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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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批很簡單,香囊倒是和上回一樣,也沒還回來,皇帝的態度挺明白的:有點意思了,但還不夠好,起碼,是還沒好到可以過關的地步。至于怎么過關,那就要看徐循自己的智慧怎么去參詳了。 徐循恨得一把將信紙捏在手里,怒道,“我還就不寫了呢!我看他能把我怎么樣!” 皇帝能把她怎么的花樣可多了去了,不過錢嬤嬤是一句話也沒有多說,等徐循小脾氣發作完了,才勸道,“娘娘,這可馬上就要臘月廿四了……” 徐循現在直想唱一曲‘黃金榜上,偶失龍頭望’,她展開信把朱批又看了幾遍,直氣道,“不成,不寫了!管他二十四不二十四呢!” “這——”錢嬤嬤一時也不知道該怎么勸了?!翱伞趺凑f都是年呢——” “那又怎么樣?!毙煅吡艘宦?,“我本來不是病了嗎,難道他還能管著我病好沒病好?” 她雙掌一合,“明日起,讓曹寶林她們照常過來,后日正是去皇后宮里問安的時候,正好就一道過去了?!?/br> 好吧……徐娘娘當時說病,也沒問過皇帝的意見,現在要好,理論上來說,也的確是不關皇帝什么事兒…… 她也就這么理直氣壯地‘好’了,第二天同曹寶林等人敘了敘舊,第三天就若無其事地帶著眾人,去給皇后問安。 # 雖然這問安的規矩是靜慈仙師興發出來的,但因為的確方便好用,比起以前那亂糟糟的請安現象,這種制度更方便管理,所以這些年來人人樂于遵行,這六日的大請安,真是滿宮妃嬪都到了個齊全,連內堂都站不下了,惠妃和貴妃能在屋里,別的有些比如曹寶林、青兒、紫兒、趙昭容之流,便只能在室外給皇后請過安,再到偏房坐坐,便起身回去了?!@是在皇后出來的情況下,皇后要是不出來,大家對著寶座行個禮,也就各回各家,并不會在坤寧宮多做逗留。 皇后今日也沒有怠慢,親自出來見了眾人,又笑盈盈地和徐循、何仙仙都問了好,“今年冬天倒是艱難,大家輪流病,還好,到了年邊上,咱們三個都好了,不然,少了誰場面都覺得冷清?!?/br> 又道,“可惜了,終究是不能都好,咱們都好了,袁嬪卻又病倒,這幾天病勢還挺沉的,高燒不退、胡言亂語,我已遣太醫給她問診了,也不知道年前能好不能了?!?/br> 有了這么多人,大家各自有個磕磕碰碰、頭疼腦熱的,都是挺正常的事,何仙仙嘴角一翹,“還有七八天就過年,現在就算好了,怕也趕不上了——總是要休養幾日才能出門的?!?/br> 她又以不大的聲量笑道,“還以為她稱病是假,有點想法是真的,沒想到居然還是真病?!?/br> 徐循一開始還有點跟不上何仙仙的思路,想了想才明白:袁嬪的病,是在皇帝不寵幸她,轉而去寵諸嬪開始,何仙仙估計覺得袁嬪的病是裝出來的,為的只是勾引皇帝過去探望她。 這想法也許不能說沒有根據,但如今這個場合談論此事并不合適——諸嬪、李婕妤最近得了寵幸,相應的也就有了面子,能進屋里來坐,而她們就同袁嬪住在一宮,當面說她是非,雖然是妃位,但這嘴臉也夠好看的了。因此皇后和徐循都沒搭理這話茬,皇后對徐循笑道,“貴妃這幾日養病,臉倒是圓了點?!?/br> “平時有差事,常要去西苑,風吹著都瘦了?!