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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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循對他的這個觀點,有所感覺,卻又沒那么深的感觸,她沉默了一下,又問,“若你是我,你會如何做呢?” “奴婢不會辭地,辭地那就是打貴妃的臉……”柳知恩的聲音低沉了下去,“卻也不會不辭,總是先問問皇后娘娘的意思再說?!?/br> 徐循有點高興,“咱倆想到一塊去了?!?/br> 柳知恩嘿然道,“這卻未必,娘娘有福運,心實誠……小人心思重,雖然和娘娘一樣都是這條路子,但問出口的話,卻必是截然不同?!?/br> 柳知恩話里話外,已經是把自己的意思給表達得很清楚了。他不敢說透,但徐循不至于不明白。她沉默了很久,才嘆息道,“有必要把人心想得那么復雜嗎?胡jiejie一直待我不差的?!?/br> “所以說,娘娘是有大福運的人?!绷髁⒖贪言捊o圓回來了,他沖徐循深深地彎腰行了一禮?!芭臼且孕∪酥亩染又?,一點陰微見識,還請娘娘恕小人污染清聽之罪?!?/br> “好了?!毙煅櫫税櫭?,忽然又有點不高興了?!拔艺f了我不是這樣的性子……雖然我不贊同你的看法,但你能和我說實話,這就是你難得的地方了。以后也還是一樣,想到什么就說什么,不必看我臉色說話。馬屁精我周圍多得是,要聽點好的,何必特地從大哥手里求個人來?” 柳知恩自然連聲謝罪,不過,也就只是謝罪,不肯多說什么了??雌饋?,徐循不往下問,他也是不會再開口的。 徐循卻已經失去了繼續往下問的興致,她站在空地里,感受著隆冬臘月的氣息——隔著厚厚的白狐斗篷,寒風根本都吹不到徐循身上,也就只有鞋底,還能感覺到一點涼意。 后宮中的生活就是如此,人間寒暑,和天上宮闕似乎沒有多少關聯。 “柳知恩?!彼鋈慌d起了一點念頭,便隨便地問,“在你們中官眼里,宮里的日子,是不是要更黑暗很多?” 柳知恩略帶詫異地望了她一眼,一哈腰,“咱們內侍都是腌臜人,前世沒積德,今生來償債的……過的自然是苦日子?!?/br> “不要這樣說?!毙煅瓝u了搖頭,由衷地道?!按蠹叶际巧聿挥杉骸?/br> 她望著遠處白皚皚的屋檐,輕聲道,“其實就是我們妃嬪,又何嘗不覺得自己薄命?有時候都覺得,這日子簡直暗透了,見不到一點光……可越是這樣,咱們苦命人就越要互相幫襯,你說連咱們的人都要這樣烏眼雞似的斗來斗去,該有多沒勁呢?” 柳知恩面上再次閃過了淡淡的驚異之色,他的口唇翕動了一下,卻沒有做聲。 # 徐循到底還是遵從了她和柳知恩都一樣想好了的那條路子,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到坤寧宮去給皇后請安。 隨著身份的變化,很多事的確也是有所改變,要想和從前一樣,每天早上大家都集齊了給皇后請安,已經是有點不可能了。第一宮里人口越來越多,一屋子人如果沒個約定的時間,一上午你來我走的,皇后還要不要做別的事了?可若是定時間,又和點卯一樣不成話。第二,宮里地方大,不像是從前一個院子里,沒幾步路,現在徐循要從永安宮去坤寧宮,路上都得花好多時間。 約定俗成一樣的,現在幾個妃嬪,隔了幾天都會去坤寧宮坐坐,至于去得勤快不勤快,那就得看自己的孝心了。孫貴妃往皇后宮里過去的次數就不太多,比起來,妃子里徐循還是最經常過去請安的一個了。 說到底,皇后確實也是有點壓不住陣腳了,徐循走進坤寧宮的時候,心里也在感慨:她們畢竟是做妃子的人,也有點特權。一般的美人什么的,很該天天過來才對,現在卻只有李美人、王美人兩個人,已經到了坤寧宮偏殿等皇后接見。 她們到得有點早,皇后還沒梳洗完呢。見到三人來了也很高興,讓她們陪著一道吃早飯。不過徐循等人都是吃過了來的,徐循就主動起身服侍皇后,李美人、王美人幫襯著,三個人伺候著皇后把早飯用過了,又陪著皇后逗了逗大囡囡。李美人、王美人便起身告辭,把徐循留下來陪皇后說話。 徐循于是也就主動提起了賞地的事,“也是底下人提醒了,才知道是比jiejie家得的地多了幾畝。我想大哥日理萬機,兩次賞賜間隔的時間又長,未必會留意到這些小事……” 她沒往下說,皇后也不說話,只是看著她微微地笑。 徐循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皇后,眼睛里一片涼意,唇邊的笑容卻還這樣親切——話都說到這里了,她也沒退路了,只好硬著頭皮往下說,“不若我和大哥打聲招呼,還是免去幾頃罷?!?