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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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有一群都人來,將韓氏半扶半抱地拖了出去,隨韓氏過來的幾個都人也要跟去,徐循卻擺了擺手,“說說你們貴人吧,這不想應選的事,你們知道嗎?” 幾個都人來回對視了幾眼,其中一人道,“回娘娘話,貴人同我們很少交談,唯獨和從朝鮮帶來的乳母金氏多有話說。但的確,自從入宮起,貴人便是郁郁寡歡,時常含淚吁嘆,和權貴人比,她幾乎從不打扮?!?/br> 看來是真的從一開始就不想入宮了,徐循更為迷惑,待要細問時,一人又道,“選秀前后,貴人曾和乳母多次私下商議,后來又拿出銀兩,偷偷地命人送了出去……雖然沒告訴奴婢們,但恍惚有所聽聞,這銀子,送給的是皇后娘娘身邊的周嬤嬤……” 這一語出來,徐循身邊幾個人都不由動容,這宮女也是一不做二不休,又補充了一句,“后來,不過兩日,坤寧宮給兩位貴人賞了東西,貴人便偷偷出門,到坤寧宮去參見皇后娘娘謝恩了?!?/br> 這擺明不是為了謝恩去的,就中道理也無需多言了。徐循也想得出來,大體流程應該是和自己這邊一樣,心腹出面傳話,反正見一面也不算什么,于是就見了唄。 不過,她身邊幾個下人可不是這樣想的,一聽皇后兩字,頓時人人變色,孫嬤嬤給徐循使了個眼色,低聲道,“娘娘……” 雖然就這兩個字,但豐富的含義,可絲毫都沒減少,全都藏在了那彎彎繞繞的語氣里。 “你們都下去吧?!毙煅惹采⒘藥讉€都人,“尋你們貴人去,多服侍服侍,就說她的事慢慢說,不必如此著急?!?/br> 屋里很快就只剩下永安宮的小高層們了。趙倫自感有罪,表現的心情很殷切,人一散去,便出列跪下,急急地道?!澳锬?,此事您可萬萬不能往身上攬。此女所求離奇,又曾去過坤寧宮,焉知……” “即使所求為真,這又與娘娘何干,詔書都已經頒布天下了,難道還能反悔不成?”孫嬤嬤也道,“按規矩,她有這個不想當妃嬪的念頭,都該拖出去打死。娘娘和此女素昧平生,可不好為她壞了規矩?!?/br> 幾個高層你一言我一語,話里都是殷切的善意,完全是站在徐循的立場上想問題,趙嬤嬤說得最過露?!盎屎竽锬锊豢洗饝?,必然也有她的考慮,如今她眼中,可不是拿咱們當釘?娘娘,咱們可別授人以柄?!?/br> 她對韓桂蘭而且很有意見,“好好求也罷了,不依她就要撞柱子……什么人嘛!” “好了好了?!毙煅脖贿@突來的事情弄得頭昏腦脹的,“都別說了?!?/br> 她尋思了一會,還是道,“等她收拾好了,你們再帶她進來見我?!?/br> 雖然不敢違逆貴妃的意思,但幾個下人多少也是帶了點情緒,徐循并沒有開解他們的不快,她心里還琢磨著韓桂蘭這事兒呢:難道韓桂蘭真是在家里有了意中人,所以才不愿當皇帝的妃嬪,難道她還想回朝鮮去嗎? 估計是她的最后一句話起了作用,韓桂蘭很快就重新收拾停當,重新出現在徐循跟前,她雙目紅腫,撩著看徐循,簡直是又期待又怕受傷害??雌饋?,倒是比她剛才的模樣要更可愛得多。徐循看了她,忽然想到昨日進來的徐小妹——韓桂蘭長得和韓麗妃沒多少相似,其實也不像徐小妹,只是,雖然她要比徐小妹遮掩得好,但顧盼之間,對永安宮陳設的羨慕和驚嘆,卻還是泄露了幾絲,就這表情,和徐小妹特別的相似。 