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白曉自從大火事件后,對諾諾再無怨言,痛快答應下來。 喻瑤辦好諾諾的事,自己準備穿個休閑裝湊合湊合算了。 恰好遠在日本的閨蜜許洛清給她打了通跨國的視頻電話,一接通就激動地把整張臉貼近屏幕:“我不過就是最近太忙,沒怎么關注你,你就給我搞出一個小拖油瓶來?!快讓我看看!” 喻瑤不滿:“什么拖油瓶,我們那是小奶瓶?!?/br> 許洛清是她為數不多的好友,同齡,小時候一起加入過程夢的“治愈天使”計劃,到現在都很親密,只是相隔遠,又不同行,加上她性子冷,聯絡不多,雖然最近頻繁出事打了電話,但她沒提過諾諾。 “管他是什么瓶,求你了——”許洛清抓心撓肝,“讓我見一下??!” 喻瑤提高音量,咳嗽一聲。 諾諾正叼著牛奶給喻瑤整理戲服,聽到動靜立刻飛奔過來,乖乖挨到她身邊,琉璃眼圓乎乎,微翹的唇邊還沾著一點濕潤奶漬。 空氣寂靜少許,接著響起女人把持不住的狼叫聲。 喻瑤伸手把諾諾的牛奶袋子拿下來,拇指順便抹掉他嘴角的奶,朝許洛清笑笑:“不好意思,我家小奶瓶,奶嘴忘擦了?!?/br> 許洛清嫉妒到快昏在屏幕前。 喻瑤莫名有點不情愿了,把鏡頭方向轉了轉,不讓諾諾入框,轉而想到禮服的事,就跟許洛清提了一句。 許洛清是業內知名的服裝設計師,自己有門店,喻瑤想跟她借件樣衣,空運過來也來得及,穿完就還,臨時應急一次。 諾諾聽到了,眉心擰起來,手指攪得泛白。 許洛清滿口答應,她正好在店里,邊給喻瑤展示樣品,邊抱怨著店門口有個代表性的木雕被客人給損壞了,這幾天很影響形象,又一時聯系不上合適的木雕師趕工。 諾諾目光移過去,專注看著視頻里那尊缺了角的木雕,忽然出聲:“我……應該可以?!?/br> 喻瑤下意識看向手指上的木頭戒指。 她只當做諾諾是好奇,沒想到他格外堅持,甚至跟她要了許洛清的聯系方式,真想試著去做那個木雕。 喻瑤幾番追問之下才知道,為了不讓喬冉買來的那些工具浪費,做完戒指后,諾諾也會抽空找木頭雕很多東西,只是不好意思拿給喻瑤看。 諾諾難得對一件事固執。 喻瑤覺得自己不是個小氣的人,尤其對閨蜜,無論物質還是其他,在自己擁有的時候向來大方。 但這次莫名心里有點說不出的堵,最后也還是把許洛清的電話給了諾諾,眸底多少蘊了些涼意:“你找她吧,我要開拍了?!?/br> 諾諾打通那個號碼,許洛清極其熱情,音調都帶著波浪線,他靜靜說:“我做木雕,寄過去,如果合格,換一件瑤瑤的裙子?!?/br> “不要樣衣,”他執拗說,“要新的,只給她自己,別人沒碰過的?!?/br> 他一眨不眨追著喻瑤的身影:“不能,讓瑤瑤知道?!?/br> 萬一失敗了,她會失望的。 接下來的一周,喻瑤發現諾諾開始戴手套,拿東西偶爾會滑,她幾次要檢查,諾諾都很平常地說是天氣太冷,避著她,甚至因為酒店房間漏水,他搬到了相隔半條走廊的另外一間,不再跟她隔壁。 喻瑤幾夜都睡不好,問又問不出所以然。 這不像她。 她要求自己專注趕進度,少分心,直到白曉送來了諾諾的禮服,她簡單檢查完,腦中不自覺勾勒諾諾穿上的模樣,心又止不住隱隱窒悶。 七八天了,諾諾沒再提過去外公生日宴的事,有時間就躲起來雕木頭,也不給她看,今天都不知道能不能抓他來試試。 喻瑤揉了揉眉心,不愿意接受自己這樣起伏不定的情緒,她收斂神色,告別白曉往片場走,經過附近的快遞站點,走到一片人煙稀少的坡路上,卻驟然聽到急促的腳步聲從身后傳來。 