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節
凌犀其實很想說,對于一個拿未成年威脅自己榨干全部錢的小丫頭來說,燁子做的夠了,如果換作是他,連威脅的機會都不會給她,可看著女人慘白如紙的臉,他最終還是什么也沒說。 別說他心狠,可道理就是這樣,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她想要錢就要錢,她想要就要的便宜事兒。 至于那個孩子和她的遭遇他也不落忍,可這不是他的事兒,他無能為力。 就這么仰頭兒來回巡視著薄唇緊抿,皺眉斂眸的凌犀,雙手插進頭發里看不見臉的陳小生,冷暖覺得有點兒好笑。 原來雨一直都在下,只是沒人準備傘。 想著那個下午還在咖啡廳里跟自己說著要為了她的努力改變自己的傻丫頭,一點兒不想哭的冷暖眼圈兒紅了。 “你們……你們都是些什么人啊……你們的心是什么做的啊……她才18啊……才18啊……才開始人生的就毀了一半兒啊……” 即便深呼了一口氣,冷暖還是沒有辦法控制有些激動的緒,她沒有吵,沒有嚷,顫抖著聲音,很輕很輕,卻像是一把鐵刷子,刷的每個人的心都起了倒刺。 他媽的社會,這是什么世道,人心都裝狗肚子里去了么? 冷暖的眼淚終究沒有掉出來,她只是一動沒動的看著沒有只言片語的凌犀,突然有那么一瞬間,這個讓她心顫抖的男人五官像是具化成了魔鬼,雖然她們只有一步之遙,可是她突然覺得好遠,好陌生。 也許從好久好久之前,她就受夠了這幫無法無天的祖宗們的太多委屈,也許是因為她剛剛想要投進心的去試著跟一個這種人在一起,所以她真的沒有辦法容忍他像以前一樣把別人的死活就這么冷靜的置之度外吧。 可她也清楚的知道,他凌犀沒有錯,只是她們不是一種人。 冷暖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做課本上學得亙古不變的階級矛盾,她忽然覺得跟這個叫凌犀的男人抱怨再多也不過只是徒勞。 這不是他的錯,也不是陳小生的錯,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東西,太過于善良的人做不了大事,他們都是精英,他們的心她不懂,同樣,她的他們也不懂。 現實總是殘忍的,這差距過大的價值觀的總是令人失望的。 …… 人嘴兩張皮,怎么說怎么有理。 今天是201314,說的好聽點兒叫你一生一世,其實你要是心里灰暗點兒,也可以音譯成你要生要死。 現在是晚上8點多,醫院里排的手術很多,在喬滴滴被推出來之后,那個無的手術室的門又來來回回開了好幾次。 興許是不想沾染喪嬰和死胎的晦氣,這家兒醫院的產房和手術室分的是楚河漢界,一東一西,那邊歡聲笑語,這邊氣沉沉。 無痛人流,幾十分鐘一個,一會兒死一個,一會兒又死一個,這一會兒來來回回來了不少人,不過沒有一個人哭的。 喬滴滴被推出來的時候,睡的很沉,陳小生給她打了一針鎮定劑,別管之前經歷什么,至少今晚她能睡個好覺。 由于病房緊,已經沒有獨立單間兒了,到最后陳小生給她安排到自己的醫生休息室,而一直到樓上樓下忙忙呼呼的補辦完住院手續之后,冷暖都一句話沒有跟凌犀說過。 不是因為什么生氣鬧脾氣之類的不說話,而是僅僅因為沒什么話說。 “小生今兒值夜,交給他你就別掂心了,咱倆先回去,明早上我再送你過來?!?/br> 知道她緒不怎么好,可她留這兒確實沒什么用,瞅她一點兒血色都沒有的小臉,凌犀有點兒心疼了。 住院部溫度不算低,可凌犀還是把自己上不算厚的那件兒西裝外兒脫下來披在她上了,可冷暖卻冷不防像觸電了般的一聳肩,西裝就掉在了地上。 “不用……我怕她半夜起渴……你自己回去吧?!?/br> 把那精致的西裝外兒撿起來,彈了彈灰,冷暖又還給了凌犀,她一點兒不想碰這件兒還帶著皇甫燁婚禮印跡的西服。 小丫頭是孤兒,沒有親人,沒有人,沒有孩子,最少睜開眼睛的時候,還有她這個朋友。 “小生那小屋就一張,加都沒地兒放,你今兒晚上還能睡地上???” 看出她滿眼膈應了,凌犀沒跟她一樣兒的,接過衣服凌犀也沒傳,攥在手里只是皺了皺眉頭。 “沒事兒,加個墊兒一樣睡……” 就算小丫頭不需要她,她也不想回去,只要想到同共枕這么久,他的血居然是這么冷,冷暖就覺得周發寒。 “……你這犟勁兒真他媽招人膈應?!?/br> 瞅那女的魂不守舍,一臉毫無血色好像隨時玩完兒還在那拉著臉的艮樣兒,真是給凌犀恨的是咬牙切齒的。 “那你就膈應吧?!?/br> 眼神兒有些復雜的看了他一眼,冷暖轉過就要離開。 “冷暖……有話說話,別拐著彎兒作,你知道我不吃這的?!?/br> 凌犀最膩味人家有話不講出來悶在心里,更受不了她在這兒莫名其妙給連從犯都算不上的他一直在這兒勁兒勁兒的冷暴力,鉗子手直接一把抓住了她必須問個究竟。 “……凌犀……這事兒……你真的瞅著不管?” 見凌犀一副不問出個所以然誓不罷休的樣兒,冷暖低著頭沉默了半晌才抬頭兒輕聲的問道。 “那你的意思呢?燁子是我從小到大的哥們兒,他今兒結婚,新房就在柴家,他不想來我還得撕破臉硬拉他來?” 他知道她說的是這個意思,這件事從頭到尾他也只能做這么一個事兒,可皇甫燁今天結婚是事實,他新房沒有裝完暫時在柴家也是事實,他不會出來落人話柄更是事實,皇甫燁那個人想什么凌犀都太了解了,他那個人絕對不會因為這些事兒砸了皇甫家的面子。 “算了……” 無力的扯了一個笑,冷暖第一次甩掉他的鉗制的手,頭也沒回的走了。 她是甲方,他是乙方,她是紅軍,他是藍軍,說不到一塊兒去,又廢什么話呢? “!你他媽是不是跟我來勁了!” 興許是她第一次在人前跟他使子他掛不住臉兒,興許是她那雙看著他滿是失望的眼睛,凌犀這原本就不多的好脾氣還是到頭兒了。 他不明白為什么他們要因為別人的事兒鬧矛盾,他心疼她,卻也不是讓她這么磕磣的。 這冤枉氣,他咽不下,罵罵咧咧的跟一直看在眼里的陳小生說了幾句心里頓覺無比煩躁,狠狠的揣了一腳腳邊兒凳子,也沒再去哄冷暖,頭也沒回的走了。 見他憤然離開,冷暖心里酸溜溜的說不出來的失望,卻只能咕嚕嚕的吞咽下口水。 她不喜歡這樣,一點也不喜歡,可她喜不喜歡又有什么用呢,從來也沒有她說話的余地,以前是,現在也是…… 凌犀終究還是那個凌犀…… …… “你也別怪凌犀發脾氣,這事兒從頭到尾也就我跟燁子知道,他就根本就是局外人……真正做損的是我……如果我早早讓她拿掉這個本來就保不住的孩子,就沒有今天了……” 主任的辦公室,把自己頭發抓的亂七八糟的陳小生一根兒接一根兒的抽著煙跟冷暖說著,似乎這一晚上,只有在這個大夫的眼睛里看到了nongnong的悔意。 可后悔不當飯吃,發生了,就是發生了,人吧,認不認命他都得認命。 