昔年文廟貴妃多次給予她特別的體面,直說她生得像是自己早去世的meimei。徐循當時還是將信將疑,以為自己真有這份運氣,現在懂事了再回頭想,也不免要啞然失笑。她笑了一會,才溫和地道,“現在屋里也沒有別人了,為什么不想封妃,你老實和我說吧。那些虛頭巴腦的謙虛,就別再提了?!?/br> 韓桂蘭又要跪,卻為徐循止住了,她側過頭,拿帕子按著自己的眼角,“家姐昔日進京時,在京仕女皆羨慕無極,只道從此是享盡富貴榮華。沒料到不過六年功夫,乳母便帶回了她的死訊……奴上京時,都人仕女皆嗟嘆,‘其姊為永樂宮人,竟殉葬,已可惜也。今又往焉’。送行時竟有淚下者,奴……奴也并不想死……” 她嗚嗚地哭了起來,倒是把話給說白了?!俺r并無殉葬的規矩,吾家因姐,在當地富貴已極。奴本可嫁給王室親眷,誰料哥哥狠心,明知奴長相平庸,不如jiejie動人,仍是仗著威權,把奴采選進來……” 天生麗質難自棄,真正美人,不管怎么打扮都是很出挑的,韓桂蘭雖然長得不錯,但屬于要韜光隱晦也很簡單的那種美麗,其實要在宮里出頭難度也大。徐循理解她的想法了:又不想死,又對自己得寵毫無信心,比起一個虛無縹緲的昭容名號,她當然更偏向于另外尋路。 “你可要想好了?!彼?,“送來這兒,按我想,便是萬萬不能回朝鮮去。你不想當昭容,我還能幫你設法,可若你想回朝鮮成親,這個我卻不能幫忙了?!?/br> 韓桂蘭整張臉都亮了起來,她使勁給徐循磕頭,擋都擋不住,“娘娘深恩,奴感激不盡,愿結草銜環以報!” 被徐循叫了停,她方才起身解釋,“奴也沒想著回朝鮮去,兄長如今在國中居住,奴若回去,必定受盡他的冷眼——娘娘肯幫奴這一次,奴便是心滿意足了,一生前程,便聽憑娘娘安排又有何妨?哪怕是掃一輩子的地,也勝似……” 她住了嘴,偷看了徐循一眼,面上現出了些尷尬,徐循笑道,“勝似什么?勝似做大哥的妃嬪?你這性子,也的確不適合做他的妃嬪,光是這張沒遮攔的嘴,就夠能惹禍的了?!?/br> 她想了想,便道,“大哥近日過來時,我會為你分說一番,你以后要落到哪里,還得看他的意思。我記得昔年朝鮮女子,也有被分到藩王府上為姬妾的?!?/br> 韓桂蘭面色頓時一白:這藩王的妻妾,也一樣是要殉葬的。 “總之,我盡力為你說說吧?!毙煅此菢?,不免也嘆了口氣,“看你識文斷字,談吐也文雅,留在宮中做個女官,那也不錯?!?/br> 這比起殉葬,當然是極好的出路了,韓桂蘭給徐循行了五體投地的大禮,她一邊流著眼淚,一邊也有幾分好奇地看著徐循,“奴……奴求了皇后娘娘,娘娘言道此事不合規矩,今日來貴妃娘娘宮里,本也只是存了萬一的念頭……若是實在沒有辦法,寧可先一頭撞死了,卻不料,娘娘這樣輕易地就答應了奴婢——” 徐循完全明白她在喜悅背后的困惑,“不明白我為什么要幫你?” 韓桂蘭噙著淚水使勁點頭。 “也許……是因為你和我meimei生得很像吧?!毙煅α诵??!盎厝グ?,就是事不能成,照舊做了昭容,也犯不著尋死啊。命活著才是自己的,何必為了同你哥哥賭氣,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娘娘怎么——”韓桂蘭啊地一聲,脫口而出,她又很快止住了問話,皺起眉頭看了徐循一會,“娘娘,奴真的和您的meimei很像嗎?” 徐循忽然間體會到了文廟貴妃當時看著自己的心情,她撲哧一聲,忍不住被韓桂蘭給逗得輕笑了起來。 # 要不然,這圣意值錢呢?