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喻瑤把他拉到臺階上坐下,彎腰交代:“我先去樓上喂狗,等車到了就下來,帶你去醫院?!?/br> 來回說了三遍,覺得他應該理解了,于是她起身往上面走,走了兩步聽到聲音不對,回頭一看,小狗滿眼慌亂,鼻尖也是紅的,做錯事了似的亦步亦趨跟著她。 喻瑤不得已只好帶上他,到了三樓家門口,他似乎知道自己不被歡迎,不敢上前了,老老實實抱膝坐在外面,歪頭看著她。 ……可,可愛。 喻瑤額角直跳,索性沒關門,一進去就被芒果飛撲,她抱住小家伙輕聲哄了兩句,把狗糧倒進食盆喂它吃。 小狗窩在昏暗里,直勾勾望著門內的情景,睫毛顫了顫,干澀的唇抿緊,很小聲地吞咽了一下。 喻瑤開衣柜找出一件最oversize的大衣,順手抓了一疊濕巾,恰好白曉的車也到了樓下,她把大衣裹到小狗身上:“走吧,去看醫生?!?/br> - 白曉對天發誓,在今天晚上之前,他的嘴從來就沒張這么大過。 “……這他媽是誰?!” “你火燒眉毛地大半夜找我去醫院,咋還牽了一個?!” 喻瑤抽空看了白曉一眼,暫時沒解釋今晚的意外,冰冰涼涼說:“流浪小狗啊,不是你建議我撿回來的么?” 白曉心率直奔二百八,開車往中心醫院狂奔的路上,他豎起耳朵聽著后排動靜,每一分鐘都覺得自己要壞掉了。 “濕巾給你,自己擦擦臉,嘴角都破了?!?/br> “……” 白曉內心臥槽:嘴怎么能破,咬,咬的?!難道是接吻太激烈了?!喻瑤咋能這么兇! “不懂,還是力氣用完了?” “……” 白曉瞳孔地震:力氣都他媽用完了!大晚上的,一個男人發生這種情況還能因為啥,該不會是床,床上太賣力了?! 片刻后,女聲輕“嘖”了下,無奈道:“好,我給你擦,不過我沒輕重,你疼了可別哭,襯衫也解開點,脖子那還有血?!?/br> 白曉俊臉通黃,震撼到懷疑人生:他跟喻瑤好幾年了,剛知道她還有虐待的癖好?! 月黑風高,風情女明星把人家美少年嘴唇咬破,翻云覆雨蹂躪到沒力氣擦臉,連那么白凈修長的脖子也給弄出血了?! 難怪要連夜去醫院! 人性何存,渣到沒邊兒了。 后座上,喻瑤開了燈,抽出消毒濕巾給小狗一點點擦拭唇角,順著揉到眉眼臉頰,碰上傷口時他疼得厲害,咬牙忍著,把自己湊得更近點,用擦干凈的額角偷偷蹭了她一下。 白曉從后視鏡看見,內心八級大地震。 美少年都被玩壞了還討好她,實在太慘,他要哭出來了。 中心醫院的夜班門診徹夜亮燈,神經科徐主任坐在辦公室里,盡力壓下驚訝,面色如常對待著明顯病情不輕的小狗。 喻瑤是她好友唯一的女兒,自從年前跟愛人相繼過世后,喻瑤失去雙親,性子就越來越冷,能讓她深夜帶來的人必定關系特殊,只不過…… 徐主任先打預防針:“你有個心理準備,外傷是小,他的智力是大問題?!?/br> 因為喻瑤就在身邊站著,小狗的情緒一直很穩定,懵懵聽著徐主任的話,隱約感覺到自己是個很討人厭的麻煩,他肩膀繃起來,手指抓著椅子邊,抬頭惶恐地看喻瑤,害怕她轉身就走。 喻瑤被這種眼神攪得心神不寧,干脆抬手把他雙眼一蓋:“別看我?!?/br> 白曉恰巧交費回來,見這場面鼻子一酸,都吃干抹凈了還對人家這么兇,渣透了! 接下來是聯合幾個醫生的全面系統檢查,小狗要被帶走,不安地掙扎抵抗,但喻瑤又在場,他兇狠不起來,只是嗆咳著凝視她,水跡泫然欲滴。 喻瑤沒辦法,頭疼地跟上去,倒不是她想放任不管,主要是因為……小狗得脫衣服。 醫生們束手無策,再搞下去小狗又要受傷,誰都不能上手,喻瑤只能自己來。 一群人圍觀下,喻瑤冷著臉給小狗解扣子,燈光一照,他皮膚白得似冰,在光線下顯出微微透明的絕佳質感,大小傷痕刻在舒展的肌理上面,尤為觸目驚心。 小狗乖了,低下腦袋貼著喻瑤,有點赧然,耳朵悄悄變紅。 喻瑤忍著不往下看,被他頸間的項鏈吸引住目光。 鏈子價值不菲,吊墜卻是很廉價的塑料小玩意兒,她沒由來的有種熟悉感,仔細想想,她小時候好像很流行這種樣式的發夾,買過很多個,早不知道丟去哪了。 小狗怎么會戴這樣的東西。 喻瑤打住猜想,深吸口氣,把手慢慢往下滑,放到他長褲邊緣,牙關發癢。 她一字一頓:“你自己脫行吧?!?/br> 狗狗眼純潔無邪,不動。 喻瑤加重語氣:“再說一遍,自己脫!” 被吼了,狗狗眼飛快染紅,潮濕靡麗。 