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雖說柳辭醉無論如何也不肯拆開燭照與幽螢,還恨不得親自帶著洛陽鏟去刨太倉山,但謝刃依然寬宏大量地帶她去看了幽螢。 漂亮剔透的長弓正靜靜懸浮在空中,微微發著銀白碎光,如同被萬千細小流螢環繞飛舞。 柳辭醉看得驚嘆:“它好漂亮,簡直干凈瑩潤得像雪一樣,怎么可能是邪器?” 謝刃道:“漂亮就不能是邪器了?你看看書里寫的,妖女哪個不漂亮,但挖起金丹來可不見手軟?!?/br> “反正我覺得它不壞?!绷o醉伸手想要碰一碰,卻被一旁的風繾雪擋開:“小心,有陣法?!?/br> “陣法?” “兄長親手所布?!痹诖蹬躏L初止這件事上,風繾雪明顯要比夸夸崔望潮自信得多,他認真道,“此陣法名叫寒風斬魂,縱觀整個修真界,能御風斬魂之人不超過三個。只要此陣法不撤,就算闖入者有天大的本事,也無法帶走長弓。兄長喜好撫琴下棋,慣食素,不過葷腥也能稍微吃一點,太辣則不行?!?/br> 柳辭醉問:“布下如此嚴密的陣法,是為了提防有人來搶?” 風繾雪:“是?!?/br> “燭照?” “九嬰?!?/br> 柳辭醉:“哦?!?/br> 然后等了半天,柳姑娘也沒繼續問關于吃辣和下棋的事。 風繾雪:“……” 謝刃忍笑,同情拍拍他的肩膀,沒關系,我知道你已經很盡力了。 柳辭醉又問:“你們知不知道燭照神劍長什么樣?” “不管神劍長成什么樣,都不會破山而出前來英雄救美?!敝x刃將結界重新合攏,“現在你既已看過幽螢,就別繼續住在這亂哄哄的鸞羽殿內了,不如去別處繼續散心?!?/br> “我哥哥都在這,我要去哪門子的別處?!绷o醉道,“不過你們放心吧,我喜歡歸喜歡,又不會真的搶了這把長弓跑路。柳氏是來幫忙的,倘若它真的邪性大發,我們定會盡全力幫風氏鎮壓?!?/br> 人長得漂亮,做事也漂亮,風繾雪立刻覺得,崔浪潮好像又不太行了。 怒號城中。 “阿……阿嚏!” 金泓看了一眼身旁的人:“你染了風寒?” 崔望潮擦著通紅的鼻子:“沒有沒有?!?/br> 這鬼地方,怎么能這么冷呢。別處都還汗流浹背曬著秋老虎,只有怒號城,終日黑云沉沉不見天也就算了,陰風還刮個沒完。先前覺得長夜城古怪恐怖,可如今和嗷嗷嗚嗚的怒號城一比,那里簡直稱得上是洞天福地。 九嬰確實在附近,金氏的人已經盯了許久,雙方也交過三次手,可每一次都沒能成功將其斬獲,反而損失不少弟子。眼看傷者越來越多,幸虧有風氏及時派來援兵,這才能繼續守著。 崔望潮試探:“今晚的行動若再、再不順利,那咱們?” 金泓一聽這話就上火:“怎么,你又想先回去了?我又沒綁著你,走走走?!?/br> “沒啊,我沒說要回去?!贝尥蹦樕腺r笑,心里悲傷地想,你是沒綁著我,可我爹與我家的弟子都在這兒,我一個人要怎么回去,怕是腿都要被打折,唉,算了,抓九嬰就抓九嬰吧,又不是沒抓過。 他坐在小板凳上,發自內心地思念起了謝刃和風繾雪,雖然那兩人都曾胖揍過自己,但也確實挺有本事的,單槍匹馬就能把九嬰給斬了,倘若這回也有他們在,嘖,說不定早就風風光光地大勝而歸了。 金泓問:“你又在搖頭晃腦地感慨什么?” “什么,沒什么?!贝尥闭酒饋?,“我去西面看看?!?/br> “我也去?!苯疸顒恿艘幌陆罟?,“正好坐得頭昏腦脹?!?/br> 西側都是密林,漆黑的密林,白色粘稠的霧。