咳咳……咳咳…… 被滿室的煙味兒嗆的直咳嗽,冷暖不想再討論這件事兒的從始至終了,不管室設計,知和參與,這些都不耽誤人的心變涼。 既然不能后悔,那就暫時的救贖吧。 “陳小生,我求你個事兒行么?” “嗯?” “這件事的前因后果和檢查結果,暫時這些都別告訴滴滴了,她還只是個孩子……” “我懂……” …… 午夜醫院熄了燈,烏漆抹黑一大片。 這樣的夜晚,她根本半點兒睡意都沒有。 在這個不算大的醫生休息室里,陳小生在柜子上養了一缸魚,這一個晚上,冷暖唯一做的就是跟魚缸里的魚大眼兒瞪小眼兒。 矯的想著,那些魚,他們真幸福,他們睡覺的時候也從來不閉眼睛,它們什么都不需要,它們也不需要哭泣。 可滴滴以后怎么辦?她還這么小,一覺醒來發現世界都變了,她受的住么? 偵探小說常說,朝著上開一槍,中槍得時候是個寸勁兒,疼那么一下,然而取出子彈后得子,才是傷口最疼得時候。 一覺醒了什么都沒有了,怎么面對? 是,就連她都承認,這件事里滴滴有錯,可那些的錯,要用這樣大的代價來還么? 法律尚且不追究企業原罪,人又何故比法律來得還要冷? 一個人沒有錯,錯的只是她的那個人,他們太驕傲了,站慣了云端的靈魂終究是習慣了堂而皇之的踐踏塵土。 想著這些,冷暖不免想到自己…… 哎…… 一聲嘆息后,一切假設也都回歸平靜,怎么想該來的還是會來。 冷暖起,借著微弱昏黃的led小充電燈兒,第三次用醫用棉簽兒沾著溫水點在了小丫頭蒼白干澀的嘴唇兒上,她漂亮,她不想讓她明早上起的時候嘴唇兒爆皮什么的。 可就當冷暖做回椅子的時候,忽的門口晃出來個人影兒,一個被月光拉的詭異的長度的腦袋映在窗子上,冷不防冒出來變,嚇得她差點兒叫出了聲兒。 這片兒是工作區,外面兒早都熄燈了,這大半夜的誰啊…… “陳小生?” 小心翼翼的竄到門口兒,冷暖用貓一樣兒的動靜兒探著,叫著唯一有可能此時此刻出現在這兒的人名兒,黑影兒沒走,卻也沒回應。 “誰啊……” 門擰開了一個小縫兒,原本冷暖只是打算看看,卻突然在一瞬間被大力的扯了出屋兒,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那個滿煙味兒的黑影兒從后死死的抱住。 “救……” 救命還沒叫出口,冷暖就被強硬捂住了嘴,嚇壞了的她直接條件反的狠狠一腳踩下去…… 這一腳,就給黑影兒踩叫喚了。 “……你還厲害……嘶……我算看出來了……你就他媽欺負我有能耐……” 熟悉的聲音耳邊罵罵咧咧的,就算是黑的伸手不見五指,冷暖一顆嚇的懸起來的心,也開始放松下來嘭嘭跳了。 “哎……你……” 女人的聲音都已經嚇出哭腔兒了,這大半夜的,是人是鬼也扛不住這么嚇啊,這么一嚇,本來剛剛就不歡而散的氣疊加了現在的惱,冷暖使勁兒的去掙脫那抓慣了她的銅墻鐵壁。 可先天的體力懸殊,根本,那兩條鐵臂就真的像是枷鎖一樣,不依不饒的把女人的小子纏的死緊的。 “凌犀……你鬧夠了沒……” “別跟我生氣了,行不行……” 原本女人一炸毛兒的怒氣,在男人這句聲如細蚊的喃喃聲兒種,全就像是被拔了氣米芯兒的自行車胎,所有的氣兒,全撒光了。 聽著男人像小孩兒似的聲兒滿是祈求的聲兒,冷暖的心全軟了。 她沒想過凌犀這樣要臉兒的人會這么快跟她服軟兒,看著一地亂七八糟的煙頭兒,還有幾個亮著火星兒,冷暖知道他來半天了。