毙煅Φ?,“如今作養了幾日,又是進補又是睡覺的,自然胖了些——又不是青春少女了,這一有rou,可不就現在臉上了?” 其實她也覺得臉好像是有點圓了,不過感覺是被皇帝打出來的浮腫沒有消褪完全的緣故,皇后說起了,只好隨便遮掩幾句而已。徐循又隨口關心道,“倒是娘娘,雖然病是痊愈了,怎么臉還尖尖的,顴骨都瘦出來了,看著也有幾分憔悴?病后可要好生將養才是啊?!?/br> 皇后摸摸臉頰,居然沒有懷疑徐循用意似的,反而嘆了口氣,“年邊了,各處事多,清寧宮那里也要時常過去,可比不得你能靜養,我這兒這些事,哪一樣是能耽擱的?” 徐循在這時候能說的話只有一種,她連忙帶領諸宮嬪唱了幾首忠誠的贊歌,皇后唇邊現出一縷笑意,連連擺手,“快別虛客氣了,哪有你們說得這么好?” 她又關切地問徐循,“前日栓兒回來,說點點手上被他抓破了一塊皮,如今可好了吧?我已說過栓兒了,下回見了jiejie,讓他再賠個罪?!?/br> 小孩玩耍,哪有不出意外的,栓兒指甲長,和點點爭搶玩具的時候,偶然間劃破一塊油皮而已,點點都沒覺得委屈,徐循更是不當事了,聞言忙笑道,“娘娘多慮了,些須小傷,早好了,點點還念著要和弟弟再一塊玩兒呢,壯兒比她小了兩歲,現在可還玩不到一塊?!?/br> 兩人說說笑笑,儼然是多年的好姐妹,熙和無比,至于齟齬,那是什么?徐循能感覺得到,諸宮嬪,甚至是惠妃的眼神,漸漸地從她身上移開——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永安宮和坤寧宮過了一招的事,雖然不可能連細節都傳播出去,編成話本到處宣講,但點點走失當日,所遇到的可不止皇后一個人,徐循身邊的心腹,御花園里的宦官,乾清宮的守門人,還有皇后的那些侍從……這么多人都參與的一個秘密,那就不叫秘密了,傳開只是時間問題。再加上之后錢嬤嬤又得了賞賜,而據馬十透露,坤寧宮、咸陽宮卻得了藥材…… 不管得到的信息是多還是少,基本脈絡是猜得出來的,那就是兩宮之間又有爭斗了。今日她復出請安,估計一屋子都是等著看戲的——而徐循卻最不喜歡演戲給人看,尤其此事牽扯到點點,她就更不希望有人議論了。 不過,她還以為皇后多少在言語中會點上兩句……皇帝送藥什么的,畢竟只是一個很模糊的表態,要把這個表態放在眼里的話,她一開始也不會那么高興地把點點往乾清宮送了。 徐循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皇后略帶憔悴的容顏,經過一兩年的功夫,她終于對皇后又燃起了那么一絲興趣—— 現在的皇后,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咯 第197章 相思 “去給皇后請安了?”皇帝多少有幾分吃驚地提起了調子,“就這么去了?” 不是就這么去了,還是怎么地?貴妃娘娘這橫起來,可是比皇爺都要不講理,能安安穩穩寫上三封謝罪折子,已經有點讓馬十‘刮目相看’了。他道,“馬上就是年節了,按這三天送一次信的規律,娘娘只怕是趕不上年初一,奴婢想著,娘娘只怕就……” “破罐子破摔了?”皇帝挑了挑眉毛,見馬十垂下頭來了個全盤默認,也不禁失笑道,“好么,她一貫是最講理的,怎么嚴于待人、寬于待己,輪到自己頭上,倒是無賴起來了?!?