樹木倒是生得茂盛茁壯,但全無一絲勃勃生機,感覺掛個繩子就能養白衣吊死鬼。 這條路崔望潮已經走了許多次,按理來說應該熟門熟路極了,可不知道為什么,走著走著就覺得心里沒底,于是悄聲問道:“金兄,你有沒有覺得古怪?” “風停了,霧就會更濃些,土聞起來像泛著血腥氣?!?/br> 不大像啊。崔望潮還是發憷,于是伸手扯住金泓的衣袖,跟個膽怯的小姑娘似的。 金泓:“……” 算了,忍。 崔望潮還在左顧右盼,偏偏頭上又戴著玉冠,兩個小珠子碰得“叮?!表?。 金泓被吵得實在煩心,正準備讓他將這招魂的破玩意拆掉,崔望潮卻已經驚呼一聲:“??!前面!” 方才還說白衣吊死鬼,現在就真飄出來一抹白衣,不是,是兩抹白衣! 這鬼地方怎么會有人?! 金泓拔劍出鞘,充滿戒備地看著前方! 濃霧一點一點散了,人影也在逐漸變得清晰。 腳步聲沙沙,沙沙。 干枯的樹枝被踩斷,一丁點微末的聲音,在這寂靜的暗林里也會被無限放大。崔望潮全身都緊繃著,腦門上直冒虛汗,直到聽到耳邊傳來熟悉的一聲“喂”,方才錯愕道:“???” “啊什么啊,見鬼了?”謝刃腰間掛著長劍,從白霧深處走出來,“不是我說,這地方也太惡心了?!?/br> “謝刃?”崔望潮吃驚萬分,“你們怎么來了?” 風繾雪冷冷道:“奉兄長之命,前來幫忙?!?/br> 金泓面子上有些掛不住,同樣的任務,璃氏與齊氏都順利完成了,只有金氏依然苦守在這座廢城里,折了許多弟子不說,最后斬殺九嬰的任務還要靠著旁人幫忙……他將滅蹤劍合回鞘中,假裝沒看到對方輕蔑的眼神,只草草一抱拳:“多謝?!?/br> “說說吧,現在你們找的怎么樣了?”謝刃扛著劍,一邊走一邊問。 “交過三次手,不過我們都輸了?!苯疸?,“今晚會聯合風氏的弟子,一起發動第四次圍剿,九嬰目前應該是隱蔽在孤冷泉那一片?!?/br> 謝刃皺眉:“在孤冷泉圍剿?那里極寒,又極陰,正好方便了九嬰借助外力,鸞羽殿的弟子反而會被凍得難以施展本事。你們用了這么長時間,居然就得出了這么一個計劃?” 金泓問:“那你覺得哪里合適?” “不知道啊,先看看唄,但孤冷泉一定不行?!敝x刃隨手一指,“那兒看著還亮堂些?!?/br> 他說話時都是命令,沒有絲毫要與人商量的意思。金泓自然不會心甘情愿跟著,一時氣不過,走路的速度也就慢了。風繾雪跟在謝刃身后走了兩步,回頭見他二人還在踩著螞蟻扭秧歌,便催促:“金泓,崔望潮,你們走快一點!” 崔望潮稍稍一愣,他這回反應倒是快,端出惡霸的語調:“你叫我什么?” 風繾雪神情冷漠:“崔望潮,崔公子,請你稍微走快一點?!?/br> 崔望潮一把握住金泓的手腕。 金泓嘆氣:“算了,誰讓你我技不如人,如今只能裝孫子,走吧,去看看?!?/br> “別別,千萬別去?!贝尥笨粗帮L繾雪”遠去了,方才驚慌低語,“金兄,這兩個人是冒牌貨啊?!?/br> 作者有話要說:真的小雪:崔浪潮! 假的小雪:崔望潮! 第73章 金泓皺眉:“你從哪里看出來的?” 崔望潮斬釘截鐵:“因為他居然叫對了我的名字!” 金泓:“……” 崔望潮依舊拖著他不撒手:“金兄,就信我這次吧,你想想,春潭城也好、長夜城也好,或者是后來去鐵山,我苦苦糾正了多少回,最后不還是一口一個崔浪潮?” 金泓半信半疑:“那他們會是誰?” 崔望潮:“還能是誰?!?/br> 金泓猜測:“魏空念?” 崔望潮沖著林子翻了個白眼:“除了他,還有誰能有如此高妙的幻術。