了，“小心燙?！?/br>
    她迫不及待地擺著腿，探著身子，嘗了一口白白的貓奶，呸地一聲就皺起眉，“這不是貓奶！這是——這是——”

    “這是豆漿?！睔gjiejie也嘗了一口，她笑著說，“難得今兒倒送了這個賤東西上來，點點不愛喝，我喝了?！?/br>
    “想是娘娘要嘗嘗新?！眿邒哒f，“今兒要去清寧宮呢，點點吃快點?！?/br>
    點點手里拿了塊花糕，猶疑著要不要往口里送，聽嬤嬤這一說，有點不高興，故意更放慢了速度，拿著啃了一口，嚼了老半天都不咽下去，笑嘻嘻地望著嬤嬤?！熬筒??！?/br>
    嬤嬤還沒說話呢，門口有人笑著說，“就不什么??？才一進門，就又聽見你的口頭禪?！?/br>
    點點一下就咬了一大口花糕，直接往肚子里吞，連腰板都直起來了，她叫道，“姆姆！”

    姆姆從門外走進來了，“這會兒還吃飯呢？快吃吧，一會兒可要去清寧宮的?！?/br>
    點點就大口大口地吃起了花糕、吃了半塊吃不下了，又覬覦著水晶小包子，拿起來吃了一口，喊道，“哎呀，是芝麻餡的！”

    她想往外吐，可見姆姆豎起了眉毛，就不敢了，只好把滿口的小包子慢慢地咽了下去，又把牛奶一飲而盡，抹了抹嘴，哈了一聲，跳下凳子，讓jiejie們給換下家里穿的棉布襖子，穿上剛剛收好袖子的蟒衣，又戴上風帽，伸手要姆姆抱，姆姆瞪了她一眼，點點便放下手道，“我要自己走?！?/br>
    她牽著姆姆的手往前邁步，還不忘吩咐嬤嬤，“那件衣服，我還要的，不許送給弟弟?！?/br>
    “哪件衣服??？”姆姆反而不動彈了，“搭在椅背上那件？”

    “就是那一件了，”歡jiejie說，“上個月拿出來還覺得放一放能穿呢，這個月就小了，才洗過一水，正是好穿的時候，白收著也可惜，想著送給對面正好，點點又不許?！?/br>
    姆姆的眉頭就擰起來了，她看了點點一眼，點點便是一縮，“為什么不許呢？”

    點點便知道自己的衣服保不住了，她在心底搜尋著不許的理由，怎么都想不到一個，想了半天，氣虛地道，“我……我給我娃娃穿?！?/br>
    “你的娃娃，”姆姆有點掌不住，也笑了，“你才多大，什么時候能有娃娃？”

    她不由分說地拿起了蟒袍，讓jiejie們，“包好了，我和點點親自給送去?！?/br>
    又教導點點，反正都是那些她不愛聽的話，“你是jiejie了，自然要讓著弟弟，再說，這又不是只一件的東西，弟弟有了，你就沒有的，分明你也有了新的，舊的你也用不上，為什么不給弟弟？”

    點點垂下頭不再說話，雖然不舍，但仍是點了點頭。姆姆方才換上笑臉，彎下腰把點點抱了起來，“好乖呢，來，拿上包袱，咱們先去給娘請安?！?/br>
    每天早上吃過早飯，給娘請安是必做的事，有時候娘不舒服了不起來，也要在外頭對著空座位磕頭，點點嗯了一聲，“爹是不是也在呢？”

    “好像是，你怎么知道的？”姆姆有些訝異，“昨兒不是過了初更就睡著了嗎？我當時就說，你今兒必定醒得特別早，姆姆說得對不對？”

    點點嘿嘿地笑了，“我好早就起來了！”

    她宣布道，“昨晚我睡著了又醒來，好像聽到了馬伴伴的聲音，我就知道爹來了，我本來想找爹的，可又困，就睡過去了?！?/br>
    姆姆嗯了一聲，“點點真厲害，耳朵特別靈?！?/br>
    兩個人走到娘住的正屋，點點果然看到了馬伴伴，她叫了，“馬伴伴！”

    說著，就奔到馬伴伴身邊，伸手要抱，馬伴伴一彎腰把她抱了起來?！昂命c點，想伴伴了嗎？”

    “馬伴伴親一口?！秉c點把臉伸過去了，她覺得馬伴伴特別和氣，特別好玩兒?！榜R伴伴，你——你昨晚就來了嗎？那你昨晚上睡哪兒??？”

    “嗯，”馬伴伴笑著說，“我昨晚上睡哪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