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節
你不能在把另外一個人卷近你的生活之后,再殘忍的推翻了一切。 那晚,冷暖不記得自己漫無目的的跟歸齊嘮了多久,她只知道自己一直在笑,一直在笑,笑的下巴直僵,笑的嘴角發麻,笑的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而在歸齊熟睡之后,她卻把自己關在了浴室,把沒有插熱水器的蓮蓬頭的水流開到最大,她脫光了所有,一絲不掛的抓著頭發蹲在角落里放肆的嗚咽著,卻沒有流下一滴眼淚。 那晚她第一次明白那句話。 大悟無言,大笑無聲,大悲無淚。 當冷暖全身如落湯雞一般狼狽的站在鏡子前,她自嘲的笑了。 她對自己說,冷暖,你憑什么? 那晚的她,一夜無夢。 可笑是第二天,清晨5點,冷暖就出了門。 她像一個賊般四下偷窺,輕手輕腳的離開了小區后,費勁的繞了三條路從另一個方向去上班,卻還是在工地的附近碰到了一樣出門很早的他。 他像是什么都沒發生過似的,漫不經心的朝她呲牙笑笑。 而她,卻落荒而逃。 那樣的燦爛是她承受不起的刺眼。 可悲,可笑。 她居然連面兒上的敷衍都毫無勇氣。 …… 陷入那個讓人窒息的黑洞,冷暖的心終是抽痛。 搖搖頭,她不想讓自己的注意力都陷在那個她全然理不清頭緒的混亂里,揉著連日里發脹的太陽xue,冷暖轉了話鋒。 “練姐,其實最想你的人始終是我爸?!?/br> 是啊,每次她和歸齊去探監的時候,她爸總是會看著她們空洞的身后很久,那久經歷練早已能掩飾一切情緒的眸子里卻偏生遮不住那抹失望。 她知道,她爸沉穩的性子背后,是如山海一般深沉的感情。 兩個成熟的男女之間的感情,總是不比年輕人的不顧一切的輕狂放縱,然而就是這份如涓涓細流般細膩的情感,卻在日后,終是讓譚四和練習兩個人,為這個城市的悲情畫上了最為濃重的一筆。 當然,這都是后話。 冷暖和練習聊了很久,聊著她不在的日子發生的一切,聊著她爸的一次次減刑,也聊著她最近工作的各種順利,冷暖的話題范圍很廣,卻唯獨避開了一個人。 一個她不想談起的人。 當然,如練習般有著一顆玲瓏心的人也隨著她巧妙的繞開有關那小子的一切。 雖然,她很清楚,提與不提,心劫依然都在。 午飯的時候,練習拒絕了冷暖的邀約,而是跟她要了四爺家的鑰匙之后,一個人先走了。 冷暖知道,她下午一定會去見她爸,原本她想說陪她一起,但轉而一想,算了。 這么久沒見,他們兩個人一定有很多話要說,她去反而尷尬。 …… 有人醒著,就有人醉著。 清醒如練習,迷醉如冷暖,冷暖覺得迷迷糊糊的過日子,未嘗不是一件好事,那些想不通的,她就暫時不要想。 然而,一連串的命定的劫數,終是會把她從混沌中逼向現實。 …… 今夜,興許是陰天的關系,十五后的圓月變成了詭異的血紅色。 接到練習的電話后,下了班的凌犀直接奔著約好的湘菜館兒去了。 剛剪過頭發的練習,看上去極為清爽,那始終沒有摘掉的佛珠兒,取代了曾經她最愛的精致飾品,恰如其分的掛在她的脖子上。 此時的她坐在包房里,好整以暇的轉著手上的兩個核桃。 那兩個核桃,油光锃亮,品相極好,只是握在手上,練習就覺得手心溫熱。 下午的她去探監的時候,四爺跟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 呵呵,這兩個核桃終于沒用了。 想著如他一般沉穩的男人那松了一口氣的樣子,練習知道,她讓他擔心了。 而那兩個被日夜磨蹭的油光锃亮的核桃,是他對她的內斂的想念。 那個男人總是這樣,就算發生了天大的事兒,他也總是波瀾不驚的去撐住一切。 再見他,如她想象一般,沒有任何激動的場面。 然而就是這份安心,是所有人都不曾給過她的。 所以,她原意滿懷幸福的等著,等自己嫁給他的那天。 過往種種,并不重要。 一個女人,終其一生能夠遇到一個命定相屬的男人,真的是一件幸福的事。 凌犀進屋兒的時候,看見的就是練習一個人失神傻笑的樣兒。 “你拿腦袋撞鐘去了???這人咋還撞傻了?”歪著脖叼著根兒小煙兒,凌犀咧嘴笑著,沒心沒肺的調侃著。 “呵,你小子真是……”看見對自己跟曾經全無區別的凌犀,這么一瞬間,練習覺得自己鼻頭發酸。 她就那么看著朝自己晃蕩晃蕩走過來的凌犀,眼淚到底是沒出息的掉了下來。 “哭屁啊,回來就得了唄?!绷柘哌^去,攬著練習早已顫抖的半個身子,粗手粗腳的揉著她的頭發,不著調的哄著, “行了啊,別哭唧尿嚎的,一點兒都沒個在廟里混過的樣兒了~” “你看……還哭!