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節
看她出丑,就那么有趣?! 蘇淺靈越想越氣,牙齒咬得咯咯響,胸膛激烈起伏著,余光不經意一掃,發現丈夫手邊落了一朵絹花,恰是剛剛糾纏時落下的。 想到兩人剛才抱在被子里,擁得那么緊……蘇淺靈忽然覺得一陣胸悶,隱隱作嘔。 “嘔!”她猛地捂住嘴,轉身跑了出去。 “二奶奶!”丁香等人慌忙跟出去。 裴景彥下意識下床,也想跟上去,但是面色轉了幾轉,腳踩在鞋子上,卻沒有動。 每次都是這樣,吵鬧之后,他去哄她。 裴景彥不由得想起從前,她哭了,她心口疼,她吃不下飯,她憔悴了,她病了……總是他不忍,拋開不快,百般地哄她。 他低頭垂眼,坐在床邊,兩手撐在身側,久久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聽到一聲抽泣,驀地驚醒,抬頭朝發出聲音的方向看去。只見門邊落下一道影子,細細長長的,是個女子。 “流音?”他揚聲道。 地上那影子動了。 不多時,韶音出現在他面前。 眼睛紅紅的,面帶淚痕,有些埋怨地看著他。 裴景彥剛想問:“你怎的還在此?”被她充滿怨念的目光一看,頓時愣了一下,就沒問出口。 “二爺,您怎能如此?”韶音對著他埋怨起來。 一張小臉上,盡是不滿,好似他做了多么不人道的事一般。 裴景彥抬頭看著她,眉頭輕輕揚起,問道:“我怎么了?” “您怎能,剛剛,怎能——那樣!”韶音仿佛羞于啟齒,說得含含混混的,憋得臉上漸漸紅了,用力瞪他,“您明明能跟二奶奶好好說,為什么要拉我……拉上我?” 她使勁瞪著他,好像全部的怒意都在這一瞪里面了:“二爺跟其他的人,并沒什么不同,就知道欺負我們這樣的賤命一條!” 裴景彥皺著眉,對她的話有些不喜:“誰說你是賤命一條了?” 韶音卻不說話了,抿著唇,頂著一張倔強的小臉,往床前來,彎腰去拾剛剛故意遺落的絹花。 第308章 犧牲品14 本篇完。 夜色靜寂。 在這方狹小的空間里, 更是安靜得就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韶音往床邊走去,走動中衣料摩挲,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這點輕微的聲響,猶如給夜色蒙上一層輕紗, 隱隱添了幾分神秘。 而隨著她的走近, 裴景彥只覺一團淡而輕的馨香拂面而來, 帶著微溫,仿佛不知險惡的純真小獸, 不加戒備地朝他走來。 一時間,在裴景彥的眼中,她不再是妻子身邊的一個小丫鬟, 而是一名年輕美麗、有幾分姿色、楚楚動人的少女。 他從未有過背叛妻子的念頭,但此時此刻, 卻不由得仰起頭看去。 室內的光線其實不甚明亮, 外間雖然點了燈, 但是照進來的光線有限。她愈走近, 五官輪廓愈發模糊,叫人看不清楚。然而即便如此, 裴景彥仍然將她臉上的幽怨和倔強看了個明明白白。 “誰說你賤命一條了?”他抬起手, 握住了她伸過來的手腕。 韶音抿住唇,朝他看過去, 掙了掙手腕:“二爺放開?!?/br> 她似乎氣極了,說話的口吻不再是軟軟的、沒脾氣的, 而是頗有些怒意難消。 裴景彥沒有松開。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捉住她。許是這會兒房里太過安靜, 又許是妻子的前來、吵鬧、離去過于讓人心煩,他只想找人說說話。 “我問你,誰說你賤命一條了?”他仰頭看著她, 聲音低低的。 男人容貌過人,聲音亦是充滿磁性。 韶音在腦中對灰灰吐槽:“看看!這混蛋!他不知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非常不妥當嗎?他知道避嫌兩個字怎么寫嗎?” 還怪蘇淺靈不相信他!他這是讓人相信的樣子嗎? 若她動了心,還要怪她“不要臉”“不知羞恥”。有一說一,難道不是他勾著人動心在先? “二爺不知嗎?”她聲音很沖地反問道。 裴景彥道:“你說?!?/br> “就是二爺!二爺自己不把丫鬟的命當命!”韶音仿佛攢了一肚子怨氣,終于忍不住了,對他發泄起來:“二爺明明可以跟二奶奶好好說,卻偏要將我扯在中間,現在都瞧見了,我從二爺的床上下來,叫我以后可怎么見人?” 不止蘇淺靈瞧見了,丁香等人也都瞧見了 是,裴景彥倒是沒真的碰她。但,說出去好聽嗎? 她是不是被他叫進書房里?是不是上了他的床?是不是被他抱在懷里、壓在身下了? 這叫她以后怎么見人?又怎么嫁人? “我原是怕被二奶奶責罰,才沒有跟上去?!彼四ㄑ蹨I,另一只手撿起床上的絹花,本想塞進袖子里,想了想,簪回發間,滿臉淚痕地說道:“罷了,我總歸是沒有活路,早死晚死一樣是死,我這就回去求個痛快!” 說完,用力掙出手,往外走去。 “站??!”裴景彥擰眉喝道,但見她仿佛沒聽見似的,大步往外走,他拔高聲音說道:“我說了,誰也動不得你,你不把我的話放在眼里?” 妻子不相信他,現在一個小丫鬟也不相信他,裴景彥沒來由的一陣火大。 韶音的腳步頓了頓,隨即自嘲一聲,她沒掩飾,讓他聽見了這聲自嘲,然后道:“好,我信二爺,我等著二爺保我的命?!?/br> 說完,側身對他福了福,然后道:“我回去二奶奶身邊了,二爺早些歇息罷?!?/br> 直起身,抬腳走了。 事已至此,再留她在書房里,已經沒有意義,裴景彥就沒有再攔她。 輕淺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很快就再也聽不見了,室內重新陷入一片寂靜。裴景彥的心情不佳,煩悶充斥在胸臆間,緊緊皺著眉頭,重新躺回床上。 拉開被褥,蓋在身上。隱隱約約,嗅到一絲若有若無的香氣,他很快想起來,之前抱著丫鬟在被窩里,那時候留下來的。 又想起她一臉的淚,此時回過神來,也覺著不妥。再將她嫁人,配府里的小子是不合適了。給她指個什么樣的婚事呢? 韶音回到院子里。 正院之外,是一片寂靜。 院子里頭,則是壓抑到極點的死寂。 正房里亮著燈,但是沒有人說話,就連行走的聲音都靜悄悄的,不敢發出一絲動靜。 “你啊,你??!”丹朱從屋里出來,瞧見了她,一臉的同情與惋惜,搖了搖頭。 韶音便知自己好不了了。劇本上,流音什么都不做,下場都是那樣。她之前搞了搞事情,都沒叫人抓住把柄,蘇淺靈都要將她配給傻子?,F在親眼看到她從裴景彥的床上下來,怕不是要弄死她。 “我死定了?!彼龥_著丹朱流露出一個悲愴的強笑,“我倒霉,怪不得旁人,我認命就是?!?/br> 丹朱聽著她這話,眼淚也出來了,握著她的手,緊緊握住,低聲說道:“你待會兒向奶奶求情,多磕幾個頭,當時你清清白白地下來,咱們都看在眼里,奶奶也不會——” 蘇淺靈平時表現得寬容大度,但明眼人都知道她有絕不能碰的逆鱗。而韶音此刻碰觸的,就是她的逆鱗,下場兇多吉少。 “好?!