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節
那個爛人不點頭,誰也沒辦法的。再說,都說寧拆十座廟,不壞一樁婚,勸人家離婚是缺了大德的,沒人會干這種事。 “要不,你跟我說說你的情況?”韶音見她一臉茫然,便問道。 于敏心想,她不知道怎么辦,但妹子是當老板的,妹子比她聰明,說不定知道怎么辦。這樣想著,她就說了出來:“我叫于敏,是x縣人,家住在……” 她比沈萱還慘。 沈萱是姐妹兩個,吳靈惜雖然軟弱,但她是愛女兒的,只是那份愛讓人無法消受。于敏不一樣,她姐妹三個,最下面還有個弟弟,她爸媽并不怎么愛她。 當年她出嫁,她爸媽要了二十萬的彩禮。她的兩個姐妹結婚,也換了很多彩禮。這些彩禮錢,都給她弟弟結婚用了。想要離婚?首先要把彩禮還回去,否則都不必開口,男方不會同意的,聽都不會聽你說。 她明知道不可能,但還是懷著一絲希冀,跟家里說了。說完后,她爸爸不耐煩地說:“打你幾下能怎么樣?能打死你嗎?滾滾滾,什么時候把你打死了再跟我說!” 她mama也不管她,話是這么說的:“誰讓你沒用?下地干個活都能把孩子摔沒了,他不打你打誰?” 于敏很絕望,她只剩下兩個姐妹可以求助了,但是兩個姐妹的處境也沒好到哪里去,她們只是不像她被打得那么狠罷了,要說給她出頭,那是出不成的——她嫁的那個爛人,兄弟四個,個個壯得跟牛犢一樣,別人輕易不敢惹。 她嫁過去七年了,被打了六年半。 這次是男人喝醉了,倒在雞窩里了,她死活拽不起他來,結果男人第二天醒來,因為這事把她打了一頓,逼她睡雞窩,還讓她跟雞一起吃雞食。 下著雨,雞們躲進窩里,她擠不進去,只能拼命往里貼,結果雞被擠著了,啄了她幾口。她實在冷得不行,抓了只母雞出來,抱在懷里取暖,然后被拉了一手的屎。 不遠處的屋子里,男人和朋友們喝酒吹牛,傳來一陣陣大笑聲,昏黃的燈光透過被雨水打濕的玻璃,朦朦朧朧,顯得暖和又遙遠。 忽然之間,她覺得活著沒意思。 雞都有窩,她沒有。 踉踉蹌蹌地走出家門,也沒挑方向,順著路就走,遇到路口也不想,直直往前走。 胳膊是摔脫臼的,她一不小心腳下踩滑,滾到溝里去了,摔脫臼了。 “你沒孩子?”韶音問。 于敏點點頭。 “如果你男人不打你了,你回去跟他過嗎?”韶音又問。 于敏愣了一下,她想象了下那生活,心里的絕望一點都沒減少,還有些作嘔。 她搖頭:“不?!?/br> “那你先別回去了?!鄙匾粽f道,“你先在我家住著,養一養。醫生說了,讓你接下來吃好點、喝好點?!?/br> 于敏一下子坐直了,嘴唇嚅囁著:“可我,我沒錢,妹子,我……” “我開著服裝廠,每天挺忙的,你要是愿意,給我做飯吧?”韶音看她一眼,“我一個月給你一千五,包吃住?!?/br> 于敏一聽,頓時急了,連連擺手:“妹子,你包吃住,收留我,已經是天大的恩德了,我不要你的錢!” “對你來說是恩德,對我不是。你干活了,就應該有報酬?!鳖D了頓,她說:“那這樣,我不包你吃住了,給你發工資,你租我的房間,每個月交飯錢,行吧?” 她掰著手指頭算:“我一個月房租一千出頭,咱倆一人一屋,你給五百吧。至于飯錢,醫生讓你吃好點,你就跟我吃一樣的,一個月八百吧?!?/br> “但是不包吃住的話,給你一千五就是欺負人了。你給我做飯,打掃衛生,我每個月給你開兩千五的工資??鄣舫宰∫磺?,再給你一千二?!彼f,“這樣你看行不行?” 于敏的眼睛又紅了,她抹抹眼淚說:“我知道你是補貼我。行,我都行?!?/br> 暫且就這么說定了。 韶音站起身,對她說道:“走,我帶你去你屋里?!?/br> 她住的是沈萱沈瓊姐妹倆的房間,還有一間主臥,是原來吳靈惜住的。但現在韶音是房客,她每個月付著房租呢,有資格安排主臥的用途。 “之前沒想到有人來,所以沒準備全新的,但都是洗干凈的?!鄙匾粽f,“你湊合???” 于敏是沒有任何意見的,她連雞窩都睡過,這樣干干凈凈的大房間還挑什么呢? “你趴下,我去拿藥?!鄙匾粽f道,回客廳拿陳大夫給開的藥。 于敏身上有傷,她本來還不好意思,但是韶音待她體貼,她又特別想要這點好。沒人待她這么好,她親爹親媽都不管她死活。 噙著淚趴在床上,讓韶音給她上藥。 她很瘦。讓韶音估算,她一米六的個頭,連七十斤都沒有。 太瘦了。 灰灰已經從于敏剛才說的,去查了下她的信息:“都是真的?!?/br> 韶音“嗯”了一聲。 她倒是可以自己去查,但那不是麻煩嗎?一邊給于敏上藥,一邊問道:“你身份證沒帶,是吧?” “沒有?!庇诿魮u頭,有些懊惱。 