不是說你看開了么,這咋還沒完沒了了呢~” 知道這小子這損嘴是變了法的哄她,練習的眼淚更像是斷了線似的。 許久,才抬起頭,紅著一雙眼睛裝載的是滿滿的歉意。 “犀小子,姐對不……” “別磨磨唧唧的,你要還認我是你弟,就別嘮這生分嗑兒?!绷柘驍嗔怂?,斂住眸子里的深沉,四仰八叉的坐她一邊兒的椅子上,翹個二郎腿兒,各種得瑟。 “犀小子,我知道你沒往心里去,可我心里真過意不去……” “狗屁過意不去的?!绷柘呐淖詡€兒被肚皮,痞氣的調侃道,“沒事兒,我這大老爺們兒皮糙rou厚的,就你那幾下,跟撓癢癢一樣兒?!?/br> “可……”練習想要說什么,卻被那小子堵的死死的。 “有完沒完了啊,你啥時候這么墨跡了啊,這篇兒翻過去成不成?”瞇縫兒著眼兒,叼著小煙兒,凌犀一張臉是各種不耐煩。 可看在練習的眼里,她又怎么能不懂? “死小子……”練習終是抽了抽鼻涕,破涕為笑,如過去一般,伸著手指杵了下凌犀的腦袋。 雖然這小子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兒,總是那個不著調的樣兒,可練習覺得。 他真的長大了。 在經歷了這么多,揣著這么多的心事兒之下,他還能這么沒心沒肺的笑出來。 這小子真是……她該怎么說他好呢? 練習笑著搖了搖頭,拿面巾紙擦了擦眼淚,瞅了腕上的表,問道, “燁子呢,我3小時之前就給他打電話了,這點兒早就下班兒了,咋還沒到?” 一說皇甫燁,凌犀一下來勁兒了,那眼神兒各種鄙視蔑視,“我cao,你就美吧,就那小子,現在我估摸著也就你能約他出來吧,我都想找他喝多少回了,搭理都不搭理我,那b現在他媽恨不得都鉆他媳婦兒肚子里,跟他兒子嘮嗑兒去?!?/br> 一尋思皇甫燁那當爹最大的裝逼樣兒,凌犀氣兒就不順。 噗—— 瞅凌犀那吹胡子瞪眼睛那樣兒,練習剛喝的一口水差點兒沒噴出來。 “有沒有這么夸張?” 抽了口煙兒,凌犀煞有介事的點點頭,“真的,現在他媳婦兒就是他奶奶,他兒子就是他爺爺?!?/br> “我說你小子埋汰人多少也小點兒聲兒吧?”皇甫燁這一進門兒,就聽著凌犀在那兒損他,他也不生氣,笑的如沐春風的坐到練習邊兒上,把外套脫了下來,極為講究的撣了撣褶子,板正的掛在了椅背上。 “瞅他媽你那cao性吧,這么埋汰你都是輕的?!惫緡伖緡佔靸?,凌犀粗手粗腳的撣著不小心掉在身上的煙灰。 皇甫燁沒功夫搭理他,轉身兒就給了練習一個滿滿的擁抱。 “回來就好?!被矢畈皇橇柘?,他的表達很直接,話也說的極為動容,一時間三個人都覺得好像回到了從前,三個臭皮匠的日子。 “cao,矯情?!币慌缘牧柘灶權洁熘?,嘴角卻斜向上挑出了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 鐵瓷就是鐵瓷,管他過去什么亂七八糟的,隨便一個擁抱,一切不愉快的過去,都翻篇兒了。 是啊,親情之間的紐帶是血緣,愛情的紐帶是付出,而友情之間的紐帶,只需要一顆對待彼此真誠的心。 這樣無所求的感情,有時候真的來得比什么都珍貴。 一番小敘之后,皇甫燁像是突然想起來什么似的,從包里掏出來一個精致的小盒兒。 “喏,柴青讓我給你的,本來她也要來看看你,就是最近胎動的厲害,我沒讓她折騰?!?/br> 練習接過禮物,拆開盒子,是一條漂亮的圍巾,只看花色上的logo,就知道價值不菲。 “真漂亮,我很喜歡,別忘了幫我謝謝她?!?/br> 雖然,她現在對奢侈品已經完全沒有曾經的那種狂熱了,但禮物是心情,無論什么,她都喜歡。 練習想,柴青這姑娘真是個有心思的人,面面俱到,從不差事兒,家里外面都鋪陳的明明白白的。 就說自個兒這挑剔的弟弟吧,雖說凌犀是那種一眼瞅上去就脾氣暴躁的不行的人,可在對女人上,他還真沒燁子這個清高到骨縫兒里的男人那么絕情。 從小就高人一等的燁子雖說瞅著人有教養又有禮貌,可其實他真就有一顆眼高于頂的心,一般的女人,他真是瞧不起。 可瞅瞅現在,這小子完全就是變了個人兒。 練習跟剛進門兒的服務員揮揮手,示意走菜后,轉過身兒跟皇甫燁說,“燁子,我說你當初結婚的時候還這不愿意,那不愿意的,現在好了,讓人家給整的服服帖帖的?!?/br> “日子么,湊合過唄,兒子都有了,還能離咋的?”皇甫燁說著說著像是想到什么,眼睛似有弱無的掃了一眼那個現在動不動就裝深沉的自家哥們兒,又嘲弄的笑了笑道。 “誰像某些傻逼,非得一棵樹上吊死,人家樹都干巴了,還在那兒死皮賴臉的吊著脖子不下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