前陣子梅先生剛送來書信,說此人就是放出玄花霧的罪魁禍首,全修真界正在四處緝拿,沒曾想,居然跑這兒來了?!?/br> 一邊說,一邊又壓低聲音:“金兄,他會不會是金洲那頭派來的?不會當真想要把我們……了吧?” 中間主動消了一下音,因為實在是不敢說。金洲背后是誰,是金圣客,堂堂鸞羽殿殿主,卻勾結九嬰殘害手足,整件事聽起來何止匪夷所思,簡直像是腦子出了毛病。崔望潮干咽了一口,到底還是沒忍住心中不解:“金殿主為何要這么做,他會不會是被奪舍了???” “你覺得鸞羽殿已居于高位,無需再爭,大伯或許不覺得?!苯疸?,“老辦法,先回營地?!?/br> 所謂老辦法,就是裝病。兩人經常一起逃學,對于此類偷jian?;乃嚹芏际煜さ煤?。于是崔望潮捂著肚子,當場就蹲著痛呼起來:“不行,不行不行了,我要回去躺會兒?!?/br> 深林中的謝刃與風繾雪聽到動靜,果然折返。金泓一把將崔望潮拖起來,口中罵道:“早就跟你說了,那玩意沒熟吃不得,你倒好,狼吞虎咽大半盤?!?/br> 崔望潮掛在金泓身上,悲悲切切嗚嗚咽咽,病得不輕。金泓甩了兩次也沒成功將人甩走,只能沒好氣地往回拖,又回頭對那兩名冒牌貨道:“過來搭個手?!?/br> 崔望潮卡著脖子干嘔,臉色漲紅,咳咳咳的,恨不能折騰出驚天的動靜來。 演得那叫一個逼真,放到戲班子里也是個角兒。他抬頭看見冒牌謝刃正一臉鄙夷地看著自己,心里不由呵呵冷笑,過頭了知道嗎,你這個蠢貨,謝刃雖然看不起我,但并不是這種看不起法! 于是崔望潮虛弱道:“謝刃,你過來背我?!?/br> 金泓手下一僵,你瘋了吧。 謝刃也道:“你瘋了吧?!?/br> 崔望潮卻理直氣壯:“怎么,在鐵山時你答應過我的事,現在卻想賴賬了?不背就算了?!?/br> 這當然是他隨口胡亂編造的,但冒牌貨并不知道,所以還真被訛了過來。 若說金泓方才還對崔望潮的判斷將信將疑,那現在可就完全相信了。 他暗自定了定心神,思索起下一步計劃來。 ………… 春潭城中則要熱鬧許多。 各大宗門陸陸續續的,已經差不多都來齊了,不過絕大多數人只以為此番是為了鎮壓幽螢,所以并沒覺得多風聲鶴唳,相反,還挺放松的,因為有風氏與齊氏在嘛,再加上璃氏與金氏一罩,簡直像銅墻鐵壁,炸天也炸不到自己頭上。 于是大家每天除了吃吃喝喝,就是往來交際,不像執行任務,像過年。 齊氏與璃氏如期抵達鸞羽殿,將原本就不富余的客院徹底塞滿。 竹業虛則是帶著眾學子住在春潭城中,客棧老板相當有生意頭腦,每日三餐都將這群學霸安排在最醒目的懸浮高臺上,長風吹得雪白衣袂飄揚,引來不少行人仰頭感慨,果真是修真界第一學府,這氣派,這氣度,啊呀,羨慕。 謝刃也跟著同窗們混了一頓飯。這回見面,他可不再是先前那四處闖禍的煩人精了,錢多多大聲催促:“阿刃,快跟我們講講,你是怎么用紅蓮烈焰燃海焚天斬九嬰的,璃煥與墨馳都不是說書的料,比你差遠了?!?/br> “給錢?!敝x刃伸手,“說書哪能白聽?!?/br> “你現在聲名赫赫,走到哪里都有人稱頌,算大人物了,怎么還同我計較這些小錢?!卞X多多捂著錢袋子,“不給,我倒該問你要錢,這頓你請?!?/br> “聲名又不能拿去錢莊兌玉幣?!敝x刃提壺斟酒,“我現在也還是一窮二白,全靠……咦,阿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