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不僅自己上朝,還把希兒帶上了。 不必多說什么,希兒是太子,他早早接觸政務,合情合理。 不過,韶音并不坐龍椅,也不讓希兒坐,而是命人打了兩把小一些的椅子,置放在龍椅旁邊。 有了韶音主持朝政,從前在朝堂上爭吵得烏煙瘴氣卻吵不出結果的情況迅速減少。 有什么要事,在朝堂之上就能解決了,不必幾位大臣商議整理寫成奏折請韶音批閱。 政務處理的效率提高,大大節省了朝臣們的心力,一時間朝堂上風氣肅清。 轉眼便過了年。 皇上還沒醒,春闈卻到了。 往年這時候都是天子準備殿試題目,但今年…… “既然幾位大人要求,那本宮便獻丑了?!鄙匾魪娜萁酉?,出了幾道題目,讓他們挑選。 大臣們本來擔心她沒經驗,出的題目不妥,私下里準備了幾道題目。沒想到,她準備的題目都很好,比他們準備的還好。 毫無疑問,被采用了。 而且采用哪個,還經過了一番爭論,竟是覺得她出的題目都值得一考。 去年韶音宴請天下孤寡之人,為皇上祈福。 今年,她增設錄取名單,繼續為皇上祈福。 一時間,民間聲望大噪。 不僅平民百姓感激她,被額外錄取的士子也感激她,就連不曉事的三歲孩童都說:“皇后娘娘是天上下凡的仙女咧!” 韶音在宮中刷情深意重的聲望,在朝堂上刷精明能干的聲望,在民間刷賢德仁厚的聲望。 她聲望越刷越高,漸漸就連系統都起疑了:“男主醒后,你會將政權交還的,對吧?” 它好幾次都聽到,有人私下里說皇后的政治才干不輸皇上,甚至猶有過之。 隨著洛玄墨昏迷越久,原本欣慰有人扛起大局的朝臣們,漸漸擔憂起來——若是皇上一直不醒,倒也罷了,但如果皇上醒了,豈不生變? 皇后是謙遜,是仁德,是清明,是不貪腐。 但她的溫婉柔軟都是表象,長久相處下來,她手腕果決、干練老辣、犀利鋒銳,常常令朝臣們心驚。 這樣一個女人,真的甘心將政權交還嗎? 朝臣們的擔憂,感染了系統,它就如渾身豎起尖刺的刺猬,對韶音審問起來。 “我是你的任務者,不是本土居民?!鄙匾羧嘀v的額頭,說道:“不交還政權,難道我要當女皇帝嗎?這個世界再富貴榮華,但不是我的世界,難道我能一直留下來嗎?” 系統覺得哪里不對,但是又說不上來。 男主遲遲不醒,它心里慌極了。 春去秋來,冬去春來,一年又一年過去。 三年后,在女主即將穿越而來的這一年,洛玄墨終于醒了。 第7章 皇后7 一口血噴出來。 他醒得有些突然,毫無預兆。 時值苦夏,天氣熱得厲害。 韶音正坐在御書房里批閱奏折,宮人們在周遭頻繁更換冰盆,她仍舊被熱得心浮氣躁。 看著尺余高的兩摞奏折,止不住心煩地擱了筆,往后一倚。 目光投向屋外,只見光線灼亮,空氣都曬出了虛影兒,便問了一句:“什么時辰了?” “回娘娘,申時兩刻?!睂m女的聲音在外頭響起。 這就是下午三點半。 韶音不禁擔心起了兒子。 希兒今日去了秦王府。他不知怎么入了秦王的眼,由秦王親自帶著教導。 這樣炎熱的天氣,習武很是吃苦頭。 但希兒崇拜秦王,每次到了習武的日子都興沖沖地出宮,不論多么辛苦,都甘之如始。 韶音嘆了口氣。 三年前秦王出山,就再沒避世,收拾了秦王府住進去,偶爾還會上朝。 希兒正是在朝堂上見到他,主動跟他搭話,漸漸入了他的眼。 韶音想到男人上個月送希兒回來,恰巧見到了她,投來意味深長的一瞥。 他不是第一次這么看她,每回都叫她心里一突,覺得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但他什么也沒做,她便不好多做什么。 