她當時哪想到會被人救呢?她當時只想著不活了,死外邊,哪會專門去屋里拿了身份證再走? “我讓人把你身份證帶回來?!鄙匾粽f。 對于敏而言,離婚目前來說并不是最好的打算。那二十萬彩禮,于敏是一毛錢也拿不出來,她爸媽更不可能拿,韶音也不會給她拿。 而若不還這二十萬彩禮,事情就會很麻煩。所以還不如先拖著,讓于敏跑出來,在外面躲一躲,過一段時間正常的生活,有片刻的喘息。 離婚的事以后說。 “???這……”于敏僵住了,“可是,可是,他不可能給的?!鳖D了頓,不知道想到什么,整個人不受控制地打起了哆嗦,“我不回去,妹子,我不回去,我寧可死也不回去!” 她絕望的時候,想過死在外邊。 激動的時候,想過跟男人同歸于盡。 但是現在,真的要回去,她只想一想就嚇得直抖,寧可死在外邊,也不要回去那個可怕的地方,面對那個可怕的男人。 “不讓你去?!鄙匾粽f,“我讓人去辦?!?/br> 于敏回過頭,擔憂又不解的目光看著她:“真的能拿回來嗎?” “能?!鄙匾酎c頭,“你把身份證放哪兒了?” 于敏答道:“在東邊那間屋子的床頭柜里?!?/br> 東屋是他們夫妻住的,村里人沒有出門帶身份證的習慣,她平時都是放在抽屜里,根本不碰的。 “行,我知道了?!鄙匾舻?。 * 讓于敏一個人歇息,韶音退出了主臥。 一夜無話。 次日早上,于敏早早醒了,給韶音煮了粥,燉了蛋羹,精心蒸了一籠一口一個的小花卷,拌了兩樣咸菜,作為早飯。 所以韶音壓根不問她,會不會做飯。因為不會做飯的女孩子,都是父母疼在手心里的,根本落不到這樣可憐的境地。 韶音吃過早飯,拿出五百塊給她:“中午我不回來,有事出去辦,晚上會回來,我想吃排骨,你買些玉米、蓮藕和排骨一起燉?!?/br> “好?!庇诿酎c點頭,接過錢。頓了頓,還回去四百,“一百就夠了?!?/br> 韶音沒接:“你都拿著,花的錢記個賬,月底我會看賬本。五百塊是這周的開銷,不夠找我要?!?/br> 說完,拿起小包,走到玄關處,換了高跟鞋,噔噔噔的出門了。 她去廠里看了看,然后點了兩個年輕力壯的男員工,說道:“一人一百,跟我出趟外勤?!?/br> 兩個男員工都很高興:“是,沈總!” 韶音開車帶著兩人去了x縣,于敏在的村子。她沒進去,車子停在村口了。 有小孩子跑來,繞著車玩,韶音看了一圈,沒搭理。等了半小時,看到幾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混混經過。 “紅頭發的,過來?!鄙匾籼筋^出了車窗,對紅頭發的少年招手。 幾個少年看過來,見是開汽車的漂亮女人,頓時吹口哨起哄。 紅發少年紅著臉,抄著兜,酷酷地走過來:“什么事?” “知道李大力嗎?”韶音問。 李大力是于敏的丈夫。 “知道?!鄙倌挈c頭。 “給你二十塊,你去看看他家有沒有人?!鄙匾粽f著,掏出二十塊的鈔票,遞出車窗。 少年意外,但是跑個腿罷了,去就是了。 “五十?!彼壑檗D了轉,沒接。 韶音便道:“那我換個人?!?/br> “別別!”少年連忙接過來,“我這就去?!?/br> 幾分鐘后,他回來了:“有人?!?/br> “嗯?!鄙匾酎c點頭,有人就好,沒人的話性質還嚴重點,“他們家東屋的床頭柜里,放著李大力老婆于敏的身份證。如果你能進去,把身份證拿出來,我給你一百塊?!?/br> 身份證?如果是拿別的,少年還要猶豫下。但是身份證而已,又不值錢。大不了讓李大力他婆娘說丟了,補辦一個。 眼珠轉了轉,他說:“一百有點少?!?/br> “一百是定金?!鄙匾裟贸鲆话賶K來,“如果你能順順利利地拿到,還不驚動李大力,我再給你四百?!?/br> 少年頓時眼睛直了! 都顧不得為什么要偷偷摸摸地拿,還不驚動李大力,滿腦子只有兩個字:“真的?!” “真的?!鄙匾酎c頭。 少年頓時接過一百塊。 剛要走,又猶豫了:“我怎么知道,你那四百塊還給不給我?” 韶音笑道:“如果我不給你,那你也別給我,不就得了?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懂不懂?” 少年頓時安心了。 他將一百塊塞進口袋里,心想,他就算不去,這一百塊也到手了,這女人能拿他怎么樣?不過,到底惦記著沒到手的四百塊。 “李尋江!那女人找你什么事?” “你們別管!我忙去了!等我回來,請你們吃轉轉火鍋!”紅發少年說著,一溜煙兒跑了。 李大力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