喻瑤神經一跳,不由自主降低了音量,拿出哄芒果的口吻:“乖啊,聽話,自己脫褲子?!?/br> 小狗這才配合,垂眸發現喻瑤的手還在自己腰上,他小心翼翼地覆蓋上去,一起往下一拉。 嘩。 褲子掉了。 喻瑤面無表情,一如往常的高冷漠然,鎮定轉過身說:“好了,你們檢查吧?!?/br> 然后她往前走了兩步,默默扶著墻,捂住突然充血發熱的臉。 ……他奶奶的。 近兩個小時后,報告單全數出來,堆疊在徐主任的辦公桌上,除了外傷,血液五臟器官,包括各種判斷心智的測試也都查了一遍。 徐主任嘆息:“都是皮外傷,大部分在社區醫院處理過了,沒什么事,臟器也沒問題,不聾不啞,能正常說話,至于他一直不說的原因……” 她神色有些悲憫:“是他不會說?!?/br> 喻瑤蹙眉。 “我們不知道他身上發生了什么事,目前來看應該不是天生的,很大概率是后天被藥物等等原因影響,導致他現在的心智只有幼齡兒童的程度,除了本能,幾乎沒有多余的行為能力?!?/br> “沒人教他說話寫字,他對這個世界一片空白,比起真正的兒童,他肯定還要更艱難,就算是以后有人照看他,耐心把這些東西都教給他,他也不可能變回一個正常人?!?/br> “他是病人,無法治愈的那種病,你懂嗎?”徐主任擔憂地注視喻瑤,語重心長問,“瑤瑤,你不會……是打算管他吧?” 小狗就在一邊,他聽不懂太復雜的話,可他會看表情,會聽語氣。 他明白什么是嫌棄,什么是冷。 身體里所有的驚恐都在這一刻席卷上來,把他拆得七零八落。 氣氛凝固。 寂靜少許之后,喻瑤終于出聲,鄭重說:“我保證我以前跟他素不相識,所以我還有一件事不明白,他已經失智成這樣了,連自己也不記得,怎么會那么死心眼兒,從見面開始就傻乎乎跟著我的,換誰都不行?!?/br> 徐主任的表情有那么一點微妙。 “……你聽過印隨行為嗎?” 喻瑤微怔,隨即睜大眼。 印隨行為,那不是小時候故事書里講的,剛出生的小鴨子在破殼之后,不管第一眼看見個什么東西,都無條件追在屁股后面?! 空氣詭異的凝固。 小狗一臉無措。 喻瑤匪夷所思地跟他對視半晌,緩緩開口。 “所以——” “我這是無痛當媽了,對么寶貝?” 第5章 狗糧管飽 徐主任原本心情沉重,聽喻瑤這么一說倒失笑了,她搖頭:“說當媽就夸張了,不至于,況且我們不排除其他的可能性,印隨行為只是當下最合理的一個解釋?!?/br> 她視線落在小狗緊繃的身上,心里擔憂越來越重。 從醫這么多年,她見過的成年失智患者不計其數,哪個不是家庭的沉重負擔,經濟和情感上雙重折磨,她雖然同情這種遭遇,但不代表能接受喻瑤去親近這樣一個人。 偏偏這個患者對喻瑤百依百順,信任依賴到了完全排他的地步,外表又過分惹眼,太容易刺激異性感官了。 她很怕喻瑤一時沖動,要接管一個燙手山芋。 徐主任想勸勸喻瑤,喻瑤卻先一步問:“如果真是印隨行為,短時間之內,他是不是肯定接受不了其他人?” 小狗抵抗別人那么激烈,繼續在外面流浪的話,恐怕每天都兇多吉少,送派出所和救助站就更不用說了,分分鐘被當成危險品關起來。 “……可以這么說?!?/br> 喻瑤又問:“那等過一兩個月,他狀態穩定下來以后,應該能慢慢好轉吧?” “按理說能,”徐主任回答,“隨著患者對社會生活一步步熟悉,雛鳥情結淡化掉,就能接受除你之外的人了?!?/br> 喻瑤點了下頭,迎上小狗一眨不眨的眼睛。 她見過很多次了,濕潤的明麗的,但沒有哪次和現在一樣,恐懼哀求,又無助地忍耐著,唯恐自己做錯任何一點事會遭到她的嫌惡。 小狗動都不敢動一下,像個全身布滿裂紋的小石雕,她只要輕輕往外一推,他就會在她腳下無助地碎成粉末。 “瑤瑤,你到底怎么打算的?!毙熘魅稳滩蛔∽穯?。 喻瑤站起來,平靜說:“徐姨,我知道您擔心什么,但如果不是他,我今晚上不知道會出多大的事,至少在他能接受別人之前,我得管著他?!?/br> 徐醫生欲言又止,犯愁地長嘆。 如果單單是失智還好,她就怕這患者還有更離奇的附加癥狀沒有表現出來…… 但以喻瑤的性格,認定什么誰也改變不了。 她還不如等癥狀真的暴露,再讓喻瑤自己放棄。 - 白曉蹲在醫院走廊里,滿腦袋問號。 一開始他是不理解為啥看床事過度這種私密問題要做全身檢查,后來隱隱覺得不對,去偷聽的時候就徹底迷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