據韓桂蘭自述,為了不中選,她從生病、扮丑、寡言,每一招都用過了,甚至還在應選階段,剛剛入宮就想請見皇帝,但根本就沒有門路,一直憋了好幾個月,憋到開春已經絕望得不行了?!煅@里,簡簡單單的,就是在皇帝來看點點和壯兒的時候,直接開口說了。 “不想做昭容?”皇帝有點疑惑,“什么叫做不想做?” 如果想要韓桂蘭速死,直接說是因為她不想殉葬那就行了。但徐循并沒有害她的意思,她道,“那日選秀,您說話的時候,她并沒走遠,已是看出來了,您不大滿意她的容貌。她是朝鮮女子,漢話說得也不太好,自忖才藝上并無過人之處。遂想著,與其做個不會承寵的昭容,倒不如轉做女官了,也許,還有出宮去的一天?!?/br> 雖然皇帝的確對韓氏反應平平,但是做帝王的,最忌諱的就是別人來揣摩他的心意,他哦了一聲,不悅道,“她焉知朕就不會寵愛她了?小小女子,心眼倒是不少,不是說高麗女均柔順過人嗎?怎么這一對姐妹都沒有一點這樣的氣質?!?/br> “若是她看錯了,大哥不妨證明一下,”徐循順著皇帝的話往下說,“您多寵寵她的話,韓昭容肯定不想轉做女官?!?/br> 皇帝被徐循給繞進去了,好半天才豁然笑道,“好家伙,你這是在給我下套子呢?這話說得,倒像是你在為她邀寵了?!?/br> 兩人非親非故,徐循當然不會這么舍己為人,她道,“難得她有自知之明,曉得您那天沒看上她。也不想著爭寵什么的,情愿另尋出路,我覺得她為人還算老實……您瞧著是怎么樣?” 一個不大好看的朝鮮女人,不過是礙于和朝鮮之間的情分,給個名分罷了。她有自知之明愿意轉走女官之路,皇帝也沒有不成全的道理,只是他仍有輕微不悅,思忖了一番,便道,“行吧,要做女史那就做了。好端端的主子不做,要去伺候別人,朕便遂了她的意——讓她伺候同來另一個……那人姓什么?權?就讓她伺候權氏去吧?!?/br> 能有此結果,在徐循來看已經十分理想,雖然聽韓桂蘭意思,她在朝鮮的身份是比權氏要高貴點。不過……誰讓你不想當昭容呢,再說,進了宮以后,原來的上下尊卑也就沒意義了。她點頭道,“大哥真是仁心,我們后宮女子時時受您的慈愛滋潤——真不知是哪輩子修來的福氣?!?/br> 皇帝被她說得非常rou緊,“行了行了,你這說得壓根就不真心?!?/br> “我哪不真心了?”徐循是真的感佩皇帝的心胸——這件事若是換到文皇帝身上,不想做妃嬪?要你何用,當場賜死都不是沒有可能的——畢竟是自己的妃嬪,雖然他不喜歡,但有的人也不容許別人自己萌發去意。 她就笑瞇瞇地捧皇帝,“我可是真心覺得,能伺候大哥,是我八輩子修來的福氣,若是換了個主子,只怕我早都被打入冷宮了,哪里還能出來做貴妃?” 皇帝冊封貴妃的事,一樣是先斬后奏,雖然是好事吧,但看著徐循笑瞇瞇的眼睛,他不期然居然還有點心虛,“封貴妃不是好事???干嘛那個語氣?!?/br> 遂半是認真,半是開玩笑地給徐循解釋,“讓你做貴妃,也是為了壯兒著想……” 反正道理徐循都是懂的,皇帝的心態她就更懂,雖然不知道契機,但明顯,近來這段日子,皇后是越來越不得圣心眷寵……她的上位,不但是皇帝對她的補償,而且多少也有點捏皇后的意思。這種事也沒有對錯可言,反正是貴妃還是皇莊妃,對她都無關痛癢,自己表明態度也就罷了。她打斷了皇帝的解釋,“您封我是給我體面,還說這些做什么。說起來,我還沒有正經謝恩呢……” 她站起身要行禮時,又被皇帝一把拉到了腿上,“行什么禮啊,如此大恩,當以身相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