她熟悉這個聲音,記不清從哪一刻起,熟悉到稍微一聽,就知道他的樣子。 喻瑤下意識轉過頭,初冬午后的太陽正好,洋洋灑灑潑下來,溶成細膩的金粉,披掛那人一身,他清瘦挺拔,站在光里,是最清寒凜冽的風,也明麗到不能直視。 諾諾懷里摟著偌大一個盒子,快遞單還沒撕,朝著喻瑤飛奔過來。 這里是個分岔道,一條向上,一條向下,喻瑤站在下面,仰著頭才能看到他。 諾諾等不及下來,就站在上方,朝她蹲跪著,沙啞地央求她:“瑤瑤,瑤瑤,你閉上眼睛,伸出手?!?/br> 喻瑤幾天沒有仔細地看諾諾了。 天氣這么冷,他雋秀五官反而帶著薄汗,唇微微白,臉頰竟瘦了一小圈,眸子里卻星河沸騰,笑得光明甜蜜,映滿的只有她。 喻瑤還沒能釋懷那一堆異樣的小情緒,她不言語,沉默放下手里的袋子,照他說的,閉眼,伸手,一氣呵成,不知道他要玩什么。 失去視覺以后,其他感官就清晰得過份。 喻瑤聽到風聲,諾諾急促的輕喘,甚至轟轟心跳,他撕掉了什么包裝,小心翼翼打開盒子,捧出一件東西,很輕的,很珍愛的,緩緩放到她手上。 柔軟,昂貴。 喻瑤猛地睜眼,她臂彎里是一條酒紅色禮服裙,裙擺墜著含蓄珠翠。 她不禁收緊手臂,諾諾還沒準備好,手無法及時撤回,被她一動,手套意外滑落了一只,露出通紅腫脹的五指。 喻瑤定定看著,不可置信地抬起頭。 諾諾慌忙把手藏起來,在坡上不好意思地低下腦袋。 她站著,他半跪。 坡度不高,高的人俯下身,正好能相貼。 午后細細的風里,諾諾努力地彎折自己身體,把唇貼上了喻瑤顫抖的睫毛,信徒一樣落下最溫柔的親吻。 瑤瑤,我熬夜做成了木雕,終于換來嶄新的裙子。 瑤瑤,我手不疼,你別難過。 瑤瑤,半個多月過去了,我終于又可以親你一下。 諾諾的聲音很小,融化在風里,他說:“瑤瑤,狗勾愛你?!?/br> 小白癡什么都沒有。 但小白癡愛你。 第23章 護短 吻一觸即分, 諾諾最后那句話說出口就被吹散,到了喻瑤耳邊時, 只剩下微弱的一個“瑤”,像在撒嬌地喚她,比疊字的稱呼還要親密依戀。 喻瑤托著裙子,睫毛撲簌得更厲害,牙齒咬到酸痛,才克制住眼眶里翻涌的熱意。 為什么風會這么冷,吹得她想掉淚。 裙子是全新的,所有標簽吊牌俱全,摸一下就知道價值不菲。 明明布料輕薄, 沒什么重量, 但在喻瑤手里卻沉得手臂發疼, 這么多天里, 每一件讓她別扭的異樣都奔向了同一個根源。 諾諾固執地為許洛清做木雕,是為了給她換裙子, 每天戴手套,不是什么怕冷, 是因為手上的傷不能看, 搬到那么遠的房間去住, 是害怕晚上徹夜不睡的工作會被她發現,吵她睡眠,甚至連話也不敢跟她多說,唯恐被察覺到他拼命藏著的秘密。 他無條件透支自己, 僅僅是因為……她在跟許洛清視頻時,說了一句要借穿樣衣。 現在手腫得那么可憐,他還在朝她笑, 甜得像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疼。 喻瑤試了幾次都說不出話,想兇他,更想把他拽過來抱住,揉捏欺負讓他知道自己做了多傻的事,但太多情緒堵在胸口,她反而啞然。 手機響了兩三次,喻瑤才后知后覺地聽見,她快速揉了下眼睛,接起語音,正好用來掩飾情緒。 許洛清起初很謹慎,試探問她收到快遞沒,得到肯定,她立馬激動得要原地升天。 “你家小奶瓶到底是什么神仙!手工也太好了吧!