/br> 皇爺和徐姑姑之間的事,馬十是早就拿定了主意,除非局勢特別嚴重,否則絕不多說一句的,尤其絕不能附和皇爺對徐姑姑的評語——他說無賴倒是可以的,但你說無賴那就是找死。 “現在宮里妃位少,娘娘要老不出面,也的確引人注目?!彼貫樾煅直媪艘痪?,又道,“是了,方才張六九來過了,他道,袁嬪貴人發了高燒,尚宮局已經出面傳召劉太醫過去扶脈?!?/br> “哦?!被实鄄粸樗鶆?,“這樣的事,尚宮局既然做主了,又何須特別告訴我?純粹多此一舉?!?/br> 如果高燒不退的是趙昭容、曹寶林之輩,那估計皇后是不會特地交代張六九前來傳訊的,不就是因為袁嬪比較得寵嗎?當然,現在這得寵兩字,也不能再掛在袁嬪頭上了,馬十心底暗暗地為袁嬪嘆息了一聲,又請示,“不知今年除夕,爺爺想看哪出戲。清寧宮差人過來道,除了教坊司的班子以外,咱們現在自己宮里也有班子了,問皇爺要看哪個班子演的戲?!?/br> “還有此事?”皇帝根本都不知道?!笆裁磿r候咱們宮里自己也架起了草臺班子?” 馬十便將來龍去脈一說,“就是壯兒生日時,老娘娘說……” 四個月能j□j出什么好戲班子來?除夕正日,宮里眾人齊聚一堂,雖然沒有外人,但好歹也是重要節慶,豈是尋常婆媳斗法可以攪亂的場合?皇帝有絲不悅,道,“還是讓教坊司出人吧,這樣的小班子,各宮有些小生日,每節慶時鬧鬧也罷了,如何上得了大臺盤?!?/br> 剛敲打過皇后,這就又站在坤寧宮的角度說話了,皇帝對皇后,真是又打又拉,也難怪坤寧宮那面摸不清脈搏,馬十應了下來,皇帝又笑道,“是了,我說這一陣子她怎么累成那樣呢,原來是又忙著要訓戲班子……嘿,這一年也難為她了?!?/br> 臘月年節,見面的機會還是不少的,皇后自得了皇帝送的藥材,越發是兢兢業業,里外忙碌,再沒有絲毫逾矩之處,老實了半個月以后,皇帝也就不再避而不見,去坤寧宮看望了一下皇后,兩人坐在一出說了說話兒。 馬十現在又巴不得皇爺談的是徐姑姑了,對孫皇后他實在是不知說什么好,說好話吧,皇爺未必愿意聽,說壞話——那可是皇后娘娘! “今年事兒的確不少?!彼J氐?,“皇后娘娘也確實是從年頭忙到了年尾?!?/br> “主母辛苦啊?!被实蹏@了口氣,大發慈悲,“新春著賞時,以養育太子有功,讓她一個兄弟也蔭庇個錦衣衛百戶吧?!?/br> 不大不小的虛銜,又不世襲,完全不可能遇到什么反彈,馬十沖王瑾遞了個眼色,見他點頭示意記下,便賠笑道,“是,奴婢屆時一定提著皇爺?!?/br> 臘月年邊,大臣都回去歇年了,再說也不可能聊家事,母親、妻子本身就是爭斗里的一方,身在局中,也不能陪著皇爺高屋建瓴地俯視著整個局勢,至于兄弟,沒病的全都就藩,留下的基本都纏綿病榻,姐妹更不必說,一年能見上五次面都算是多的。要聊點這樣的家常,居然也就只能和馬十這些太監聊了,皇帝難得有了點興致,指著炕下的小幾子道,“都坐吧,老站著你們也不覺得累?!?/br> 皇帝一句話,沒人敢有異議,除了站在門邊和柱子一般不言不動的宮女以外,幾個大太監都老老實實地跪坐了下來,就是坐,也做得特別小心,隨時都能彈起來服侍皇帝。 撈了他們一眼,皇帝又有點沒興致了——和一群奴才在一塊聊家常,就算外人不知道,他自己也都覺得丟人跌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