鄙匾酎c點頭,回握住她的手,頓了頓,“好丹朱,我枕邊有些繡活,都是給你的?!?/br> 她這陣子被蘇淺靈安排做針線,其實并不是給蘇淺靈做的,交上去的東西都是灰灰搞來的,她自己做的那些,一部分給灰灰拿去賣了,一部分留給丹朱,做個念想。 丹朱一聽,這是交代遺言了?頓時沒忍住,眼淚噴涌:“別,別這樣說——” “流音!奶奶叫你!”丁香站在屋門口,揚聲喊了一句,打斷了丹朱的話。 韶音對她點點頭,而后抽回手,往屋里走去。 “二奶奶?!彼M了屋,便跪下了,低眉垂眼,乖巧得不得了,一副任由處置的樣子。 蘇淺靈此刻已經不干嘔了。 她并沒有懷孕,月事才走沒幾日,剛剛是被想象的場景給惡心到了。 這會兒看到衣衫雖還整齊,但發髻有些松散的樣子,不由得又想起之前看到的情景,惡心之感再次涌上來。 “你知罪嗎?”她的聲音里沒有多少感情,也沒有絲毫溫度,仿佛在問一截木頭樁子。 韶音抿了抿唇,沒有立刻應聲,而是抬起頭道:“二奶奶給奴婢定的什么罪?” “好??!”蘇淺靈一下子怒了,指著她道:“這就敢頂嘴了?當真覺得我治不了你?好叫你知道,即便二爺收了你,我也是你的主子!” 說完,厲色掃向旁邊:“給我掌她的嘴!” 丁香面露不忍,但是不忍之色一閃而過,走到韶音面前,就要掌她的嘴。 然而,韶音忽的往后一仰,緊接著站了起來,后退兩步,說道:“二奶奶要打我、罵我,便是打死我,我也沒怨言。我只想說幾句話,二奶奶容我說完,便是打死了我,我也認了?!?/br> 丁香的手頓住了,往身后看去。 蘇淺靈冷冷笑了一聲,下巴沖她點了點:“你說?!?/br> “二奶奶作踐人?!鄙匾舻谝痪湓捑褪沁@個,仿佛豁出去了,平時柔弱好脾氣的模樣,此刻蕩然無存,亦抬起了下巴,傲然地說:“當初我不想去伺候二爺,二奶奶偏要我去。我去了,二爺不給我好臉色,二奶奶也不給我好臉色?!?/br> 蘇淺靈冷笑一聲,說道:“你個奴婢,還想叫主子好臉伺候你不成?” 韶音不答,接著剛才地道:“我從沒對二爺生出過什么心思,那種不要臉的事情,我做不出來。但奶奶不信我,將我軟禁在房間里,說是叫我做針線,誰不知道,二奶奶是擔心我在二爺眼前晃?” 別以為她傻,她都知道的! 這話聽得丁香都覺得難堪,悄悄覷了蘇淺靈一眼,隨即朝她喝道:“流音!胡說什么!還不跪下請罪!” 韶音抿著唇,看了她一眼,又收回視線來,重新看向蘇淺靈說道:“二奶奶軟禁我,我倒是高興的,只要別讓我去二爺面前晃,我再高興也沒有了。后來,二奶奶要將我嫁給一個傻子,我,我也……” 她說到這里,哽咽了一下,仿佛委屈得不得了。 隨即,才接著說道:“罷了,我是個奴婢,性命都不是自己的,嫁給誰,又能做得了主嗎?二奶奶讓我嫁,我嫁就是了?!?/br> “但是!”她話鋒一轉,帶著幾分怒氣,清清楚楚的埋怨,看向她道:“您與二爺爭執,為何偏要拉上我?您用我試探二爺,二爺也用我跟您賭氣,我又做錯了什么?” “妄議主子的事,你膽子不??!”蘇淺靈不應她的話,沉著臉喝道。 韶音吸了吸鼻子,說道:“我知道,二奶奶眼下恨不得打死我。都已經這樣了,我是沒臉再活著了。我這就死,死給您看,叫您再沒有后顧之憂!” 她狠狠說完,像是在說氣話一樣,蘇淺靈才不信,指著墻壁道:“你立時死了,我倒高看你一眼?!?/br> 劇本上,流音撞過墻壁。但她當時沒死,又被救了回來,是死在難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