臥槽我本來答應他的時候沒指望什么,純粹是想滿足他心愿,正好給你選條好裙子,沒想到——” 她咔咔給喻瑤發照片:“你瞧瞧,這水平,這工藝,我只不過是給他發了個原始設計圖,幫他買了木料工具,他就照樣子做這么標準,拿出去妥妥能賣高價好吧,我這裙子換的賺大了!” 喻瑤翻看那些多角度的細節圖,許洛清不是夸張,句句實話。 以她外行人的眼光看,絕對想不到是諾諾在一個酒店小房間里做的東西,就算拿去辦展也夠資格。 許洛清還在說:“以這種能力,要么是失智前就會的,成了本能,要么就是藝術方面的天才,無論哪樣你都撿到寶了,不過瑤瑤……” 她頓了幾秒,才放低音量繼續:“我看小奶瓶對你感情太深,臉又長成那樣,換誰也頂不住,我還是想勸你冷靜點,養歸養,別迷失了,你時刻記著,他的心智和情感都不是一個正常成年人,給不了你愛情?!?/br> 有什么無形的東西刺著喻瑤太陽xue,順著血管朝心臟蔓延。 許洛清正經道:“小奶瓶對你再好,也不是愛情,照你說的,他多半這輩子都不能恢復了,你天天跟他在一塊兒,別哪天一沖動把自己搭進去?!?/br> 喻瑤干澀地張口,想反駁她自己不可能那樣,她立馬調子一轉續道:“所以說啊,等什么時候你覺得自己抵擋不了誘惑,趕緊給我送來,我能負擔,我能冷靜,我養得起,記著你不要的時候把他送我??!” 還反駁個屁,挑釁到家門口了。 “……滾蛋!” 喻瑤恨恨掛掉,說這么多廢話,搞半天是覬覦她的諾崽,她就說這幾天怎么難受得七上八下,危機感就他媽在這兒呢。 她有意忽略掉許洛清話中那些刺心的詞句,抬頭去找諾諾,才發現狗勾已經從坡上跳下來,攥著她小指,眼神驚恐又惶惑,說的幾個字都夾著嗚咽似的顫音:“不要,送人?!?/br> 不要把他送人。 喻瑤心都被他戳碎,粗暴地揉揉他發梢:“送什么送,我有禮物送你?!?/br> 她把腳邊的大袋子提起來,包住諾諾脹痛的手:“你給我裙子,我也給你備了西裝,回去穿上,讓我看看?!?/br> 禮服是在酒店逼仄的小房間里試的,諾諾受寵若驚地把袋子摟了一路,跑著上樓,沖進浴室里就換上,喻瑤想給他雙手抹點藥都來不及。 喻瑤大致想象過諾諾穿西裝的樣子,畢竟上次在陶藝店的執事服也算擦邊,但等諾諾真的推門出來,她在窗邊轉過身,視線相接的一刻,她還是怔在原地,直到他走近面前都沒能晃過神。 她連裸的都見過,當然清楚諾諾身材條件多優越,只是平常休閑運動的習慣了,會柔化掉一個人身上的棱角。 喻瑤喉嚨無意識地動了動,有些口干舌燥。 眼前的人只是穿了身價格并不高昂的西裝襯衫,就如同剝開了外面那層柔軟的殼,露出本質里最鋒芒奪目的一面。 筆直瘦長的雙腿被包裹得恰好,皮帶緊貼著腰線,襯衫覆蓋住緊實流暢的肌理,隨著呼吸微微震動,領口束緊了修長脖頸,領結被他隨意拿在手上。 不說話,神色專注,那種清寒冷寂的霜雪氣就覆蓋了他全身,自帶高不可攀的疏離感。 喻瑤視線轉向他的臂彎袖口,絕了,怎么幾道褶皺都比別人高級。 換身衣服,簡直換了個人,現在把諾諾領出去,全劇組估計都得以為這位是她背后的金主。 喻瑤不太好了,諾諾則乖乖把領結拎起來,紅著臉凝視她:“瑤瑤,不會系?!?/br> 他奶奶的,這反差要她小命。 喻瑤扶了把旁邊的墻,臉色保持著從容,微啞說:“跟我過來?!?/br> 她帶諾諾回自己房間,找出瓶噴霧,把他額發往后抓,噴了些定型,露出完整一張臉,再退兩步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