想來想去,沒什么頭緒,又被熱得心煩,便不想了。 飲了杯涼茶,舒了口氣,繼續攤開奏折批閱起來。 韶音很忙。 她攝政愈久,陷入越深。 朝臣們想左右她,而她想驅使他們,雙方角力,其樂無窮。 小何公公便是在這時跑進來的:“娘娘!皇上醒了!娘娘!皇上醒了!” 他腳步匆匆,聲音充滿驚喜,連通傳都忘了,直直跑了進來。 韶音一愣:“什么?”手里朱筆掉落,發出“啪嗒”一聲響,她才陡然反應過來。 顧不得撿起,她猛地站起身,嘴唇顫抖:“你方才說什么?皇上醒了?這是真的?本宮沒有聽錯?” 小何公公激動得厲害,用力點頭:“是!娘娘沒聽錯,皇上醒了!” 韶音似不知道作何反應,呆呆地站在那里,半晌“啊”了一聲,繞過桌案便往外行去,口中夢囈般道:“皇上醒了!他醒了!” 走出幾步,似終于反應過來,步子越來越快,往勤政殿方向飛奔而且:“皇上醒了!” 她聲音喜極,充滿酸澀、委屈、哽咽,像是下一刻就要哭出來似的。 小何公公這幾年看著她對皇上三年如一日,喂藥喂水,柔情低話,情深意重,此刻也濕了眼眶。 娘娘終于盼出頭了! 勤政殿內,洛玄墨只著單薄中衣,靠坐在床頭。 一名婢女跪在腳踏上,手中捧著茶杯,正在給他喂溫水。 帳幔邊上站著幾名內侍,正在講述著這幾年發生的大事小情。 他垂眼吞水,一言不發。 蒼白瘦削的臉龐上沒有表情,看上去無端端有些陰鷙。 在床上躺了三年,縱然內侍、宮女們常常為他按摩身體,但肌rou仍舊免不了萎縮,他剛剛醒來,連茶杯都端不穩。 這也罷了,一睜開眼,平白失去了三年光陰。 況且,他聽著內侍們的言語,竟是政權已經旁落,被皇后掌了權。 他沒立刻大發雷霆已經是他修養好! 內侍們互相補充著,講述這三年中發生的事。說得最多的,還是韶音的情深意重。 他們這些伺候的,對政務不怎么了解,感受最多的就是帝后情深。 因此,講述時難免多說了些,言語之間甚是推崇。 然而洛玄墨的心情絲毫沒有好多少。 他聽著內侍們的話,心里自動將韶音這三年來的付出解讀成了心虛、愧疚。 是她害他墜下摘星臺,受了重傷,一躺就是三年。 她欠他。 他全然忘了是自己先動手。 況且,就算是他先動手,但摔下去的人是他,不是嗎? 他昏迷得久了,腦子并不敏銳,昏昏沉沉。他面上未表現出來,飲了一盞茶水,便向后倚靠,閉上眼睛。 內侍們的講述沒有重點,想到什么就說什么,他需得仔細分辨,抽出蛛絲馬跡。 她干得很好。 她的才能,他早有體會。若非是他先動的手,他簡直要懷疑她蓄意謀殺,想要篡位! “皇上!”就在這時,一個飽含情意的哽咽聲由遠而近。洛玄墨猛地睜開眼睛,朝外看去,就見他的皇后提著裙擺飛奔而來。 她白皙勻凈的面頰,飽滿紅潤的氣色,一瞬間落入他眼中。而一襲鳳袍、金冠將她襯得威儀不凡,令他瞳孔驀地一縮。 他的皇后,有什么不一樣了。 洛玄墨敏銳地察覺到,而他很快意識到導致她這種變化的原因。 拳頭猛地攥緊,心中一瞬間升起nongnong的戒備。 她現在表露出喜悅、激動,是因為他剛醒,他們暫且沒有沖突上。 等他身體轉好,勢必收回權力,她…… “音音!”他心中戒備著,面上卻做出激動表情,滿是喜悅感動地看向她,“朕醒了!這三年里,你不辭辛苦照顧朕,朕都聽說了!辛苦你了!” 韶音在他開口的一瞬間,眼淚已經飚出來,哽咽著投入他懷中:“皇上!皇上!你醒了就好!我不苦!” 兩人抱頭相泣。 宮人們亦是動容不已,一個個眼眶濕潤,不約而同地退下,將空間留給兩人。 而就在殿內歸于寂靜后,相擁而泣的兩人漸漸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