/br> 皇后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是反問徐循,“莊妃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徐循想到柳知恩話里話外的擔憂,錢嬤嬤眼里暗藏的憂心,一時間真是冷汗都下來了。她想自己是不是太天真了,是不是人心變得就是這么的快,是不是在皇后眼里,自己就是來上門炫耀,上門踩她的——可卻又到底還是存了一絲的僥幸?;屎螽吘购蛯O貴妃不同……哎,其實就是孫貴妃和她,兩個人又豈是沒有一絲真感情? “娘娘怎么想,賤妾就怎么想?!彼研牡椎奈o壓了下去,小心翼翼地回答著,小心翼翼地觀察著皇后的臉色。 忽然間,她發覺自己也不是那樣了解皇后,皇后的臉,看起來也有幾分陌生。 但皇后下一刻也就嘆了口氣,面上也出現了一點波瀾——甚至可以說是一絲怒氣,一絲委屈。 “我還能怎么想?”皇后從來沒有這樣和徐循說過話,就像是在和徐循抱怨誰似的?!斑B金寶都容了……還容不下你那幾頃地?你這個人,也是太小心了點?!?/br> 徐循一時間都沒法說話,過了一會,才覺得脊椎骨慢慢地恢復了知覺,她勉強一笑,低聲道?!癹iejie……” 皇后搖了搖頭,“你不必說了?!?/br> 她盯著眼前的茶盞,似乎是有些自嘲地一笑?!拔抑滥愕挠靡?,也很明白你的心意……可這些都是虛的,小循,禮法,比不過人心啊?!?/br> 她說的肯定不是皇帝的心,兩個人都心知肚明:皇帝的心思,從一開始就沒在皇后身上停留過,皇后曾經得到的也不過是他的尊重,可不知為什么,這一陣子,這份尊重,也是漸漸地有些稀薄了……而原本的依靠太后,現在也是有些改了心思,不是說不親近皇后,而是沒那么往死里壓著貴妃了。 皇后幾乎沒把話說得這么明過,徐循也不能只說些場面話了。 “這都是細枝末節?!彼銍肃橹参炕屎??!白钜o的,還是子嗣……” 嫡長子的意義,對朝廷、后宮來說都是很非凡的。盡管帝后的感情有所疏離,但皇帝每半個月里,幾乎還是有五天歇在坤寧宮的。如此夜夜耕耘,其實也就是想要個嫡子。 皇后自嘲地笑了笑,“我現在也就是求個子嗣了!只盼著我的肚子對得住這一片苦心吧!” 話說到這里,皇后還好,徐循是渾身不自在——皇后身邊還有下人在呢,這些話傳出去幾句,皇后是頂得住,可她就難免一身麻煩了。再說,她現在明擺著寵愛不下貴妃,在皇后跟前坐著,得意人陪失意人,不壓都是壓,有些事不是說她不想炫耀皇后就能不在意的。 好容易逃出坤寧宮,她透了一口長氣,簡直有逃出牢籠的感覺,連一眼都不愿回看,就是急急地往肩輿方向走了過去。 柳知恩和錢嬤嬤忙迎了上來,錢嬤嬤面色隱隱透著焦灼,柳知恩卻是表情沉靜,只是在弓身幫助徐循上肩輿的時候,詢問地看了她一眼。 ——徐循心里有千言萬語,卻又無法在這個場合明說,進了永安宮,才嘆了口氣,和柳知恩感慨道,“還好,jiejie還是明理的,起碼,認得清楚如今的局勢……” 想到皇后的臉色,她也有幾分說不出的感覺,“雖說也不免有氣……” 還有些話,卻是連對柳知恩和嬤嬤們都不能說的:徐循感覺,皇后心里壓根都沒把皇帝當回事,皇帝親近貴妃甚至是她徐循,她也一點都不傷心。她現在的氣和怨,都不是因為皇帝偏心貴妃,而是因為自己失了太后的扶持,甚至說是沒有能生個子嗣,她是怨自己地位不穩,不是怨皇帝表示不夠——起碼在皇后在意的子嗣方面,皇帝是沒有怠慢過的。 她有種可怕的感覺,她覺得皇后對皇帝是一點感情都沒有,因為沒有感情,所以要求也低。而且,這種狀態還不是近期才存在的,也許是從一開始就延綿到了現在,只是從前,皇后遮掩得還比較密實而已。 不是說不好,不是說徐循本人就為皇帝神魂顛倒。只是……女誡里不是都說了嗎,身為大婦,要尊敬公婆、關愛丈夫、愛護子女…… 如果連皇后本人都不遵守《女誡》的話,徐循這些小婦,又為什么要遵守《女誡》,禮敬大婦呢? 她搖了搖頭,像是要搖去這迷惘的情緒一般,同柳知恩慶幸道,“雖說也不免有氣,但好在jiejie心里還是清明的。一心也就是想生個兒子,看來是沒想著和孫jiejie別苗頭?!媸前浲臃?!” 柳知恩和錢嬤嬤交換了一個眼色,柳知恩無聲地嘆了口氣,輕輕地搖了搖頭。 錢嬤嬤的面色也頗為晦暗,她低聲道,“樹欲靜而風不止啊,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